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五年,三月十六,宜,諸事皆宜,忌,百無禁忌。
這一日,是新任欽天監監正,陰陽家當代宗主,特意推算出來的黃道吉日,亦是胡亥正式迎娶呂雉的大喜之日。
按照秦禮,文武百官一大早就入了鹹陽宮,在胡亥的帶領下,祭天禱告,拜祭宗廟……
當這繁瑣流程走完,時間已過去了大半日,朝陽初升漸漸變為夕陽西下。
基本禮結束後,文武百官分成了兩波。
宗正、奉常二人帶著一部分禮官,領著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奔向呂府。
剩餘文武百官,以丞相陳平為首,在一群內侍的指引下,來到晚宴之地,入席就坐。
隻等著新娘子被接過來,就可以完成大禮最後一部分——拜堂與洞房。
今日胡亥大婚,除了少部分武將值守長安城與鹹陽宮外,大部分秦國官員都被邀請進了鹹陽宮。
人數眾多,單一座養心殿自然是坐不下的。
奉常府官員對此早有安排,如三公九卿以及爵位較高的部分人,能在養心殿有一席之地,其餘通通被安排在其他宮殿。
以林澤的身份及威望,毫無異議被安排在主位右邊第一位,接著是被稱為百官之首的丞相陳平,主位左邊第一位。
屆時胡亥會帶著他的皇後呂雉,坐在台階上的主位,接受諸位重臣祝賀。
離拜堂還有一段時間,百無聊賴的林澤,盤腿坐在席位上,輕閉雙眼,暗中運轉改良後的以身補神秘法,爭分奪秒增長神魂。
為補充元氣,林澤會時不時掏出一顆七品天材,隨意嚼兩口吞下去,如同吃了顆棗一般。
修煉狀態的林澤,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原本想套近乎的孟西白三家家主等人,都止住了腳步,站在自己席位上,朝林澤遙遙行了一禮,自顧形成一個個團體,小聲交流。
直到天色將暗,養心殿外響起了喧鬨聲,林澤才睜開雙眼,緩緩站起。
新娘子到了。
首先踏入大殿的是黃伴伴,他進殿之後,靠在一旁,尖著嗓子叫道:“恭迎陛下與皇後娘娘。”
以陳平為首,殿內眾人,俱皆躬身行禮道:“臣等恭迎陛下與皇後娘娘。”
穿著一身冕服的胡亥,牽著一身鳳冠霞帔的呂雉,在眾臣行禮中,目視前方,不疾不徐走進大殿,踏過台階,來到主位,麵朝眾人。
胡亥以不含喜怒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眾人,當掠過林澤時,不由多停留了一息,臉上浮現一絲莫名的微笑。
施施然坐下,胡亥方以平靜的語氣說道:“眾卿免禮平身,入席就坐。”
眾人當即起身,跪坐在席位上,等待宴會的開始。
唯有林澤盤腿而坐。
在他看來,跪坐雖說是古禮,但容易聯想到島國,本能有些抗拒。
又因自身情況特殊,順心意能增強神魂,林澤索性就放飛了一下自我。
反正盤腿而坐與跪坐,本質上相差不大。
林澤這番舉動,被胡亥看在眼裡,後者本能皺了皺眉,但出於某種考慮,隻能當作視而不見。
黃伴伴站在胡亥身旁,低聲問了一句,待得到肯定答複後,尖銳的嗓子響徹大殿:“晚宴開始,上菜。”
一群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撤掉眾人麵前的點心,擺上了美酒珍饈。
接著直接進入到了完禮環節。
黃伴伴站在一旁,高聲呼道:“一杯敬天,天作之合。”
胡亥與呂雉依言站起,微微抬頭,將酒樽高高舉起,停了三息,而後一口飲儘。
“一杯敬地,地上無雙。”
胡亥與呂雉端起第二杯,微微躬身,雙手端著酒樽,放在胸前,停了三息,再次飲儘。
“一杯敬對方,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胡亥與呂雉端起第三杯,麵朝對方,微微一禮,相視一笑,喝下此杯。
“禮成。”
話剛落音,眾人起身舉杯,齊聲道:“為陛下賀,為皇後賀。”
胡亥與呂雉亦舉杯回應,這一刻,兩人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朕今日大喜,願與眾卿不醉不歸,儘情歡樂吧。”
一時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待一隊舞女舞完一曲,氣氛更是濃烈到了極致。
趁著舞女退下,氣氛有些回落,胡亥突然起身,麵露笑容,看著眾人,語氣激昂說道:“眾卿今日可儘興?”
