純陽道宮之中,東王公已經閉關數百年之久,那滴晶瑩剔透的祖巫精血也已經被他煉化完全。精血中濃鬱的時間之力在他的體內流淌,一絲絲一縷縷的融入道果之中。
當最後一絲時間之力被吸收一空時,東王公心神沉入道果之中,驅動法則,以時間之力為引,冥冥中溝通流淌於未知之境的時光長河。
仿佛來自亙古的沙漏聲從耳邊響起,東王公睜開眼,看到的是一條晶瑩剔透,似真似幻的白色河流,無聲無息的從腳下流過。
那河流靜靜流淌,不知起始,也不知其終點。洪荒天地中的萬事萬物儘在河中顯現,從過去到未來,成、住、壞、滅,仿佛一幀幀圖畫一般連接在一起,許多已經消失了的事物一一再現,隻是已經被時光衝刷的褪色,像琥珀一般定格,僅存於過去。
東王公站在河流中的一個節點上,一邊是不斷前進的過去,一邊是遙不可測的未來,而腳下則是不斷吞噬未來、然後變成過去的現在。
感知著道果中被時間長河不斷抽離的時間之力,東王公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如果不能在時間之力耗儘之前斬斷過去,在沒有了勾通時間長河的媒介之後,他也無法於時間上駐足。
豁然轉身,東王公麵向過去,背對未來,腳下被時間之力帶動著不斷後退,象征著現在的每時每刻都在變為過去。
東王公泥丸宮中端坐的元神猛地睜開雙眼,在眉心處打開天眼,透過重重時光迷霧,看向他自開天辟地以來所經曆過的種種人事。
從開始的一團陽和之氣,到化形得寶,然後結識青童君、西王母等人,再到道魔大戰、紫霄宮聽道……,東王公自誕生靈智以來所有的經曆就像一部灰色連環畫一般,在時間長河中沉沉浮浮,並且隨著時間流逝,還在不斷加長。
東王公目光沉凝,頭頂綻放大羅三花,托著一枚玄玄道果,從時光長河中逆流而上,所到之處,帶起過去與自己有關的所有一切不停上浮,漸漸脫離河流,想要跳到岸上去。
隨著道果上浮,過去經曆的種種人事隨之產生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就像一道天地羅網,將道果緊緊束縛住,反向朝著時光長河中拽落。
東王公心念一動,景陽鐘當的一聲飛出頭頂,逆轉時空之力激蕩而出,將各種拉扯之力震斷三分之一還多。道果再次上浮,但到了一定程度,任景陽鐘怎麼使力,都難以再上浮一寸。
東王公右手一抬,一幅黑白相間,陰陽魚旋轉不停的寶圖呼啦一聲傾瀉開來,變作一道金色玉橋,順著東王公的生命軌跡,從腳下一直延伸到最初,再次將道果托著不停上浮。
兩大先天至寶合力,一者破開時間阻隔,一者托著道果超脫,眨眼間便躍出水麵,人事牽絆結成的萬千絲線在哢嚓聲中一根接一根的繃斷,轉眼間便隻剩下數十道粗壯的金線仍然堅不可摧。
東王公眼神平靜,這些絲線每一根都散發著一種超脫永恒的氣息,定然是大羅金仙無疑。其中還有兩根通體紫色的絲線,雖也是自時間長河中延伸出來,但卻有一種不朽,不墮,存於時間卻又超脫時間之意,當是鴻鈞老祖與揚眉老祖。
東王公雙目猛地一凝,大喝一聲,咻咻聲中,龍吟乍起,一紫一金兩道寒光從靈台飛出,光寒的劍氣閃爍無窮,將時光長河照的一片透亮。
天諭、厚土兩把證道之劍交錯而出,呈天陽地陰之勢,劍光催發至極致,宛若一把巨大的剪刀,逐水而過之間,將數十道金線一斬而斷。
束縛道果之力再次減輕不少,但仍有四五道絲線未被斬斷,除了代表鴻鈞老祖和楊眉老祖的紫色絲線之外,另有三道金紫相間的粗壯絲線,仍纏在道果之上。
東王公心神澄明,認出這三根絲線分彆代表著陰陽老祖、乾坤老祖、魔祖羅睺三位大能,不過也許是交際不深,也許是這三位已經作古,這三根絲線和楊眉老祖那根紫色絲線一樣,雖然極為結實,卻纏的並不結實。
東王公積蓄起無邊法力,催動兩大先天至寶一齊震動,兩把神劍穿梭來回,瞬息之間便斬出億萬劍,錚錚聲中,四根絲線先後段折,消失在時光長河中。
但東王公卻絲毫輕鬆不起來,鴻鈞老祖和他之間的交際牽絆十分深刻,不管是贈寶,還是講道,都是絕對避不過的因果糾纏。
聖人偉力無窮無儘,根本無法揣度。東王公自認為道行法力大羅無敵,但跟聖人比起來,也就螻蟻一個,跟普通生靈並沒有太大區彆。
這根絲線不僅結實,而且纏繞的極緊。東王公體內法力如潮洶湧,催動四件靈寶齊齊發力,對著這個最後的阻礙不停劈砍,在時光長河中濺起一團團浪花。
紫霄宮中,寂然不動的鴻鈞老祖突然睜開眼睛,神念燭照天地,時光長河在眼前浮現。看著那道奮力掙紮超脫的身影,老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和一絲期待。
悠悠的一聲歎息,老祖將又這一幕畫麵揮散,心中無悲無喜。他雖然超脫時光,卻難以乾預時光,無法幫彆人一起超脫。
這是屬於天道規則,老祖的過去同樣在時光長河中留下痕跡,縱然可以不受乾擾,於過去之境隨意暢遊,但並不能改變什麼。
