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當然不會再刁難,徑自給他也倒滿了一杯酒,舉杯示意:“請!”
老頭早已經忙不迭的端起來:“請!”
一仰頭,一飲而儘。讚道:“果然是天下第一,酒中至尊的美譽名不虛傳,飲過此酒之後,我隻怕就要戒酒了!”
隨即臉色一陣肅然。
酒力已經發散,而隱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大道力量。
那是一種道境的衝擊,雖然很微弱,幾近不可查,但是對於這種修行高人而言,這點衝擊已經足夠讓他內心震動莫大。
而這種酒中極致才能出現的道境之力,才是鳳弦歌的酒真正的名貴之處!
他隨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酒力從身體四肢百骸收集,然後,悉數壓入身體隱秘處。
現在可不是參悟的好時機。
等自己什麼時候時機成熟,想參悟了,再釋放便是。
以他修為層次,對於身體的掌控程度,毫不誇張的說,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將這一杯酒從身體裡麵逼出來,重新注入酒杯,然後再喝一次!
重來一次的酒勁兒和效用,半點也不會減少!
若是雲揚知道了這老頭的作為,一定會目瞪口呆!
將飲入喉中,吞入腹內的酒液收埋入身體之中,半點也不吸收?!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酒來著!這得是什麼程度的強者才能做到的事情,雲揚現階段根本就無法想像。
所謂見微知著,若是這老者的心性稍微偏激那麼一點點,看雲揚再稍微不順眼一點點,都未必需要動手,隻要自身威壓氣勢開到一定程度,多半就能將雲揚給壓死!
端的高人!
但雲揚來到這裡之前,卻是實實在在的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那位何老的修為,雲揚估計再練十年,也未必能乾的過,不能在這裡尋找突破,就死在這裡又有何妨?
“再來一杯。”雲揚口中哈著酒氣:“好酒!”
老者看著雲揚哈出來的酒氣,心中又是一陣無語。
不得不說,這等神仙才配喝的酒中逸品,讓雲揚喝了,實在是暴殄天物,絕大的浪費!
因為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根本就體會不出這酒真正的妙處所在。
“牛嚼牡丹啊……”老者一聲長歎,再舉杯,一飲而儘。
雲揚翻翻白眼。
你這老家夥怎麼回事,我都請你喝酒了,還是喝這麼出眾的酒中至尊,你卻反過頭來說我喝了是牛嚼牡丹……
這也是沒誰了。
不過順著酒勁兒,兩人顯然是越來越熱乎了。
在身後十幾丈處百無聊賴看著的方墨非隻感覺無數的問號在頭頂盤旋。
反正就是想不通。
少爺!雲尊!
那麼多大事您不注意,跑到這來釣魚。
釣魚也就罷了,你現在有傷在身,籍此修身養性,回複元氣也好,可你不好好釣魚不得止,還要撩撥人家好好釣魚的,先把人家得罪了,又請人家喝酒。
這也都罷了,可你拿出的可是整個天玄大陸碩果僅存僅此一壇的天價美酒啊,就那麼請一個素不相識第一份見麵的老頭喝……
真真是……絕大的浪費啊!
對於酒中至尊也有所了解的方墨非感覺自己要暈了。
若是不知道雲揚就是雲尊,光看這做派,分明就是個極品紈絝,超天字號的超級紈絝!
“老丈很喜歡釣魚啊。”雲揚微笑。
“釣魚,乃是一種樂趣,也是一種人生。”老者眯著眼睛喝酒。
“這話說的不錯,但是現在這個大陸上,能夠安安穩穩專心釣魚的人,卻是真正的不多了。”雲揚歎了口氣。
“我也很喜歡釣魚。”雲揚聲音變得深沉悠遠:“老丈年紀長我許多,想必比我感悟得要深一些吧。”
老頭饒有興味的問道:“感悟?你年紀輕輕,有什麼感悟?何妨先來說說?”
雲揚淡淡的笑了笑:“那晚輩就先行拋磚引玉,等下再聆老丈高論,我竊認為我們在釣魚的時候,本身,就形成了天地人,三才共在。”
老者愣了一下:“此言何解?”
