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1章 門路(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485 字 1個月前

諸葛亮班師回到漢中後,又進行了一係列的人事調整。

征辟薑維入丞相府,任倉曹掾,加奉義將軍,以示重視。

與薑維一起被丞相府征辟的還有李遺,任參軍。

與薑維一起主動降漢的梁緒為禮治郎,梁虔並尹賞為中宮署令。

遷南鄉縣令李球為漢中長史。

縣尉黃崇任南鄉縣縣令。

越巂督郵關索遷護羌從事。

王訓遷越巂郡長史。

然後又上表大漢天子,稱許慈為信學之士,建議天子任其為大長秋丞。

同時還說自己需要在漢中治軍講武,以便再次北伐。錦城目前為大漢國都,不可無重臣,建議調李嚴回錦城,以中都護的身份署丞相府事務,並讓向寵接任江州都督。

在上表的同時,諸葛亮又令左將軍吳懿率一部分將士回錦城,作為輪休。

因廣魏郡為曹賊所置,廣魏二字,實為大逆不道,故改名漢陽郡。

這一係列的操作下來,大多數人隻覺得眼花繚亂,剩下那些少部分清醒的大佬,都在暗暗心驚,這一次,興漢會當真是得了大便宜了!

唯有極少極少的人看到丞相沒有挾北伐大勝的威勢回錦城,而是呆在了漢中,皆是暗鬆了一口氣:“丞相當真如出師表所言:鞠躬儘瘁。實是漢之忠臣的楷模。”

帶著人趕到漢中的劉琰先是聽到隴右封賞的內容,再得知丞相在漢中所做出的人事變動,臉色當場就變得慘白。

這麼一來,就算自己的兒子能從南中那裡出來,調到了隴右,那不就是放到了馮永的眼皮子底下?那和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彆?

隴右最大的官就是趙雲,他的二兒子叫趙廣,全大漢誰不知道趙廣是馮永的金牌小弟?

鄧芝的兒子鄧良,是錦城興漢會的總負責人。

馬岱自己手裡還有興漢會的產業呢!

除去上麵這三個,接下來,隴右的最大實權人物就是馮永自己了。

雖然是坐在堂上和丞相說話,但劉琰仍是有些失禮地不斷走神。

“威碩看上去是不是不太舒服?”

諸葛亮注意到劉琰神色不太對,還關心地問了一句。

劉琰勉強笑笑,“天氣炎熱,這一路趕來,實是有些吃不住勁。”

諸葛亮聞言,點了點頭,“是啊,雖然已經開始入秋,但這熱氣一直未消。”

說到這裡,他又想起了隴右,不禁歎了一口氣,“漢中還好一些,雖然少雨,但總算是不缺水。可那隴右旱情,卻實是令人擔憂。”

“丞相不是說馮明文製了水車,能緩解旱情嗎?”

劉琰剛說完這句話,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沒事提他做什麼?

越說他,就越是覺得丞相看重此人,越是覺得兒子前途渺茫。

“能緩解一時而已,若是諸水斷流時,老天還不下雨,那就麻煩了。”

諸葛亮身在漢中,但依然放心不下隴右那邊。

看到劉琰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諸葛亮隻當他是太過於勞累,便讓他先去休息。

劉琰渾渾噩噩地出得前堂來,心裡想著,若是實在不行,那就趁著大夥把目光都看到隴右的時候,悄悄地想法子把兒子調回錦城算了。

雖然兒子呆在錦城,可能會受人排擠,可能再無寸進,但至少也比在南中好。

他正沉浸在思索當中,卻是沒注意到前頭走過來一個人。

隻見那人看到劉琰,連忙站到一旁,行了一禮,“遺見過後將軍。”

劉琰這才猛地清醒過來,看到李遺正對他躬身行禮,連忙說道,“李參軍無須多禮。”

劉琰正要從李遺身邊走過,看到他垂目肅手的樣子,心頭忽然一動,“李參軍何來?”

“回後將軍,錦城那邊又送過來一批糧食,遺已清點完畢,正要去稟報丞相。”

李遺恭謹地說道。

雖然知道李遺內心遠不是表麵看起來這麼簡單,但劉琰還是心有感歎,這世家子就是不一樣,這般溫文爾雅。

看那個馮顛子,連尊老這種最基本的禮儀都不會。

老夫好歹也是開國元老,你尊重一點老夫能死嗎?

“李參軍這等年紀,就能得參丞相軍事,當真是年輕有為。”

劉琰繼續搭訕道,甚至還有心情稱讚了一番。

李遺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劉琰,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遺實是愚鈍,隻是蒙丞相錯愛罷了。”

“哎,李參軍何須自謙?”劉琰越發地熱情洋溢起來,“丞相豈是徇私之人?馮郎君、李郎君數人遷升,誰不知興漢會是才俊彙聚?”

“某最是喜歡與才俊暢談。此次從錦城來,我還帶了兩個侍婢,長相可人,唱樂舞姿皆是不錯。李參軍若是近日有空閒,我欲請你一同欣賞,何如?”

