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肥皂這種事情,有正經的,也有不正經的。
正經的,那就是和馮永這般,沒有什麼多餘的念頭,看到肥皂掉在地上了,直接撿起來就行,彎腰不彎腰的,沒啥區彆。
不正經的,那就是和李恢一樣,趁著孟獲的後門大開,直接爆了人家的菊花。
而且爆完菊花還覺得不過癮,想要再深入,深到人家的心尖尖上才感覺舒爽。
滇池那可是孟獲的老巢啊!
那不是孟獲的心尖尖是什麼?
得了味縣,已經算是直接威脅到孟獲的後路了,再去滇池,不管他能不能打得下來,就是在城池下晃一圈,孟獲隻怕也要嚇得死命跑回來看家。
“李都督這樣,是不是太過於冒險了?”
雖然很佩服李恢這種一有機會就去莽一波的精神,但馮永還是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
呆在平夷等待李恢消息的日子裡,他也不是光顧著給狗洗澡,搞點肥皂讓自家兄弟去撿之類的無聊事情。
他也曾用都督府裡的沙盤推演過,而且不止一次,得出的結論是李恢若攻破了味縣並且把它守住,那就是大功一件。
因為到時候味縣極有可能會麵對來自留守滇池的叛軍,還有趕回家的孟獲所領的大軍兩個方向的反撲。
隻要死守住了味縣,等諸葛亮帶兵追著孟獲的屁股趕來,那就是大局已定。
為什麼說是死守?
因為平夷縣的都督府所轄的兵力,相比於益州郡的叛軍來說,本來就處於劣勢。
如今要留一部分人手守平夷,李恢帶人繞山道而行,所帶的兵力更不可能有太多。
再加上破了味縣,還要再留一部分人手看守味縣的戰俘,所以他帶往滇池的人馬,與滇池的叛軍比起來,隻怕相差甚遠。
記得李遺說過,那益州郡內,聽命於孟家的蠻人茫茫多,隻要孟家願意,還可以再從那些大大小小的蠻王洞主手裡再拉起同樣多的人手來。
若不是馮永知道孟家的高層已經有人暗中降了大漢,此時隻怕就要懷疑李恢是故意去送人頭的。
“小弟其實也是這麼覺得。隻是大人終究是庲降都督,想來應該是有彆的想法的。”
李遺臉上的喜色摻雜著些許憂慮,“所以小弟得了大人派回平夷的信使,就連忙來找兄長了。”
“可是文軒,這平夷縣中論官職,雖說是我最大沒錯,但你彆忘了,我可沒有那調兵之權,那都督如何會叫你過來讓我派人?”
雖然馮永對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李恢挺有好感的,至少在漢中的那段時間,他可是有意無意幫了不少忙的,期間甚至還通過李遺提點過馮永。
但馮永這幾兄弟的部曲,就是連狗也算上,也不到兩百個,能頂個什麼事?
“這點兄長不必擔心,都督府留守的人已經點兵完畢,到時自有帶兵之人,兄長隻管帶人南下就成。大人說了,這回也就是借用一下兄長在南中的名聲。”
“名聲?我這才第一次來南中,哪來的什麼名聲?”
馮永疑惑地問道,“既然都督府的人已經準備完畢,直接南下就是,怎麼一定要拉上我?”
同時心裡想著,這李恢做事,怎麼也和那諸葛老妖一樣,喜歡神神秘秘的,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李遺的目光有些閃爍,咳了一聲,“此事,小弟也不是很清楚。大人派人帶過來的信中就是這麼說的。”
“說是若兄長已經不在平夷那就罷了,若是還在平夷的話,隻要兄長願意打出名號帶兵南下,那味縣的勞力,少說也有三千來人,可以平價賣給兄長。”
“平價?有多平?“
馮永聽了,已經有些動心了。
這年頭,勞力珍貴啊!
而且還是精壯勞力,價格最貴的那種。
“五十緡。”
李遺伸出一個巴掌,“如今市麵上的這等勞力,比去年又漲了一兩成價格……”
“還有這麼好的事?”
馮土鱉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隻要我願意打出名號帶兵去味縣,三千勞力就打折出售給我?”
算算,得好好算算,這是打了多少折?
好像,最少也有四點五折了吧?
“什麼折?”
李遺聽不懂。
“折四成五的價格賣給我?”
“對。”
李遺點頭。
“我不會帶兵。”
馮土鱉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又重複強調了一遍。
“兄長放心,帶兵自有他人,隻要借用兄長名頭即可。”
李遺心想著,你不會帶兵,但練出來的兵又怎麼說?
