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喜慶之時,仙帝的突然冒出來,說出這種話未免有些讓人不快。
眾人紛紛仰頭看去,隻見仙帝至尊不知何時來到參道台附近,居高臨下,向這邊望來,臉色有幾分漠然。
自上次許應渡劫飛升,至今已經過去大半時間,仙帝至尊一直尋找許應下落,等待收割,因此無論如何不能讓許應傳道成功。
六十萬年的籌謀,不能因此前功儘棄。
許應仰頭,與仙帝四目相對,各自目光中都有些殺意。
小喜仙踏前一步,喝道:“我師尊代表新道,另立境界,造福蒼生,為新道道祖。我師尊尚未為新道立仙帝,你算老幾?姓孟的,你屍位素餐,僵肉老屍,竊踞帝位……”
許應抬手止住她,笑道:“丫頭彆罵了,顯得比我還有文化修養。陛下是來學道的,還是來論道的?”
仙帝至尊對小喜仙的喝罵不以為意,悠悠道:“學道怎講,論道怎講?”
許應道:“學道就是我講你聽,論道就是手上見真章。”
仙帝至尊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許應,你母親尚且是我義女,父親在我朝中做天尊,戀人也是我麾下元君,你是我臣子,如何敢與我論道?”
許應麵色微沉。
仙帝一句話用三個重要人物來拿捏他,此來不是為了學道,也不是為了論道,而是來收割。
仙帝至尊微笑道:“許應,朕給你論道的機會,你才有論道的機會。朕不給,你沒有這個機會。至於你所說的新道,無非是鏡花水月,這世上還是看修為實力,並非憑借嘴皮子。憑著一張嘴,可破不了紫微祖庭,滅不了各大道門,掀翻不了舊時代!”
他傲然一笑:“所謂新道,所謂新朝,是用無數修士的屍骨鋪就的道路,是用無數刀兵廝殺,將老朽們砍死,這才在血海中建立新朝。新朝領袖,哪個不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強者?用嘴來確立新道,推翻舊道?要我們六十萬年前廝殺作甚?”
太清道人、玉清道人向虛皇大道君看去,露出詢問之色:“動粗?”
虛皇大道君悄悄搖頭,抬手虛虛一指。
兩位道人看去,隻見造化至尊和羅浮道主便站在不遠處,這二人都是當年成立新仙庭的頂梁柱,六尊十二妙之一。
如今現身,顯然是為仙帝壓陣而來。
造化至尊是虛皇大道君的弟子,素來胸懷大誌,當年因為見到民不聊生,恨玄都玉京山沒有作為,當權者隻守著自己的財富,看不到未來,於是叛出玄都,起義造反。
羅浮道主在那時已經是大羅金仙,也久負盛名,因為看到芸芸眾生在苦難中掙紮,死亡,道心觸動,大哭一場,割發起義。
這二人腳下踩著無數屍骨,才有如今的成就和地位,並非浪得虛名。
若是動粗,這二人,足以鎮壓各大祖庭!
如今的祖庭不比當年,對付一個受了兩次重創的羅浮道主顧不念,便需要他們悉數出動。現如今羅浮道主隻怕傷勢痊愈,倘若再加上造化至尊殷原,恐怕祖庭便是全軍覆滅的下場。
加上遠祖大龍和那口大鐘,說不定能打個平手。
想要動粗,唯有祖神歸來。
許應的目光落在造化至尊身上,造化至尊遙遙欠身,哈哈笑道:“許道祖講道,大有氣象,極為不凡,我聽聞了也是心有戚戚,恨不得立刻自斬境界重修一番。”
許應欠了欠身,道:“道兄謬讚。”
他目光又掃過羅浮道主。
羅浮道主讚道:“許道祖的新道,彆開生麵,尤其以至尊境為仙道第五境,令我大受啟發。”
他也來到這裡聽講一段時間,聽到許應將道場、道景兩大境界,又見到許應與各大道祖對決,歎為觀止,對許應很是欽佩。
“道兄謬讚。”許應欠身道。
“不敢。”
羅浮道主顧不念還禮,目光落在許應身後的婁明鈺身上,投來恨恨的目光。
他被婁明鈺操控大明宮打傷,之後便像是走了黴運,先是被仙帝偷襲,後來又被各大祖庭的至寶圍毆。
紫微後主還趁機斬斷他的紫微蕩魔鼎的一根鼎足,讓他至寶威力大損,不複從前。因此,他對婁明鈺頗為憤恨。
婁明鈺注意到他的目光,心道:“這便是新道護道人的職責。”
仙帝至尊開口道:“許應,你母親是我義女,你父是朕的賢婿,朕不以你父母要挾你,朕隻為論道,隻為這天下討個正道!”
他的聲音慷慨激昂,鏗鏘有力:“你若是贏了,朕奉你為道祖,你的道法,推而廣之。你若是輸了,身死道消,所謂新道,休得再提!三日後,天淵恭候你的法駕!”