李遺這一回,更是驚訝了,他一時間搞不明白劉琰這反常的做法。

“遺剛入丞相府,正是需要熟悉事務的時候,且丞相府這些時日諸事繁多,遺隻怕難得空閒。”

北伐剛過,撫恤善後之事,繁瑣無比。

再加上隴右旱情,調撥糧食。

還有從錦城那邊傳過來的各項政務。

李遺所說的諸事繁多,倒也沒有在說謊。但其實更重要的是,如今興漢會裡頭,誰不知道兄長與劉良有過節?

畢竟當年兄長怒砸玉瑤閣之事,可是興漢會親自動的手。

劉琰聽了李遺所言,麵露失望之色,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說道,“也罷,若是李參軍得了空閒,某再來相請。”

他身份尊貴,再加上又是好臉麵之輩,這般邀請一個後進,已經覺得是自降身份,對方居然拒絕了。

隻見他勉強笑了笑,略一點頭,便離開了。

劉琰剛一走遠,臉色就馬上陰沉下來,咬著牙,入娘的要不是老子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子堂堂一個後將軍,會連臉皮都不要了,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人?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特麼地狂!

這都是禮儀崩壞的結果啊,看來許慈說得對,要儘快重立太學,傳先賢之說,讓那些後進之輩,知道什麼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這一邊的李遺入內,向丞相稟報完事情,剛要退出來,隻聽得丞相突然叫住了他,“文軒,這兩日你且準備一下,吾欲讓你走一趟隴右。”

“天子嘉賞北伐將士,留駐隴右的將士須著重撫慰,到時天使要親自去一趟隴右,我欲讓你陪同,更兼幫我去看看隴右旱情,如何?”

李遺一聽,連忙躬身道,“遺遵丞相意。”

待李遺離開漢中丞相府,回到住處,思索良久,這才叫來下人,拿出一張名帖,“幫我把這名帖送到都鄉侯劉將軍處。”

下人很快就拿著劉琰的名帖回來了,並傳回話說,後日備下宴席,請李郎君赴宴。

數日後,李遺陪同劉琰前往隴右。

迎接天使的人員裡,沒有馮永。

這並不是馮永故意怠慢。

而是已經進入八月的隴右,抗旱才是第一等要緊大事。

不但馮永沒有前來迎接,就是隴右都督的重要輔官,鄧芝都沒有前來。

大漢官員有大漢丞相諸葛亮的以身作則,官場上沒有那種媚於上司,做事浮於表麵的風氣,埋頭乾實事的務實官員在丞相那裡才吃香。

馮永為什麼屢屢受到丞相的青睞?

就是因為他能給大漢帶來好處,短短幾年,大漢財政收入變得良好,糧食貯備充足,在籍人口爆發性增長。

謀略、治軍也都有獨到之處。

所以丞相可以最大程度地容忍他的其他缺點,這就是丞相的務實。

即便劉琰是代表天子到來,看到迎接隊伍裡隻有趙雲帶著廖廖幾個官員,他也不能對此說什麼,甚至還要表揚和鼓勵。

隴右在過了七月下旬以後,其實已經下了兩場雨,雨量不大,若是換作以前,那根本就是老天對久旱的隴右開了一場玩笑,讓人空歡喜。

但對於此時的隴右來說,那就是救命雨。

因為這兩場雨至少可以讓渭水維持住水位,不至於斷流。

進入八月以後,又陰了幾天,本以為會有一場大雨下來,哪知老天卻隻是極其吝嗇地落了幾滴雨。

馮永看著天上的陰雲,恨不得打幾炮上去。

媽的換作後世,老子讓你知道什麼叫“一朵雲彩也不許放走”是個什麼意思!

李遺找到馮永的時候,他看到兄長正叉腰站在渭水邊上,臉色憂鬱地看著天上雲朵。

這乾旱的時間越久,所要補貼的糧食就越多,讓他怎能不憂鬱?

“兄長!”

李遺看到馮永,遠遠地就叫了一聲。

馮永這才發現正快步行來的李遺,臉上的鬱鬱之色這才消減了些,擠出笑容,“文軒,你終於來了!”

兄弟重逢,那自是喜悅無比。

可惜的是,眼前的旱情,衝淡了這份喜悅。

馮永帶著李遺走到渭水岸邊的一棵樹底下,那裡擺著水壺和碗,還有兩三張馬紮。

“坐。”

馮永指了指馬紮,自己先行坐下,兄弟之間沒必要客氣。

然後又倒了水遞給李遺。

李遺接過來,沒著急喝,他看著馮永一身緊衣短袖,腳上穿著草鞋,腿上還沾了一些泥巴,若是無視身上衣物的麵料,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黔首模樣打扮。

當下就是感慨一聲,“兄長為民如此,當真是辛苦!”