還有那兵書,難不成我看的是假兵書?
“成交!”
馮土鱉“啪”地一聲,拍了一下大腿,“乾了!”
諸葛老妖今年平完南中後,這種完全控製在自己手中的廉價勞力肯定就會斷了大部分來源,到時候勞力價格隻會上漲,不可能下跌。
此時再不好好撈一筆,難道等著來年缺乏勞力的時候哭鼻子呢?
至於李恢會不會設計了什麼陷阱等著他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如今李遺和自己也算是綁在一起了,他出了事,李遺能討得了好?
“太好了!兄長,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李遺激動道。
“不急。”
馮永看著幾個兄弟就準備要抄家夥,卻是沉吟了一下,說道,“文軒,你去把城裡的民團管事能找的全部都給我找來。”
南征開始前兩三個月,民團就算是已經處於半失業狀態。
因為所有的乾糧都要優先供應南征大軍。
也不是沒有民團私下裡有人嘗試著自己做乾糧,但味道和熱量總歸是不如朝廷的正品,所要攜帶的重量就會成倍的增加。
自然不如以前那麼方便。
最重要的是,時間太緊,產量也低得嚇人,就算是能找到勞力,也沒有足夠的乾糧供應把勞力帶回平夷。
之所以還有不少的民團留在平夷,都是在等著看看還有沒有最後撈一波的機會。
馮永決定給他們這個機會!
李遺一愣,繼續大喜,欽佩地看著馮永,“還是兄長想得周全,小弟就沒想到這一茬!小弟這就馬上去,兄長且先等等。”
說著匆匆地一拱手,轉身離去。
“準備準備吧,”馮永對著躍躍欲試的趙廣等人說道,“到時我們一起南下。”
李遺的辦事效率相當高,僅僅是半日時間,就把全平夷縣能找到的民團管事都找來了。
一幫人鬨哄哄地擠在院子裡,各自互相打探著消息。
能被自家主君派到南中的民團管事,自然不會是傻子。
他們中間許多人背後的金主,甚至還或多或少地跟興漢會成員有關係。
從錦城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不少人家的二郎君三郎君四郎君這種不能嗣爵的,都準備跟著馮郎君混點將來的家底。
這馮郎君乃是出了名的散財能手,和他搭上關係的那些個公子郎君,哪一個不是突然就暴富起來?
如果說馮郎君手指頭裡願意漏點什麼出來,那就夠他們這等身份的人吃到飽了。
至於他們自己本身和馮郎君拉上關係,那卻是不敢多想的事。
沒乾沒係的,馮郎君那等身份的人物,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可是沒想到他們自己不敢想的事,竟然突然就發生了。
城裡所有的民團管事都接到消息,說是馮郎君想他們談點事情。
於是隻要接到消息的,都急忙趕過來了,不管馮郎君要談什麼事,隻要混個臉熟了,以後才有理由來往不是?
就在他們紛紛猜測這馮郎君要跟他們說什麼時,隻見院子門口出現了幾個郎君。
走在最前麵的一人麵容清秀,臉上還帶著微笑,看上去本沒有什麼稀奇的,但站在他身後的郎君卻不是可閒之輩。
左邊是趙家的二郎君,右邊是李都督家的公子,有見識多一點的,還認出了他們當中有一個正是如今庲降都督府的討寇將軍王平之子,王訓。
所以再看向當中那個郎君時,不少人眼裡都多了一份好奇。
這位看起來不算出眾的郎君,不要說比不過他身邊那位俊美過人的趙家二郎,就是李家郎君,也比他多了一份儒雅。
但無疑他是最引人注目的。
大漢境內關於他的傳聞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彆的不說,就是自己能來南中找口飯吃,也是間接托了他那個毒計的福。
“人都齊了?”
馮永轉過頭,問了一聲。
旁邊的李遺回答道,“回兄長,隻要是在平夷城裡的,都找來了。”
馮永點點頭,看來這種半官方半民間的有活力團體,應該是和都督府這邊有什麼特殊地聯係渠道。
“好了,大夥靜一靜,聽我一言。”
馮永開了口,所有人都立刻閉上了嘴,目光全部落到他的身上。
看到眾人這麼給麵子,馮永很高興,繼續說道,“李都督收複了益州郡的味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但有一個消息你們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味縣那裡有一批勞力,正準備在找下家。”
“兩千!”馮永豎起兩根指頭,“整整兩千人。”
“哄”地一聲,底下的人立刻炸開了鍋。
他們來南中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找勞力?