群臣歡呼:“陛下萬歲。”
胡亥端著酒樽,正了正身子,一臉正色道:“今日,朕要感謝一人,感謝他一直以來對朕忠心耿耿,為朕殫精竭慮,為大秦嘔心瀝血。”
有些微醺的群臣先是一愣,接著露出詫異之色,想不通胡亥為何會突然說出這番話。
有尚保持清醒的,已經將目光投在了林澤身上。
不給眾人過多時間猜測,胡亥直接指著林澤說道:“沒錯,此人就是大秦冠軍侯林澤。”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澤身上。
感受到眾人疑惑、炙熱以及羨慕的目光,林澤一臉平靜起身,淡然向胡亥拱手一禮:“陛下繆讚,臣受之有愧。”
胡亥聞言一臉激動道:“冠軍侯你絕對當得起,若非你力挽狂瀾,率軍平定四方叛亂,今日朕能不能坐在這張龍椅上,都尚未可知。”
“莫非在冠軍侯眼中,如此還算不得大功嗎?”
林澤沉思了片刻,略帶遲疑道:“應該算吧。”
隨後林澤意識到有些不妥,補了一句:“既然陛下都開了金口,定然是算的。”
這話說出來,胡亥調動起來的氣氛,頓時降下來許多。
胡亥臉色潮紅,似乎有些醉意,高聲道:“朕借著這大喜之日,想對冠軍侯表露一番謝意,還望冠軍侯務必接受。”
“皇後,向冠軍侯敬酒。”
胡亥此言無異於一場風暴,殿內群臣酒意頓時去了九分。
皇後敬酒,這是什麼殊榮?
呂雉轉頭滿臉愕然看著胡亥,有些無法理解。
“去,”胡亥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看著呂雉說道。
呂雉這會是又氣又急,轉頭看到大殿群臣都盯著自己,隻得強行將怒氣壓下。
大庭廣眾之下,身為皇後,若是和皇帝吵起來,這臉就丟儘了。
相比而言,給一位臣子敬酒,似乎沒那麼難以接受,尤其這名臣子位高權重,身份不凡。
畢竟,帝王屈尊降貴給臣子拉車這種事,都不是沒有過。
一旁服侍的太監,很貼心拿了一個新的酒樽,斟滿酒,捧到呂雉麵前。
呂雉接過酒樽,深深看了胡亥一眼,款款走向林澤。
胡亥雖麵帶笑容,依然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本宮敬冠軍侯一杯。”
呂雉麵色平靜,將酒樽遞向林澤。
林澤見狀微微歎了口氣,看著胡亥說道:“如此大禮,微臣實在消受不起,還請陛下收回。”
胡亥臉上笑容不減,勸道:“這本是冠軍侯用鮮血與汗水掙來的殊榮,冠軍侯又何必推辭?”
林澤依然搖頭道:“臣是立過一些功勞,可陛下以高官厚祿待之,臣不曾受到半點虧待,這酒,自然就不該喝。”
胡亥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語氣冰冷:“如此說來,冠軍侯是不想給朕這個麵子了?”
林澤長歎了口氣道:“還請陛下見諒,這酒臣是真的不敢喝,因為臣不知道,這杯毒酒一旦喝下去,會不會暴斃當場。”
此言一出,宛若憑空炸雷,滿座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