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玄兵士心底壓根就談不到信任戰歌,此刻兵敗,一切都以求生逃生為第一優先,然而寒山河顯臨,卻給了兵士們希望,當前兵凶戰危,己方不利,然而聚集在大陸第一軍神身邊,總歸要比現在強,大陸第一的名頭,總不是假的吧!
隨著軍神大旗飄揚,一陣陣激越的號角聲,在軍旗下方隆隆吹響。
那邊,有剛剛組隊成軍的五千黑騎,雖然形象看上去仍舊有些狼狽,但卻已經形成了陣勢,麵對著數十萬潰兵奔逃而來,紋絲不動,欲行力挽狂瀾之舉,隱隱蓄勢待發。
隨著時間持續,隆隆號角聲已經漸漸連成了一片,氣勢大振。
而集結的東玄人馬之中,當先一匹戰馬上,寒山河身披一襲雪白的貂裘,麵目淡然的騎在馬上,眼神平靜,看著自家軍隊儘是混亂的潰逃,仍是麵不改色。
當前連綿號角聲就隻有一個消息在傳遞:“歸隊!整軍!列陣!”
而當前安靜的景象氛圍,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東玄潰兵,刹那間就恢複了信念!
畢竟這些兵馬,本就是東玄精銳軍隊,甚至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東玄此次來犯玉唐的炮灰部隊,烏合之眾,世家的武力,之前都已經被寒山河填進了鐵骨關前那片血肉鴻溝裡。
現存的東玄兵士,儘都是經曆了無數鐵與血洗禮的百戰勇士,這樣的精銳部隊,縱使是因為某些超常規因素,甚至是處於兵敗如山倒的潰逃之中,但隻要有足夠震撼他們心靈的東西出現,就能迅速恢複!
而寒山河,正是擁有足夠震撼他們心靈的那個人!
越來越多的兵士乍然停住腳步,原本驚慌恐懼的眼神在一陣閃爍之後,竟自恢複了清明;一個個快步上前,自發的加入東玄陣營,整軍列陣!
有些底層軍官,更是開始著手整隊。
“隸屬第三縱第七支第五營!在這裡集合!”
“隸屬第一縱第二支第三營!這裡這裡!他麼的快些!”
……
“集合啦!”
“彆跑了!過來集合啊!”
寒山河軍神之旗一豎,本人雲淡風輕的一露麵,居然將百萬大軍的恐慌潰逃的情緒一下子壓下去了大半!
越來越多的東玄兵馬在寒山河的身後,開始重新整軍排隊列陣!
一股獨屬於兵者的森然氣勢,也在重新醞釀成型之中。
這就是寒山河的高明之處,寒山河很清楚自己的高低長短,自己號稱大陸軍神不假,但終究不是真正的神仙,在剛開始潰退的時候,哪怕自己亮出軍神之旗,也要無濟於事,九成九要步戰歌的後塵,被潰兵衝散,那可就真正的大敗虧輸,再無轉圜餘地了!
所以他先走一步,就在軍隊潰退百裡的地方,豎起軍旗等候!
當前這種形式,一定要給潰兵一個緩衝餘地,而且也唯有在這種時候,潰兵一鼓作氣亡命逃竄的體力差不多消耗沒了,最重要的還在於,那股出於對未知威能的恐慌已經接近麻木,需要一個依靠,一個主心骨的時候,自己的乍然顯臨,才能收到這樣震撼人心的效果。
這種道理說來簡單,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強勢出頭,將潰軍生生挽住,不至於當真一敗到底的軍中之帥,整個大陸滿打滿算,至多也就三個人可以做到吧!
要做到這一點,除了統帥本身要有百戰百勝臨危不亂的水準,更要兼具軍中無人可及的威望的,此兩項缺一不可,端的是能人所不能!
漫山遍野的東玄潰兵潮水般而來,從遠方看去,寒山河這邊,便是驚濤駭浪之中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針!
如山倒的潰兵,宛如瘋狂的潮水,然而在經過寒山河這一根定海神針中流砥柱的時候,竟然很快就從激流轉化為緩流,進而停下,重蓄水勢!
