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白正被請入了麒麟殿。
與白正一起的,還有史赫遲。
殿內,就是扶蘇一人,白正心情一鬆,沒有外人,這說明扶蘇願意單獨與他談話。這是一件好事,正好可以私下裡表達自己的意圖。
畢竟,有些話不適合有外人聽到。
“白老有事嗎?”見得白正入殿,扶蘇直接了當的問道。
白正二人急忙上前見禮,道:“長公子,老夫聽到了一個對長公子您非常不利的消息,事關重大,不敢隱瞞輕怠,故特來密稟長公子知曉。”
“出了何要事?”
見到白正一臉凝重之色,扶蘇不由趕緊催問道。
白正道:“長公子,您可知道鎮國君此次南下視察的真正目的?”
扶蘇眉頭一皺,露出幾分不悅,說有要事稟告,結果卻左右而言它,扯到李陽身上去了,而且還是明知故問。
扶蘇冷冷地道:“太傅南下視察,一是為了沿途視察各地農耕之事,二是為了我大秦的海船建造之事,前往兩個造船廠指導督促海船建造。白老雖說已經離開了朝堂,難道如今連此事也會不知道麼?”
白正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錯了,長公子您錯了。”
“錯了?”扶蘇不解,道:“何錯之有?”
白正道:“鎮國君此次南下視察,其用意根本就不是為了視察農耕之事,更不是為了我大秦的海船建造,而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扶蘇眉頭緊鎖,滿頭霧水。
“是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鎮國君此次南下,實則是為了去密會胡亥啊!”白正一臉義憤填膺的道。
“什麼?密會亥弟!”扶蘇大為驚訝。
白正點點頭:“沒錯啊,長公子有所不知,胡亥此時竟在鎮國君的封地東陽郡,任一郡之郡守。而此次鎮國君,便是去了江蘇省的東陽郡。”
“亥弟在東陽郡任郡守?這……這怎麼可能!”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意外了,太令人感到不敢置信了,扶蘇整個人都簡直驚呆了。
說實話,他甚至都覺得這個消息近乎荒唐、可笑。
胡亥之所以被逐出宮中,原本就是李陽之功勞,他怎麼可能還會讓胡亥在東陽郡任郡守,這沒道理嘛。
顯然,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扶蘇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理解,這件事情有哪裡可以說的通?
扶蘇的質疑,自然是早在白正的意料之中,所以當下便道:“長公子不相信也是情有可原,當時老夫得知這一消息時,也是一百個不敢相信,畢竟此事按常理,實在是不通。不過……此事卻是千真萬切的啊。”
扶蘇見到白正如此信誓旦旦,不由一怔,正色道:“你為何如此確定?”
白正朝身後的史赫遲一指,道:“此人名叫史赫遲,乃是原東陽郡郡守,隻不過王又賢被鎮國君重新啟用提拔為江蘇巡撫後,史赫遲就被王又賢給罷免了東陽郡郡守的官職。而接替他東陽郡郡守一職的人,便是胡亥!”
“稟長公子,下官確實是親眼所見,接替下官東陽郡郡守一職的人,就是亥公子。”此時,史赫遲趕緊移出一步,正色的回道。
扶蘇盯著這個叫屎好吃的人,問道:“你怎麼可以如此肯定就是他?”
史赫遲道:“下官以前在鹹陽做了五年郞官,曾多記見過亥公子,不會認錯。”
“亥弟怎麼會在東陽郡任郡守?沒人告訴過孤啊,就連公孫景也沒提過。”扶蘇依舊疑惑。
大秦雖然郡守不下百人,但是作為一郡之郡守,依舊是朝官重要的官員,如果是胡亥任郡守,身為主官吏部的公孫景不可能不知曉。
白正似乎明白扶蘇心中所疑,於是道:“長公子,你可知胡亥如今叫什麼名字?”
“你是說……他改名換姓了?”扶蘇一愣。
白正點點頭:“沒錯,他如今的名字叫秦亥!”
“秦亥?”
扶蘇眉頭一皺,自言自語道:“秦亥,秦國之亥公子……難道……真的是他!”
這一刻,扶蘇的眉頭整個擰成了一團,似有微微怒意。
他怒的倒並不是胡亥任郡守,而是胡亥任東陽郡郡守,這麼重要的事情李陽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也就是說,李陽從頭到尾居然都刻意隱瞞著他。
自己毫無保留給與信任的太傅,心裡的任何事情,都向他傾訴一切,可結果……太傅居然並不像想像當中的那樣值得被信任,這讓扶蘇心中突然莫明的一種被傷害的感受。
失落,生氣,難過……
更重要的是,太傅為何要這麼做?
