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漱溟盯著這幅圖,臉色越來越凝重。
李澄空畫完一幅,擺一下手,袁紫煙忙又鋪上一張素箋。
李澄空繼續揮筆作畫,然後袁紫煙再換紙,李澄空再接著畫。
一口氣畫了十二張。
獨孤漱溟臉沉如水,明眸閃爍如晨星。
李澄空放下筆,接過袁紫煙遞來的毛巾,拭著手說道:“夫人可是怕了?”
“這是一省一份吧?”獨孤漱溟道。
“正是。”李澄空點點頭:“十二省地勢各有不同,水渠的修建方式也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唉……”獨孤漱溟輕輕搖頭:“這工程太龐大,恐怕……”
她能想得到,隻要在朝堂上一提出,馬上便是反對如潮,甚至還有死諫的。
這需要耗費的民力太浩大,甚至百姓也會怨聲載道,會不會激起民變也未為可知。
如果再有人趁機煽動,很可能天下大亂。
此舉太危險。
李澄空笑了笑沒說話。
獨孤漱溟輕蹙黛眉:“要不然,一步一步來。”
每年修一點兒,憑著自己如今的威望,應該能推行得下去,想一下修完,幾乎不可能。
李澄空笑道:“夫人,現在想求穩,待到大旱來臨可就來不及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百姓就乖乖等死罷。”
獨孤漱溟沉吟:“現在就開始蓄糧,從他國購糧。”
天元海諸島皆是溫暖濕潤,幾乎不可能乾旱,人們都會想:四麵環海還會乾旱?
所以水渠灌溉是極為懈怠的,收成如何基本就看天,最常見的是澇災。
下雨太多導致糧食欠收絕收。
李澄空歎道:“這一次是氣候異常,西陽島會大旱,其餘諸島也不會平靜,整個天元海都難幸免。”
西陽島大旱,有的島會大澇,平衡一旦打破,便處處失衡,然後便成天災。
今年的天元海百姓日子都不會好過,澇災還好一些,畢竟都有經驗麵對,可旱災太罕見,若無準備便是顆粒無收。
“如此嚴峻?”
“都得提前做好準備。”
袁紫煙道:“老爺,那其他諸島也要告知嗎?”
李澄空沉吟。
他親自去說也未必管用,天元海諸島的皇帝恐怕更相信自己的欽天監。
“要不然,我提醒燭陰司各宗。”
“嗯,隻能如此了,讓他們不得外傳。”李澄空點點頭:“隻能儘人力聽天命了。”
外傳擴散的話,朝廷會覺得武林各宗是煽動百姓,擾亂民心。
獨孤漱溟神情凝重。
李澄空道:“實在不行的話,讓燭陰司來吧,武林高手修渠會更容易幾分。”
“老爺,他們不會答應的。”袁紫煙忙搖頭。
這些武林高手們自甚極高,怎麼可能去做役夫做的事,讓他們去殺人還好,讓他們挖溝建渠,絕對是寧死不從。
李澄空笑笑:“那就要看你這個司主的手段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老爺,拿什麼賞?”袁紫煙道:“拿銀子的話,他們一定不會答應的。”
“那用什麼賞?”
“武功秘笈?”
“那就用武功秘笈。”
“老爺,哪裡去弄這麼多秘笈呀。”袁紫煙搖頭苦笑:“根本不可能的事。”
李澄空沉吟道:“我會創一門心法,用來煉體,增強力量與速度,這建渠便是修煉的方式,但凡完成任務的皆可得傳。”
“什麼心法?”袁紫煙好奇道。
“就叫靈渠訣吧。”李澄空笑道:“給我十日時間,便能創得出。”
袁紫煙笑道:“老爺,他們未必會買帳,即使是老爺你親自所創。”
李澄空點點頭。
“那就找一批聽話的。”李澄空道:“不過彆說是我所創,隻說是我奇遇所得。”
人們往往更相信古人的智慧,不信今人,尤其是武功心法,稍有差錯就是走火入魔甚至丟臉,沒有經過時間檢驗的心法是不能信任的。
“是。”袁紫煙點頭。
李澄空看向獨孤漱溟:“夫人,地勢險峻之處,讓燭陰司的武林高手來,容易的地方讓百姓來,如何?”
他再次提筆,在十二張圖上勾勾劃劃,標注出哪些百姓修哪些武林高手修。
袁紫煙盯著這十二張地圖瞧:“老爺,難不成你將整個大月的地形地勢都收入腦子裡?”
“這有何難。”李澄空放下筆。
獨孤漱溟道:“我會想辦法推行。”
李澄空已經做到這般程度了,還推行不了的話,自己這個皇帝也太無能。
李澄空笑道:“這確實得看夫人的手段了,還有紫煙你的手段。”
“老爺放心,包在我身上。”袁紫煙拍拍高聳胸脯。
獨孤漱溟卻仍一臉凝重。
她卻沒有十足把握,確實需得好好想一想,怎麼才能最大程度的減少阻力。
朝廷修建工程往往會損失民心,就是因為官員會最大程度的壓榨民夫,這是官員們上下克扣發財的好機會,他們絕不會放過。
即使身為皇帝也無力阻止這一亂象,這個時候的官員,上下一體,默契十足,朝廷也捉不到把柄。
總不能覺得他們貪汙,覺得他們克扣,就直接捉了吧,總得有證據,可偏偏很難找到證據。
隨後的幾天,獨孤漱溟睡覺總睡不好,輾轉反側,臉色沉肅。
早晨一家吃飯的時候,獨孤弦很知趣,乖巧無比,不去粘著獨孤漱溟。
李澄空沒有再多出主意。
獨孤漱溟身為一個皇帝是合格的,可以獨自麵對難題,自己隻需在後麵撐一把即可,不必多說。
宋玉箏那邊也得到他通知,準備修建水渠,不出所料的遇到極大阻力,朝臣們上下異口同聲的反對。
甚至此事擴散到民間,民間已經議論紛紛,覺得這位女皇帝好大喜功,實在不是明君。
數百年都沒修水渠,她這個皇帝一上位,就要修水渠,這是要乾什麼?
說是大旱,可這麼多年哪遇過什麼大旱,隻有澇災,修水渠就是白費功夫,是為了留下一個印記吧?
此事讓宋玉箏幾乎成了公敵,朝廷上下眾口一辭的反對,已然推行不下去。
她要硬來,以聖旨強令推行,可兩個老臣以頭撞金柱,便要以死相諫,頓時便僵持在那裡。
她真要下了聖旨,這兩個老臣一定會在家裡上吊,可她又堅信李澄空的判斷,如果不修建水渠,必會受災。
最後她一狠心,直接將兩老臣軟禁,讓他們與世隔絕,從而強硬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