這種說法委實是前所未聞,縱使老者見識廣博,卻還是生出追問下去的興致。
“釣魚的時候,我們就是天。而麵前的水,自然是地。而水中的魚,則是人。”
雲揚悠悠說道:“我們投擲的魚餌,可以是大千世界的一切物事,可以是酒色財氣,也可以是功名利祿……而下麵的魚,亦因為性格的各不相同、各有所好而選擇各自喜歡口味的魚餌追逐。”
“無論大魚小魚,隻要投擲的魚餌中了它的意,那它就會上鉤,差彆不外時間過程長短而已。”
“哪怕是再與世無爭的魚,也無法避免中意某一種餌料,會因其中意的餌料而上鉤。”
雲揚道:“這正如這個大陸的人生,又有幾人能夠避免得了酒色財氣、功名利祿的誘惑。”
“看著一條魚被我釣起來,那一瞬間,心中真的會百味滋生,複雜難言。”
“因為那代表著,這條上了鉤的魚,就算是再掙紮,也已經逃不脫命運的終點。”
雲揚道:“人,豈非也是如此?隻要你踏上了某一條路,為了某一種追求而去努力的時候……基本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其實我們每一天,未嘗不是在吃魚餌,又或者說是想著心中渴求的那份魚餌前行。”
雲揚微微一笑,舉杯:“請。”
老頭皺著眉頭,深深思索,道:“有道理!當真是有道理!不意你小小年紀,居然能有這種感悟。”
雲揚淡笑:“還有,看著麵前的水,就算是不動,但也會覺得飄飄悠悠,不斷的變幻……或者在我們根本發現不了的時候,對水中的魚兒來說,早已經曆了許多的滄海桑田。”
“而天道……雖然亙古便已存在,然而又豈會在乎某一個人?或者注意某一個人?天道綿延無終,人間卻又已經滄桑變化多少遭?”
“從這一層次上來說,我們與魚,又有何不同呢?甚至有些地方,我們還不如魚。”
“人不如魚……”老者閉上眼睛,仔細的思索著雲揚這一段話,良久,悠悠的一聲歎息:“此話不錯。”
他頓了頓,道:“這一大段話,當真不錯,當真是很有道理!”
他閉著眼睛,沒有睜開,又過了一會,才睜開眼睛,道:“多謝小友指點。”
竟然很鄭重的,對雲揚行了一禮。
他的眼神之中,竟儘是思索。
良久,道:“小友年紀小小,卻好似曾經經曆不少。”
雲揚淡笑:“自是不如您老多。”
老頭的思索狀收了起來,笑道:“喝酒,喝酒。”
“請。”
雲揚一邊喝,一邊倒酒;老者卻是酒到杯乾,氣態爽快之極。
那一壇酒中至尊,滿打滿算也就十來斤,又經過了百年沉澱之後,一共也就還有四五斤酒而已,不多時便已經空了。
雲揚雖然也喝了不少,但也就占總分量的十之二三,餘下的七八成,全都讓這老頭喝進了肚子裡。
這一幕讓方墨非看得酸爽不已,暗暗腹誹不已,公子哪,雲尊大人哪,你有這好玩意怎地不分潤我和老梅一點,全數便宜了外人真的好麼?!
“不過小友所說的話,仍有一點在這裡並不適用。”老頭看到基本自己全喝了,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主動開口。
“敢問是哪一點?”雲揚問道。
“在這湖裡,有一種魚,非但釣魚高手少有所獲,甚至修行高手對之亦是束手無策,徒歎奈何。”那老者道。
雲陽聞言一愣,詫然道:“哦,敢問這種魚有特異之處,竟連修行高手也無可奈何!”
老者嗬嗬一樂,笑道:“這種魚之所以無法抓捕,乃是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異能,一旦遭遇外力侵襲,不管是玄氣,還是什麼力量,哪怕是意念的力量,就會立即化作流水,過處無痕,何能捕捉?!”
“哪怕用力量將這種魚在不防備的時候擒獲手中,也會立即化作流水,水霧,消失無蹤。不管修為多麼高強,也無法捕捉一點一滴魚身精華。”
“百丈湖竟有這種神異之魚存在?”雲揚登時愣住了。
“不錯,就是有這種奇魚!”老頭道
雲揚心念一動,又道:“您老剛才言道釣魚高手少有所獲,卻非是全無所獲,那就代表,這種魚雖然神異,仍存在有捕獲餘地吧!”
老者笑道:“正是,此魚用武力斷斷無法強取,卻可用魚釣鉤獵,隻要釣鉤成功鉤住了魚的嘴,那麼,這條魚就再也沒有化作水流的能力。”
“隻等它整個離開了水麵,便與一般魚並無不同。嗯,說這魚與一般魚全然相同也不對,因為這種魚的形象很是怪異,整條魚全身上下,就隻有七片鱗片,而且每一片鱗片,顏色都不同。”
“老丈所說的豈非是……七鱗神仙?”雲揚聳然動容:“但這隻是百丈湖的傳說而已。”
“不錯。就是傳說中的七鱗神仙,但我可斷言此魚乃是真實存在的。”老者淡淡道:“而且,整個天玄大陸,就隻有三個地方有這種魚,而這百丈湖,卻就是其中還沒有被彆人發現的第四處。”
雲揚驀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是當初關於四哥水尊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