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鄴城之事(1 / 1)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2221 字 1個月前

司馬昭回到自己的住處,早就在等候的王元姬迎接上來,悄聲問道:“如何?”

司馬昭原本有些茫然的神情,在看到自己的細君後,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暫時不要回洛陽了。”

王元姬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此就好。”

司馬昭的臉上,露出了苦笑:

“大人交給了我另一件事,讓我去辦。”

王元姬看到司馬昭這個神情,才剛剛放鬆的心情頓時又提了起來:“什麼?”

司馬昭咽了一口口水:“大人讓我去長安,去見馮明文。”

“什麼!”

王元姬俏臉充滿震驚與不可置信之色。

好不容易才離開洛陽那個危險之地,沒想到又要去虎穴狼窩。

早知如此……

還不如不要讓自家阿郎來鄴城呢!

司馬昭臉上的苦笑更濃,搖頭:

“我也不知道大人是個什麼意思。”

他自然沒有說出要去長安做什麼。

這點保密意識,他還是有的。

王元姬也沒有問,不過就算她不問,心裡也能猜出一兩分。

所以她隻是低聲關心問道:

“那阿郎去長安,有無危險?”

“應該……沒有吧?”

司馬昭嘴裡說著沒有,但臉上卻是有些猶豫不定:

“前幾年我不也是去見過馮明文嗎?那時不也沒什麼事?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王元姬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此一時彼一時。

彼時漢國初得關中並州等地,而此時,漢魏之間,已是天地翻覆,如何能相提並論?

真要遇到個不講理的,就算不斬來使,扣下也夠讓人糟心的。

隻不過想想惡名累累的馮某人,王元姬反倒是覺得,自家阿郎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光是聽傳聞,仿佛世間所有的惡事,都已被馮某人乾儘。

但王元姬又不是一般的女子,豈會輕易就相信了那些傳聞?

但越是傳得邪乎,王元姬越是不相信,能寫出那等絕世文章的馮某人,會是惡事做儘之人。

正所謂言為心聲,書為心畫,文章之間,自見心性。

最終,她隻能是提醒一聲:“話雖如此,但阿郎此去,還是要萬分小心為上。”

司馬昭自己倒是看得開:

“細君不必過於擔心我此行的安危。”

頓了一下,他終還是忍不住地歎息:

“相比於我此行去長安,我更擔心的是,大魏將來會何去何從,我們司馬氏一族,又將會如何……”

王元姬看著司馬昭有些茫然的模樣,安慰道:

“阿舅能讓阿郎此去長安,想必是早已有安排,阿郎何須多想?而且就算阿郎現在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還不如先好好想一想,如何把阿舅吩咐的事情辦好了,才是正經。”

司馬昭聽到王元姬的話,微微一驚:

“細君你猜到了?”

王元姬垂下眼眸,輕聲道:“猜到什麼?阿郎在說什麼,妾不明白。”

司馬昭知道自己的細君素來聰慧,頗有遠見。

此時見她不肯承認,知道這是因為事關重大,故而裝作不知罷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最終還是司馬昭打破了沉默:

“時局如此,細君也毋用顧慮什麼,前些日子外舅來信,說是夏侯氏外逃一事,影響不小。山東大族,恐怕已經有人開始動搖。”

夏侯氏外逃漢國,給山東大族指明了一條路。

他們除了可以在司馬太傅和曹大將軍之間做出選擇,其實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隻是這條路,代價太高了,趨利避害之下,他們絕大部分人沒到最後一步,自然不想去選擇它。

所以司馬昭隻是說有人動搖。

而他口中的外舅,自然就是王元姬的父親,王肅。

王肅乃王朗之子,王朗死後,世襲其蘭陵侯爵。

曹叡還在時,王肅就對曹叡多有勸諫,如“輕徭役”、“安百姓”、“慎刑罰”、“重信用”、“倡節儉”、“簡宮室”等等。

在朝中也算得上是頗有聲望。

如今在許昌那邊,剛剛由侍中轉為太常。

司馬昭突然提起這個話,也不知是在為自己的長安之行作辯解,還是在想找個話題。

“大人在許昌那邊,其實過得也不算舒心。”

王元姬眉頭輕皺,臉上有些許愁色,“以大人的性子,必然是要對何晏之流看不慣。”