馮永擺擺手,“在外人麵前可以說是為民如此,但在你麵前,就不須客套了,我這就是圖個行動方便。”

身上的衣物看起來簡樸,但實際上這衣服的麵料,一般人家可用不起。

敢用這等麵料做成這種衣物的,就是富裕一些的人家也不敢這麼糟蹋。

“前幾日就得到消息,說你要過來,我可是日盼夜盼,就盼著你給我帶來好消息,說吧,糧食準備得怎麼樣了?”

“兄長放心,兄長一聲令下,兄弟們豈有不全力以赴?”李遺微微一笑,“南鄉那邊已經準備完畢,過兩日糧食就要運到了。”

“至於錦城和越巂那邊,也已經在路上,兄長所定下的糧食數目,隻會多,不會少。”

馮永聽了,長籲了一口氣,“那就好。回去的時候跟兄弟們傳個話,說隻待熬過了這段時間,自會有回報。”

“即便是兄長不說,兄弟們又豈會懈怠?”李遺眼中閃著亮光,湊過來低聲說道,“聽到兄長任護羌校尉一職,兄弟們都快要發瘋了,恨不得人人親自送糧來隴右。”

“如今會裡的兄弟,哪一個不是宴席不斷?聽說一品樓被連續包了三天場子。更彆說慕娘子那裡,聽說門檻都被人踢斷了,氣得她當場閉門謝客。”

馮永可以想像得出當時的瘋狂狀況,“這些都是參與了毛紡工坊的人家吧?難道就沒有人趁機抬高糧價?”

“那自然是有的。”李遺一說起這個,眼神更是亮得快要發出光來,“兄長,我們要不要再……”

說著,用手一抹脖子。

“算了,這一回就由他們去吧,你回去告訴李慕,這一次,籌備好足夠的糧食就行了,不要再割了,先讓他們緩一緩。”

馮永自己揭開用布蓋著的碗,小心地倒了一碗水,咕咚喝下去。

“割?”李遺有些聽不懂馮永所說的話。

“割韭菜啊!”馮永放下碗,一手在上,一手在下,皆作虛抓狀,然後比劃了一下,“你割過韭菜麼?拿著刀子隨意這麼一割,就能割下一大把。”

“割得再厲害也沒事,隻要它的根還在,過不了多久,又會長起來。現在我們已經割了好幾次了,這次就給它澆澆水,以後有用了再割。”

李遺看著馮永那無比自然的神情,突然就打了個寒顫,兄長這是……把蜀中的那些人當成了種在自家園子裡的韭菜啊!

然後想起那些上吊跳河跳城牆的人,他也不知怎麼的,竟是一陣略帶著恐懼的興奮。

蜀中耕讀傳家的世家們,淵源最遠者,也有數百年風流了吧?

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就這麼被兄長輕易地玩弄於股掌之間,兄長師門的學問,果真是高深莫測。

想起自己竟然能親自參與這種宏大的布局,即便在世人眼裡高高在上的世家們,也隻不過是在自己的俯視之下。

李遺的身體就不禁在微微顫抖,他覺得自己終於能窺探到一絲山門高人看待人世間的視角了。

果然是,如同看待螻蟻一般。

說起螻蟻,作為堂堂大漢元老之後的劉良,在兄長看來,應該也隻不過是一隻螻蟻吧?

“哦,對了兄長,還有一事。”

“何事?”

“劉琰想給他兒子求個門路。”

“劉琰?”馮永想了想,“他兒子是叫劉良吧?我記得他不是在幫陛下做事麼?”

其實馮永和劉良交集不多,但因為張星憶的關係,這為數不多的幾次交集,卻是令人印象深刻。

有了漢中冶的甜頭,宮裡在前年又趁著勢頭,開了一個南中冶。

後來麼,權貴們都在勸說劉良,南中冶真的挺不錯,建議你去那裡看看。

於是劉良飽含感動的淚水,在眾人的殷殷叮囑下,收拾包裹上任去了。

馮永發誓,這事跟他真沒關係,當時他還在牢裡唱《鐵窗淚》呢。

“正是。聽說劉良去了南中後,差點死在了那裡。此次北伐大勝,隴右多出不少空缺,劉琰就想給他兒子找個門路,放到隴右來。”

興漢會裡誰都知道馮永跟劉良不對付,李遺這個時候提起這事,肯定不是為了讓馮永不高興。

馮永也知道李遺不至於這般沒眼色,他微微皺眉,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遺。

果然李遺壓低了聲音說道,“丞相特意叮囑了小弟,讓小弟陪同劉琰前來隴右。”

丞相?

馮永一愣,丞相沒事吃撐了?還有心情管這點閒事?

馮永摸了摸下巴,也不對,能讓諸葛老妖親自關注的事,哪有小事?

《易經》中“知幾其神乎”的境界,馮永自認這輩子是沒指望達到了,但“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蘋之末”這句話,他還是知道的。

這兩年多來,劉良差點掛在南中,諸葛老妖都沒吭氣,現在突然這麼反常,那就肯定有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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