他為何要隱瞞自己這件事情?
他為何要偷偷的將亥弟安排到他的封地任郡守?還為此特意改名換姓,不讓吏部知道亥弟的真實身份?
而且,亥弟被貶為庶民,原本就是太傅之功勞,按理亥弟與他不說是死仇,恨意總該是有的吧?可結果卻是……二人似乎不僅沒有仇恨,反而亥弟成了他封地的郡守。這就顯得關係不一般了…………
這一切的一切,讓扶蘇越想越覺得不安,一時之間,他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這時,史赫遲道:“就在下官離開之時,聽說鎮國君從山東乘船南下,便是要在江蘇登岸,前往東陽郡視察。”
白正也立即道:“哼,視察不過是幌子罷了,密會胡亥才是真的。”
扶蘇急忙問道:“太傅為何要密會亥弟?”
白正道:“長公子,你……你真是糊塗啊!鎮國君密會胡亥,還能為了什麼,肯定就是為了爭奪大秦太子之位呀!”
“不可能!”
扶蘇嘴上說的很絕對,但是心裡卻有幾分發慌,或者說不太堅定了。
白正道:“長公子,您真是太信任鎮國君了,他瞞著你將胡亥安排到東陽郡,其心之所謀,您就真看不出來?”
扶蘇冷笑道:“白老,你莫要忘了,亥弟被逐,就是太傅之功勞。如果太傅若想扶亥弟為太子的話,當初便不可能這麼做。”
白正卻也笑道:“長公子,世事變化無居,不管是世事,還是人,總是在不斷變化之中。昨天,鎮國君可以扶你,明日,他也可以扶胡亥。你要知道,胡亥雖然被逐,但是陛下卻並沒有正式的冊立你為太子。何況,如今陛下並不在國中,朝中上下,皆是其黨羽,內廷有李斯,鹹陽令是蕭何,外有周勃執掌藍田大營。雖不敢說他李陽掌控整個大秦國,但是如今的整個鹹陽城,可以說是被他完全全的控製在手中。”
扶蘇聽到這話,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見到這般,白正心中一喜,又道:“說句大不敬的話,長公子你雖奉召監國,但無實權,實權皆在鎮國君之手。若鎮國君真的要扶胡亥,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扶蘇心中一緊,但還是不願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或者說,他不相信李陽會做這樣的事情。
於是他道:“太傅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哈哈哈!”
白正聽到這話,卻仰頭大笑了三聲,然後臉色一變,正色的問道:“長公子認為李陽不會做這種事,是覺得做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沒有理由?”
扶蘇點點頭。
確實,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李陽會做這種令人不敢想像的事情。
這叫什麼?
這叫亂政!
胡亥已經被貶為庶民,沒有父皇的旨意,他怎麼可能會助胡亥奪權亂國。
就算他讓胡亥監國,但是這也並不代表胡亥就是太子,因為誰是太子,得父皇說了才算。
更重要的是,太傅扶胡亥,這對他並沒有任何好處。
胡亥能像自己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嗎?
胡亥能像自己這樣,對他的新政毫無保留的支持嗎?
可以說,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太傅都沒有理由改旗易幟。
就在這時,白正的聲音響起:“如果……李陽想要的,並不是做臣子,而是想為君呢?”
“白老,你此話何意?”扶蘇真的有些覺得白正說話太過頭了。
白正卻不以為意,一臉鄭重的道:“如果他不打算讓陛下回國了,如果他並不是真正的要扶胡亥為大秦繼承者,而是借以胡亥之名謀國,長公子又以為如何?這個理由對他來說,夠了麼?”
“…………”聽到這話,扶蘇整個人都是一震。
他感到了一陣心驚膽顫的感覺。
“不,不會的,太傅不會是這種人。”扶蘇搖了搖頭,堅定的道。
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李陽會是這樣的人。
白正道:“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為何在你監國之時,還將鹹陽死死的控製在手裡,安排蕭何為鹹陽令,掌控鹹陽。他是不信任誰?他是在控製誰?”
“還有,他為何要去視察船廠?是去督促船廠船海船接陛下回國呢?還是去命令船廠不得造船?”
“隻要不打造海船,陛下就永遠也回不了國,大秦沒有陛下在,他李陽便可以謀國。如果非要給謀國找一個名正言順的幌子,那這個幌子就是胡亥。他能讓胡亥上位,也可以讓胡亥讓位。”
說到這裡,白正猛然急道:“長公子,大秦危矣,您必須早做防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