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所謂力挽狂瀾不外如是~
戰歌被潰兵簇擁著一路退來,沿途之上幾乎都要吐血;終於到了近前,緩了下來,戰歌還要拔劍砍人,鎮壓潰兵,卻發現四周兵士潰逃速度已經慢得不像話了,又或者應該說已經不再是潰逃,而緩步行進。
戰歌深吸一口氣,循走勢看去,一眼看到這肅然的軍陣,戰歌眼中的淚水刷的一聲落了下來。
哽咽道:“老師……”
寒山河仍舊不言不動,眼神平靜,隻是淡淡的,輕輕地,揮了揮手。
戰歌猛然間就感覺渾身突然充滿了力量,大踏步走過去,幾步路的功夫,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走到寒山河身邊身後站定的時候,更是完全鎮定了下來,連大敗虧輸,一敗塗地的沮喪頹敗都已蕩然無存。
哪怕是天塌下來!
有老師在,就沒事!
大陸第一軍神,唯我尊師!
有老師坐鎮,縱然九尊齊臨又如何?!
遠方煙塵大起。
寒山河眯著眼睛,看著那濃煙衝天的地方,淡淡道:“哪裡,乃是此役唯一的反敗為勝機會所在之地。戰歌,你記住了,這是我能教你,亦是能讓你跟我學習的……最後一個機會。”
戰歌臉上有濃烈的悲戚:“是。”
“注意看。”
寒山河的臉上始終毫無表情,唯有無儘的淡然,其目光悠遠,遙望彼端:“潰逃,乃是為將一生中,最恥辱,卻又總難免會遇到的事情。一旦出現了,就是那為將者兵者生涯中最壞的狀況;但世事無絕對,縱然危機在前,身處絕境,也未必就沒有轉機。隻要你不亂,尚有穩定軍心的這個威望,就能抓住扭轉戰況的契機,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不至一敗塗地。”
“當前戰局,形式逆轉,對方轉為優勢,卻還不是勝勢,若然對方敵將貪勝不知輸,隻顧著拚命追殺,令到自身攻擊隊形散亂的話,那麼,我們未必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寒山河淡淡道:“此際端看那傅報國在這等時候,是否還能保持冷靜。若是他此刻還能保持冷靜,那他這個天玄大陸軍神的位置就算坐穩了,我們可全身而退,反之,若他不能,我們就在今天晚上殺回去,雙方兵力始終相差懸殊,縱使我軍新敗,綜合戰力仍舊在玉唐東軍之上!”
戰歌異常虛心的認真回答道:“是。”
“我這番話,不僅僅隻對傅報國而言,他朝你麵對任何人,任何將領,都是如此,為將者,臨危不亂才是大將之風,至死不移!”
寒山河的聲音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道:“我的這一些話,你必須要牢牢的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一定不能亂。”
“所以說,這一次,你讓我很失望!”
寒山河重重道:“軍隊潰敗之時,你作為主帥,固然沒有先逃,卻未能未定軍心,終究不免被敗軍挾裹。就今天這一敗,你固然應該跟著部隊一起,但更應該的是,提前派出自己的親兵,拿著自己的帥旗,先走一步,在六十裡,或者八十裡的必經之路上,豎起你的帥旗!”
“而你沒有做出身為主帥的應變,這一路下來,我隻看到你的不甘心,看到你憤怒,看到你絕望,看到你打人殺人!卻沒有看到沉穩,鎮定,雖敗不亂!”
“光是這一點,你就已經大大的及不上傅報國了!”
寒山河目光悠遠:“若是你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懼,你將永遠不能勝任一個合格的大帥位置!”
“我希望,我今日感到的失望就止於今日,不要再有下一次,永遠不要再有!”
“是!弟子記住了!決計不會再讓恩師失望!”
戰歌慚愧的低頭。
此際,東玄方麵仍舊有無數的潰兵拚命奔逃而來;與之同來的,還有源自那邊濃煙升起的位置,漸漸有滾雷一般的馬蹄聲響起。
那是玉唐騎兵已經追了上來。
寒山河傾聽了一下,就是苦笑了一下。
“我最不樂見的情況出現了,傅報國沒有貪勝不知輸,更加沒有亂。那馬蹄聲仍舊雄壯整齊便已可見一斑。”寒山河搖搖頭:“所謂反敗為勝之說,就隻是一個奢望了。”
戰歌臉上露出失望。
“以我對傅報國的認知,有此狀況不過是情理中事,意料之中,不過那也無妨,現在,我來教你另外一課!”寒山河淡淡道:“這一課,叫做……慈不掌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