可是這幾個月來,他們已經停了好久的業務了。
沒有業務,哪來的進帳?
在最開始的時候,一個中等規模的民團去南邊,往返花費三個來月,就能抓到一兩百個勞力,那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然後漸漸地,就變成了花費三四個月,隻要能抓到一百來個,那就算是運氣。
畢竟蠻人被抓得多了,也是會躲藏起來的,也是會抱團對抗的。
而且哪行哪業,競爭壓力都不會少。
在南中的深山老林裡,兩個民團拔刀相見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再到了如今,彆說什麼行業競爭,就是整個行業的業務都快沒了!
換誰誰不著急?
如今一聽到馮郎君說味縣那裡有兩千勞力,哪有不激動的?
兩千勞力,按現在的行情,抵得上他們在場所有人乾半年的出貨量了。
“馮郎君,一個勞力賣個什麼價格?”
有人高聲喊了一句。
“七十緡,”馮永微微一笑,“一個勞力賣七十緡。”
“嘩”地一聲,剛剛安靜了兩個呼吸的眾人比剛才還喧嘩得大聲。
“安靜!”
趙廣喝了一聲,“聽我兄長說完!”
眾人立刻又安靜下來。
有些心思比較陰暗的,不禁冒出一個想法,若是趙家大郎在此,聽到他喊這話,也不知是何感想?
“而且味縣那裡的勞力,全部都是精壯,這等勞力的價格大夥也知道,一個少說也是一百二十緡,所以我敢保證,這世上再沒有我這麼低的價格了。”
馮永發動了“巧言令色”技能,蠱惑道,“而且,以後也更加不會再有。想想吧,牂柯郡已經被馬將軍平了。如今李將軍又南下平了味縣,益州郡想必也撐不了多久。”
“至於越嶲郡那邊,可是丞相親自領兵,哪還有叛軍的活路?所以到時候想找勞力,哪還有那麼容易?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
“彆的不說,就算是以前,隻怕大夥也沒有這般輕易地找到這麼多勞力吧?所以我就想問問,有人願意買麼?”
誰不想買?
馮永的話剛落,底下就有人立刻就喊了起來,“馮郎君,小人先定下五百個!”
“入你娘!開口就五百個,撐不死你!你有這麼多錢糧?”
“關你鳥事?老子就算是沒有,那也有人幫我出,你咬我?”
“馮郎君,我家三郎可是入了興漢會的,小人不敢跟馮郎君提什麼臉麵,隻希望看在我家三郎君的麵上,給小人勻個兩百人就好。”
“馮郎君,小人這幾月,已經被錦城那邊的罵了好幾回了,說是再不想法子找些勞力,隻怕回去要吃苦頭,隻望馮郎君可憐可憐小人……”
……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古人誠不我欺啊!
馮永站在那裡感慨了一聲,也不說話。
底下的眾人喊了一陣,看到馮永沒有回應,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要想買這些勞力,是有條件的。”
馮永這才豎起一根指頭,繼續開口道,“第一,勞力在味縣那裡,需要你們自己去帶回來。”
眾人聽了,就是笑了,“馮郎君,這是當然。那南邊我等去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就是再遠一些,那又有何妨?”
“好,這第二嘛,就是到了味縣,你們要在那裡呆一個月。”
“馮郎君,這又是為何?”
“為何?當然是讓你們有時間去籌集錢糧啊!”
馮永奇怪地看了問話的人一眼,“難道你現在身上有這麼多的錢糧?而且,去了那裡,哪一家要多少人手,總要坐下來慢慢商量,應該怎麼分不是?”
從平夷送信到錦城,再從錦城運錢糧到平夷,一個月隻怕也是堪堪夠用。
不過馮永的目的自然不是這個。
他的目的是,讓這些有殺人經驗的有活力團體幫忙守一下味縣,就算是再不濟,至少他們在看管戰俘方麵,應該是非常有經驗的。
當然,這個就不用直接說出來了,領會精神就好。
能領會多少,就看他們自己。
於是趙廣等人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敬佩——五十緡倒個手就多賣了二十緡,而且彆人在幫忙出力的同時還感恩戴德。
這種死不要臉的精神,試問誰有?
“馮郎君仁義啊!”
但很明顯有很多人的思想還達不到這麼高的高度,都在紛紛稱讚某隻土鱉的高風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