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城外南詔大軍如潮水般退去，一直退到三十裡外，李信這才意識到，剛剛冒出來的那位南詔絕美少女，不是特意來消遣自己，擾亂軍心的，可能真的有幾分招降的意味在。
接著李信麵露疑惑之色，搖了搖頭道：“不對，自己從未聽說，有四方蠻夷招降大秦將領的事發生，這南詔土著，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李信環視了一圈城牆，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張疲憊而麻木的臉，以及略顯空洞的眼神。
曆經長達十天的攻防戰，城外的南詔軍傷亡慘重，城內的秦軍亦快到了極限，李信帶來的十萬大軍，能戰之士，隻剩三萬出頭。
在長時間高壓戰鬥，又傷亡過半的情況下，李信率領的秦軍沒有崩潰，都算得上十分難得了。
要知道他帶領的這部大軍，是林澤收編驪山勞役後組建的，成軍時間堪堪一年，理論上來說，隻比新軍強一點點。
所以李信沒得選擇，甚至來不及深究，當即下令道：“留兩千人城牆上警戒，其餘全部入城休養生息，讓天師道準備好救治傷員，器宗加速修複軍械。”
遲疑了一下，李信再次說道：“另外再通知虞將軍，告訴他南詔軍退了，城中征兵之事，可以稍微緩緩了。”
不是李信不想儘快補充兵力，而是這十天，征發的民夫和新兵累計都快十萬了。
整座蜀都總共才多少人？滿打滿算六十萬出頭，這都征發十萬了，李信怕再強征下去，城中會生亂子。
說到這，不得不提一句掌管蜀地軍事的虞子期，若不是他得到南詔大軍入侵消息，第一時間聚集軍隊，囤積糧草軍械，固守蜀都，恐怕在李信趕過來時，蜀地全境都陷落了。
在李信到來之前，虞子期親自拜訪蜀地各大勢力，表明自己抵抗南詔的決心，再搬出林澤的名頭，才成功獲得了蜀地各大勢力的支持。
若沒有巴家出人又出錢糧，天師道救治傷兵，器宗打造和修複軍械，劍閣安排弟子守城，單憑虞子期手上五萬新軍，哪裡守得住蜀都？
好在虞子期堅守了三天後，李信帶著援軍趕到，將南詔大軍打退，暫時解了蜀都之圍。
李信率軍進城後，虞子期又做了個令人敬佩的決定，奉李信為主帥，統率全局，自願為助手，輔佐李信守城。
李信也確實沒讓虞子期和蜀地各大勢力失望，無論南詔軍攻勢有多猛，都頑強的保住了蜀都。
將事情安排好後，李信朝身後親兵說道：“搬一張躺椅上來，本將在這裡休息一下。”
親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忍不住勸道：“將軍，您都在城牆上守了十天了，索性敵軍退去，將軍何不入城歇息？”
李信搖了搖頭道：“南詔軍雖說給本將兩天時間考慮，誰知道會不會出爾反爾，突然襲擊，不待在城牆上，本將睡的不踏實，不必多說，快去吧。”
親兵眼中閃過一絲晶瑩之色，強行忍住，不然它流下，快速跑下城牆搬了一把躺椅，順便還帶了一大塊熱氣騰騰的妖獸肉過來。
親兵將躺椅放好，將肉捧到李信麵前，一臉欣喜道：“將軍快吃，剛剛煮好的，可香了。”
親兵一邊說完，一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信見了非但沒有驚喜，反而沉著臉問道：“你從哪弄來的肉？”
親兵頓時愣了，下意識回道：“屬下去給將軍搬躺椅的時候，特意讓人弄的。”
李信雙目圓睜，盯著親兵，寒聲說道：“眼下城裡物資緊缺，肉食更是少之又少，本將曾下令，隻有拚死守城的士兵，才能獲得一小塊肉，補充體力，誰給你的膽子，讓人弄這麼一大塊肉的？”
“你難道不知道，這塊肉，至少可以供數十人食用，還能每人分半碗湯嗎？”
“噗通”一下，親兵直接跪在李信麵前，眼淚直流道：“將軍，屬下知道自己違反了您的軍令，可您已經十天沒有嘗過肉味了。”
“按照您的軍令，每位將士，在城牆上守足兩個時辰，就能獲得一小塊獸肉，您可是整整守了十日，難道吃塊肉不應該嗎？”
“將士們需要補充體力，難道將軍就不需要嗎？將軍真的就是鐵打的嗎？”
李信並不為之所動，而是漠然道：“本將並非普通將士，不在此列，念你是初犯，且未造成惡果，將肉還回去，本將可以既往不咎，否則休怪本將軍法無情。”
親兵見勸說不動李信，臉上浮現一絲絕然之色，額頭重重的磕了下去，一邊磕，一邊喊道：“請將軍憐惜自己。”
李信這邊的情況，很快就引起了周圍士兵的注意，大家看著這副畫麵，以及聽到的隻言片語，低頭交耳了幾句，立即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朝著李信跪下拜道：“請將軍吃肉。”
瞬間城牆上，兩千人儘數跪下一拜，高呼道：“請將軍吃肉。”
李信看著跪在自己麵前，黑壓壓的一片，冷峻的臉龐上終於有了一絲動容，這就是軍師所提過的軍心如一嗎？
李信想起了當年，他曾問林澤：“軍師，天狼軍令行禁止，動作如一，當得您一句精銳之稱嗎？”
林澤搖了搖頭，告訴他：“令行禁止，動作如一，隻是基本要求，真正的精銳之師，要做到軍心如一，悍不畏死方可。”
以前李信不懂，何為軍心如一，這下他懂了。
於是李信鄭重說道：“諸位起來吧，這塊肉，本將吃定了。等到這一戰結束，本將要請在場的所有人去長安吃肉，吃最肥美的肉，大口大口的吃，放開來吃，絕對管夠。”
眾人齊聲道：“謝將軍。”
隨後一個個站起身，臉上掛著笑容，似乎馬上就能吃到大塊肉一般。
更有老兵油子開口打趣道：“大家夥記住了，等我們打退了那群南蠻子，一定要讓將軍兌現諾言，吃窮他。”
眾人聽了不由哄然一笑。
李信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笑臉，心裡突然變得無比難過了起來，身為主將的他，如何不知這場大戰將會有多凶險？
真要等到這場大戰結束，不知在場的人，有幾個能活下來？
李信緊抓著那塊獸肉，塞進嘴裡，咬下來一口，咀嚼了幾下，隻覺渾然無味。
自己一定要想辦法保住他們的性命，打贏這場戰爭。
很快李信就泄氣了，轉身北望，暗自祈禱道：“軍師，希望你快點得知蜀地處境艱難，派人過來支援。否則，我可能得與這座城池共存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