“遲早會有一日得罪了小人,到時候隻盼莫要被小人所傷才是。”

“放心吧,台中三狗之輩,皆是貪利之輩,他們排擠朝中正直之士,多是為了方便他們斂財。”

“除非迫不得已,當不會置人於死地。特彆是像外舅那樣名望之士,最多不過是在朝中呆不下罷了。”

說到這裡,司馬昭歎了一口氣:

“說真的,許昌那等地方,不呆也罷。真到那一步,我們把外舅接到鄴城來,倒也算是有個照應。”

王元姬再次垂下眼眸:“到時候再說吧。”

曹大將軍專權,台中三狗亂政,固然難以保家保國。

但外舅在先帝活著的時候,有大魏舉國之助,猶不能守住長安。

如今又難守洛陽。

日後能否守得住鄴城,那也難說得很。

想到這裡,王元姬禁不住地生出一絲茫然:

大魏,將何去何從?

——

延熙六年,同時也是偽魏正始四年,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偽魏皇帝曹芳年十二歲,在正月的時候,正式加元服,也就是行加冠禮。

剛剛上任太常的王肅,在曹芳加元服之後,立刻上書天子,建議立後。

曹叡在世時,大概是出於補償親生母親甄氏的心理,不但把諸舅氏按親疏排出順序,分彆予以任用,賞賜累計達到萬兩之巨。

而且還追封了甄氏的父親甄逸,諡號安城鄉敬侯,並讓其孫甄像承襲爵。

甚至在甄氏之母,也就是曹叡的外祖母病逝時,曹叡不顧眾臣勸阻,以天子之尊,違背禮製,親自披麻戴孝親自參加葬禮,朝中文武百官全部陪同致祭送葬。

對在世的人猶然如此,曹叡對甄夫人更是推崇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除了不斷派人前去祭祀,增高墳墓,曹叡甚至下詔,宣布文昭廟和宗廟享受同等祭祀禮儀,地位與宗廟並列。

並將此規定銘刻於金鼎,藏之於金櫃,以傳示子孫後代。

而曹叡所立的太子曹芳的正妃,同樣也被曹叡安排了甄氏家族的人——正是甄氏之兄甄儼的孫女,同時也就是曹芳的表妹。

如今曹芳行了冠禮,按禮製來說,正妃甄氏也應該跟著升為皇後。

王肅的提議,也正是意在於此。

這本就是個順水推舟的事,但到了曹大將軍這裡,卻出了個岔子。

朝上的曹大將軍本來也是覺得王太常的建議挺正常,沒什麼不妥,裝模作樣地議論幾句。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決定讓有司選個好日子,正式冊封皇後。

誰料到下了朝之後,何晏就急匆匆地找上了曹爽:

“大將軍何故輕易同意王子雍(即王肅)之議?此多半是司馬仲達之謀是也!”

曹爽聞言,頓時就是吃了一驚:

“平叔何出此言?我道天子行冠禮,立後乃是應有之舉,怎麼就成了司馬仲達之謀?”

何晏一跺腳,麵有焦急之色,急聲解釋道:

“大將軍,晏非是說不應當立後,而是不應當立甄氏為後啊!”

大概是趕過來有些匆忙,何晏緩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

“大將軍難不成忘了,甄氏一族本宗在何處?”

經何晏提醒,曹大將軍這才一拍腦門,叫了一聲:

“糟糕!吾竟是忘了這一節!”

甄氏一族,本就是河北大族,又經過曹叡的大力提拔,諸舅氏甥氏全部封侯,如今已然是魏國最頂尖的名門望族之一。

關中一戰,曹叡倉皇東巡,作為皇戚的甄氏族人,自然也有不少跟著跑到了許昌。

但彆忘了,甄氏的本宗可是在河北中山郡。

甄夫人更是葬在鄴城,甄氏有不少人可是在那裡為她守墓。

如此也就罷了。

偏偏曹爽這些年來,所作所為多有僭越之處。

彆的不說,光一個遷皇太後彆居他宮,不讓她跟年幼的天子相見,就足以讓大將軍站到皇家的對立麵。

更彆說,現在的河北,可是掌握在司馬太傅手裡。

真要立甄氏為後,不但是加強支持天子的力量,同時說不得,還會被司馬太傅所利用。

曹大將軍越想越是後悔,不由恨恨地一跺腳,咬牙道:

“王老匹夫,心思竟是如此歹毒!安敢如此欺我?”