東王公此時已經手段齊出,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手。以他積累的底蘊,再加上四件至寶,這種力量足以擊敗甚至殺死任何一個大羅金仙高手,但卻仍然無法斬斷這根絲線。
聖人的力量跟大羅宛若天塹,早已經是質的差彆,他跟鴻鈞老祖又牽絆太深,縱然加上兩件先天至寶,也無法拉近這種差距,從而從規則中掙脫開來。
眼看著道果中時間之力隻剩下最後一絲,馬上便要回歸現實世界,東王公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決定發動最後一擊。
道果豪光大放,三花旋轉,東王公催動靈寶發出有史以來最為驚天動地的一次攻擊。隨著兩把寶劍一左一右的同時斬在同一個點上,但聽轟的一聲,絲線猛地震蕩開來。
轟隆巨震中,東王公腦海瞬間一片空白,元神飛速放大,眨眼間便仿若巨人一般端坐於時光長河之上,在最後一絲時間之力消失乾淨之時,於冥冥中感知到一個神秘之地。
但見白色的時光之力不停的流淌衝刷,長河之中一座似虛似實的巍峨大山仿若磐石一般聳立在河中,亙古如一,不壞不滅。
那山造型奇異,仿如一口大鐘倒扣在河中,鐘上盤著一條虛幻的巨龍,龍身人麵而無足,頭顱枕在鐘山之巔,似在酣然沉睡,又似在俯瞰時光。
那巨龍身軀在虛實之間不停變化,口中銜著一盞明燈,散發著希望與光明真意。它的雙眼時睜時閉,開合之間,視為晝,瞑為夜,時光長河就在他一睜一閉之間黑白交替,宛若白天與黑夜之分。
鐘山之上,龍角之間,又架著一道輪盤,那輪盤通體白色,上麵鐫刻著年月日時的刻度,一根指針一端定於輪盤中央,另一端沿著刻度緩緩旋轉著,發出不間斷的嚓嚓聲。
東王公目光凝視著那輪盤,隻見一股濃鬱的時間之力從指針上散發出來,仿若鴻蒙開辟到世界終結的無數歲月儘在這小小輪盤之中鐫刻,指針一動,便是一段恒久的時光。
那龍似乎感知到東王公的凝視,微微睜開龍目,白光灑遍過去未來,映照的時光長河中一片光亮,就見輪盤上道文鐫刻“歲月輪”三個篆字,指針微微一顫,一股奇異的力量延伸過來,加持在天地雙劍之上。
但聽哢嚓一聲,那根堅韌無比的絲線應聲而斷,道果阻力全消,嗖的一聲帶著過去經曆的一幕幕,在無邊道韻流轉中落到時光長河之外的未知之境。
東王公睜開眼,但見道果早已經在躍遷的過程中蛻化完畢,模樣仍是和大羅道果一般,但卻多了一種超脫時光,萬劫不滅的不朽真意。
東王公知道這是自己斬斷過去,從此超脫部分時光長河的顯現,這枚道果可稱之為混元道果雛形,等到圓滿之日,就是真正證道混元之時。
東王公一步準聖,自此隨時暢遊於過去之境,通往混元大羅金仙的通天大門已經打開,隻要堅石的走下去,證道混元終於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他收回道果,隨意在時光長河中走動,感受著無時不刻不再吸收力量的道果,心中一片安定。
這枚道果,也可以說是無可比擬的保命之物了,萬一遇到打不過的人,直接遁入時光長河之中,隻要對方沒有成聖,便拿他毫無辦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他如今的修為境界,再加上一身靈寶,鴻鈞老祖以下,能將他逼入時光長河中的人怕是不存在了。
東王公感受著冥冥中的天道垂青,並隨之高漲的氣數,心中默默沉思。這種氣數增長,他可以感知到是大道對自己獨開一道,成為鴻鈞老祖那樣的道主的嘉獎。
但適才那位盤於鐘山之上,可以乾預時光,在關鍵時刻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大能,似乎便是利用時間之道走出來的強者,難道他用的不是斬三身之法?
不過這樣更好,雖說斬三身之法基本不可能推廣開來,但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修煉,也是有彆於斬三屍的單獨一道,自有相應的氣數。
東王公自開一道,成為道主,在某種程度上,如今也可稱得上一聲道祖了。這跟佛門立教,另辟八百旁門可不一樣。
佛門那一套不過是換湯不換藥,雖是號稱另辟法門,但實際上都是脫胎於鴻鈞老祖所講的大道之上,後期還是斬三屍之法通往混元,根本三不上獨辟一條混元大道。
純陽道宮殿門緊閉,東王公在時光長河中感知不到外麵的動靜,以為自己隻是待了很短的時間,實則外界已經過去千年之久。
如今紫府洲上聲勢喧天,法力激蕩,無數法則、神通、靈寶交錯來回,諸神各施手段,早已經打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