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如此凶悍,隻恐醒來,會暴起發難,不講半分道理,該當如何收服?”
莊冥睜開眼睛,目視前方,而他手掌,則也不禁伸入袖中,撫著蛟龍。
蛟龍在手,無須畏懼。
動強,可壓之。
懷柔,以救命之恩,示之以善意。
“一時穩住,久而生義,如此……甚為穩妥。”
莊冥這般念了一聲,輕輕在馬身上一拍。
劉越軒忽然聽得這麼一句,露出異色,心中仔細想了想,隱約明白了什麼,頗為同情地看向旁邊的壯漢。
此時此刻,正重傷沉眠的這位橫煉神魔,萬萬沒有想到,他還未醒來,已經有個素未謀麵的年輕人正在考慮如何收服於他。
“這麼一想,倒是平衡了不少。”
劉越軒暗道:“老子喊這家夥一聲主公,好歹還早有心理準備,要比他好多了……”
——
三個時辰後。
第六府,辰地,代城。
“人多眼雜,你就不怕出事?”劉越軒捂著胸口,臉色猶是蒼白。
“正因為人多,所以氣息雜亂。”莊冥平淡道:“若在荒郊野外歇息,一旦被察覺端倪,大楚精銳合圍,歸元宗弟子震懾,你我要殺出重圍麼?”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不止這個罷?”
“更重要的是,我肚子餓了。”
“……”劉越軒摸了摸肚子,忽然也覺得有些餓了,他雖然結了道印,可也還沒有凝就金丹,尚未得以辟穀,咽了咽口水,道:“先拿聚靈丹頂一頂嘛。”
“聚靈丹可助修行,可不是辟穀丹,填飽不了肚子。”
莊冥如是說來,倒出幾枚聚靈丹,張口便吞了下去。
劉越軒臉都黑了,那你吞這幾枚丹丸是什麼意思?
莊冥隻是笑了聲,隨手拋了一瓶過去,卻也沒有多說。
踏足天禦福地以來,他蛟龍每日吞吐日月精華,也同樣每日吞食諸般寶物,得以成長,但莊冥本身,也沒有懈怠。
雖說真氣無論如何修行,都隻能是養氣境界全盛時期的七成。
但每次修行,溢散出來的餘下三成真氣,都能積蓄入中庭,化作混元一氣劍,更是藏入了一劍開萬古的劍意。
“天禦福地,堪稱地大物博,機緣甚多,福老搜尋的許多物事,我人身也能食之得益……短短時日,積蓄於中庭的混元一氣劍,已經比當日直麵聶平之時,更強三分。”
莊冥心中暗道:“這聚靈丹,也頗為不俗,比我每日憑借自己,吞吐日月精華,運轉功法,所得的益處,也不遜色……”
也即是說,在養氣境界內,修煉真氣,有此聚靈丹,事半功倍。
換作一般修行人,自然不敢動用聚靈丹來修煉真氣。
一來真氣不夠純粹。
二來根基不夠穩固。
但莊冥在養氣境界,早已駐足多年,每日修行,雖無進益,真氣儘數流散,但每運轉功法,都讓根基更為夯實,便也沒有根基的憂慮。
至於不夠純粹的真氣,更不必說,他多餘修煉出來的真氣,並非存於丹田,作為自身的根底,而是積蓄於中庭,凝練如劍,時刻準備吐出殺人的。
換一種角度來說,更像是箭矢!
——
此處臨近安閒域。
倒也有些修行人的痕跡。
不過莊冥並未多加理會。
他將聞旱留在了馬車裡,用蛟龍之力,在內中布了一層壁障,避免外界之人探查,也避免聞旱醒來離去。
入了酒樓之中,莊冥與劉越軒,尋了個地方,點了些菜肴。
莊冥不缺銀兩,而劉越軒也知道他不缺銀兩。
兩人點了十二個菜,且價格均是不低,讓酒樓中的人頻頻側目,尤其是掌櫃和小二,更是隱約有些猶疑,但見得莊冥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又是駕著馬車而來,顯然不是缺錢的主,不至於吃完就跑,才勉強放下心來。
“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劉越軒看著滿桌子菜肴,狼吞虎咽。
“等他醒來,詢問個清楚。”莊冥加了一塊肉,輕輕咀嚼,眉頭微皺,吞咽下去,才道:“肉老了,鹽多了。”
“有錢人就是麻煩。”劉越軒喝了口湯,又扯了個雞腿,道:“這味道挺好的,我在天機閣就沒吃過一頓好的,後來逃亡,更不必說了,自打出海以來,就吃過一塊肉,也就是北淵……”
劉越軒忽然住口不說了,埋頭吃飯。
那是傷心事。
吃了塊肉,背了個鍋。
往事不堪回首。
莊冥隻笑了聲,又吃了幾口,墊了墊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儘管這家酒樓的菜肴已算不錯,但他吃慣了精致的山珍海味,倒有些味如嚼蠟。
隻不過就在這時,劉越軒停頓了一下。
莊冥神色如常,飲了口茶水,道:“這茶,倒還不算太差。”
隨著莊冥聲音落下,門外已經來了五人。
兩位金丹真人,皆入上層之列。
又有三位道印,甚為稚嫩。
——
五位修行人,不喜人間吵雜,進了二層樓,有著隔開的房間。
“你們三個,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是,師父。”
旁邊有個淡紅色衣衫的少女,又眨了眨眼睛,道:“師父和師伯,想吃什麼?”
兩位金丹真人,均是神色冷淡,而年長那人開口說道:“食這人間的五穀雜糧,平白汙濁了法力,還須費心煉化,便不吃了。”
旁邊那真人應道:“你們三個,早日煉就金丹,爭氣一些,也不必食這人間煙火了。”
三人不敢多言,忙是應了聲。
於是三個道印,都在等著吃飯。
兩位真人,則閒聊起安閒域所得。
“說到安閒域墟市,近日鬨得沸沸揚揚的那位豢龍君,似乎從東元境,逃到了南元境。”
“為了保住人傑榜上的位置,而四處躲藏,他也算第一人了罷?”
“誰讓他有些名不副實呢?不過,他逃離東元境也不算意外,畢竟不是每一位真人,都是抱著較量之心去的,也有人……一旦出手,必要殺人。”
“不過,據說天機閣五大真人,都被他蛟龍擊敗,而他本身,還是未損,也許這位豢龍君本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得了……要是師弟我碰見他,還想找他較量一回呢,雖說我年已越過六十,但擊敗人傑榜前列的天縱奇才,也夠我吹噓半生了。”
“行啊,師兄給你擋住蛟龍,你殺了莊冥,回頭給師兄找塊骨頭,立個墳塚便好了。”
“不成問題!”
——
莊冥輕笑了聲,又飲了口茶水。
劉越軒打了個飽嗝,伸了個懶腰。
“結賬。”
莊冥借了賬錢,便與劉越軒,回到了馬車旁。
劉越軒伸了個懶腰,說道:“今晚住哪兒?”
莊冥笑道:“趕路。”
他撥開車簾,便停頓了下來。
馬車之內,一人半倚,臉色猙獰,眼眸森冷到了極點。
“醒了啊?”
莊冥輕描淡寫地丟出一塊糕點,道:“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