何晏點頭,肯定道:

“大將軍所言甚是!想那王子雍與司馬仲達乃是姻親,今日之議,想必與那司馬仲達脫不了乾係。”

“此二人,一內一外,互為連結,欲置大將軍於不利之地是也。”

曹大將軍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王子雍乃是公卿,在朝中頗有聲望,若無過錯,吾怕是也動不了他。”

“且當今之急,是立後一事……”

想了又想,自己卻又是不知如何解決此事。

畢竟立後之事,可是自己在朝堂上親口答應了的。

總不能當眾反悔說不立了吧?

再說了,不讓天子立後,像什麼樣子?

早春的氣候還有些冷意,但曹爽身體肥胖,容易出汗,此時一著急,額頭就立馬冒汗。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何晏:

“平叔,依你看,如今當如何是好?”

何晏斷然道:

“大將軍,依晏看,首先這甄氏,是絕對不能立之為後的。”

曹大將軍一聽,立刻就麵有為難之色,略有猶豫地說道:

“可是,平叔,這甄氏可是先帝所定的太子正妃,若是不立彼為後,恐怕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到時候,恐怕朝中大臣,也會說我不遵禮法……”

何晏目光閃爍,以目示意左右。

曹爽會意,屏退了所有人,這才看向何晏:

“平叔何以教我?”

何晏這才湊近了曹大將軍,輕聲道:

“大將軍何慮也?昔文皇帝賜死文昭皇後,以立郭妃;先帝廢正妃,以立毛氏,後又賜死毛氏,再立虞氏。”

其實還有武皇帝,不過那好歹是何晏的養父,他不敢說出來。

“此等反複,可謂按禮製耶?可見曹氏對後宮嬪妃,多是不按禮法。”

何晏作為曹操養子,深受曹操的喜愛,待之同諸公子。

可惜的是,曹丕很討厭他,甚至不願意呼他的名或者字。

所以在曹丕時代,他連個官職都沒有。

幸好曹丕是個短命鬼,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誰料到待其兒子曹叡登基,同樣也不喜歡他,認為他乃是浮華之士,特意抑而不用,隻讓他擔任一些冗官之職。

作為與夏侯玄並列的大魏玄學名士,何晏本就是急於富貴,趨時附勢之人,受到如此待遇,如何能不對曹丕曹叡父子充滿怨氣?

此時他拿二人前事來勸說曹大將軍,除了不欲立甄氏為後,未必沒有存了揚二人之惡,以出自己一口惡氣的心思:

想武皇帝仍在時,吾之服飾,擬於太子,都未曾被說什麼。

汝等父子,以私怨打壓我,想不到我還會有今日吧?

何晏自小就與曹丕一起長大,兩人關係又不好,比起他人,天然就少了一分對曹丕曹叡的敬畏。

“唔唔……”

曹大將軍沒有說話,看起來仍是在猶豫,但看得出來,他的臉上,已經有心動之色。

何晏見此,連忙趁熱打鐵:

“大將軍若是覺得不方便直接出麵反悔此事,其實有一人,可為大將軍立名義。”

曹爽一聽,連忙問道:“何人?”

何晏指了指某個方向,輕聲說道:“自是皇太後是也。”

曹爽一驚:

“太後對我成見甚深,如何肯為我下詔?”

他頓了一頓,又有些試探地問向何晏:

“平叔之意,莫不是讓我以太後之名行事?”

這樣的話,倒也無不可。

隻是朝中眾臣也不都是傻子,自會看得出來,自己這是矯太後之詔。

到時候,恐怕朝中的公卿,又要罵自己專權亂政。

唉……

雖說現在權勢已固,總萬機,典禁兵,許昌皆為己所控。

但那朝中總有些頑固不化的家夥,自己沒有借口,也不好對他們如何,倒真是讓人頭疼。

沒想到何晏卻是從容一笑:

“大將軍何慮也,吾有一計,可讓太後不計前嫌,親自給大將軍下這個詔令。”

曹爽頓時又驚又喜:

“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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