說罷,他轉身離去。
許應微微皺眉,內心頗為擔心。
仙帝一再提及他的父母,令他不能不擔心。
“許道祖,我來為你分憂。”
玉虛道人上前,道,“我這便啟程,前往仙庭去見令堂,守護她的安危。”
太清道人聞言,道:“僅憑道兄,隻怕還不足以震懾明尊。我隨你一起去。”
玉清道人笑道:“你們兩個對仙庭來說都是反賊,你們去了仙庭,仙庭還不是如臨大敵?隻怕仙庭的九天九帝都會出動。二位道友扛不住的,還需加上我。”
虛皇大道君道:“仙庭藏龍臥虎,不可輕視,我也前去坐鎮。”
這時,紫氣東來,一艘小船載著紫微後主的屍身來到此地,那屍體從船中坐起,道:“許道友有恩於紫微,我自當前去助陣。”
十殿閻羅也紛紛走來,秦廣王道:“複蘇之恩,憾未能報。願儘綿薄之力。”
許應心中感動,長揖到地,道:“多謝諸位道兄。”
虛皇大道君道:“許道友若是沒有十足把握,可以去一趟天道祖庭。”
眾人心中微動,紛紛道:“當去一趟天道祖庭。”
他們各自囑咐許應一番,便各自起身,前往地仙界的仙庭所在。
自六十萬年青玄起義,鏟平各大道門,推翻紫微仙庭以來,新仙庭還是頭一次遭遇如此多的道祖來襲,不禁如臨大敵!
虛皇大道君、紫微後主等人剛剛進入仙庭之時,九天九帝便已經得到消息,新上任的炎天大帝聞訊,險些拋下帝印帝鐘落荒而逃。
“老東西們要複辟了嗎?”他不禁叫道。
新人任炎天大帝姓趙,名得柱,因為長生帝是造反,所以不願繼承長生帝的名號,但長生帝的前任炎天大帝也是造反作亂,所以炎天帝的名號也繼承不得。
最終,他隻能取了個德助帝的尊號,得道多助,卻也雅致。
德助帝尚未收拾妥當,其他八帝便氣勢洶洶從九天上來到炎天,他隻得硬著頭皮跟上眾人,前往仙庭,心中一百個不樂意。
“我才坐上炎天大帝的位子不久,還未來得及享受,就要壯烈了嗎?不過也好,前兩任都是造反,唯獨我是壯烈……”
九天九帝來到帝宮,隻見太清、玉清、玉虛、十殿閻羅、紫微後主等舊道的大帝和道祖各自危坐在未央宮的上空,其中以虛皇大道君為尊。
仙庭中稱道君的也有,比如九宮道君,但能稱“大”字的便沒有了。
尤其古老時代,對尊卑看得很重,在稱謂上大有講究,但凡稱大,多有過人之處。
隻不過,這裡是新道的仙庭,這些舊道的天地元神、大帝殘軀來到仙庭,給仙庭造成極大的汙染。未央宮四周,仙道不存,時空之中到處都是色彩斑斕,各種顏色這一塊那一塊。
還有舊仙道與新仙道媾和,衍生出不知是什麼玩意兒的生物,爬滿虛空,四麵八方生長,肉嘟嘟,黏糊糊,又像植物,又像動物,還像從深海深淵中爬出來的古怪生物。
“這些老東西的侵略性真強!”
九天九帝心中凜然,與虛皇大道君等人相對而坐,也不開戰,也不對噴,都是催動自身大道,與對方的汙染向對抗。
太清道人見狀,向玉清笑道:“師兄,你看他們,果然是邪魔外道。什麼仙道,隻會汙染天空。”
許靖和蘭素英此時便居住在這未央宮中,蘭素英詢問道:“梓桐元君有去接來沒?”
許靖搖頭道:“還不曾去。”
蘭素英臉色微變,急忙道:“糟糕!快去接!”
許靖道:“我觀應兒對這個梓桐元君總是若即若離,並不十分喜愛,倒是對下界祖庭中一個叫做青襞的女子很是心儀。”
“不一樣!”
蘭素英飛速道,“梓桐元君與阿應在四萬八千年前同時隕落,兩人萬世情愛糾纏,已經形成了一張纏繞彼此的輪回大網。二人都在網羅之中,彼此影響!一方有事,另一方也會被輪回之力牽扯進去,無法逃脫!”
他二人不便離開未央宮,立刻請神婆等人前去尋找梓桐元君,隻是神婆等人到了梓桐元君的府上,那位元君已經不在家,不知何處去了。
神婆心中一沉,推算梓桐元君下落,卻怎麼也算不準。
她匆匆返回,告知蘭素英此事,蘭素英額頭冒出冷汗,這場針對今日的許應的算計,早在四萬八千年前,仙帝至尊便已經布下了。
在許應與他一戰的關鍵時期,殺掉梓桐,輪回啟動,許應便會被輪回之力拽入其中!
“應兒知不知道此事?”許靖問道。
“知道,但是知道也沒用。”
蘭素英道,“他已經與那個女孩糾纏了萬世了,剪不斷了。”
此時,許應將傳新道的任務交給婁明鈺,交代他一邊修煉,一邊將新道推廣出去,道:“我若是戰死,道友可為新道之道祖。”
婁明鈺大驚失色:“我如何敢當?”
“薪火相承,不必推辭。”
許應辭彆他們,來到天道祖庭。天師兄從天幕上落下,向許應道:“許道祖隨我來。”
許應笑道:“天師兄叫我師弟便是。”
天師兄搖頭道:“輩分不可亂。許道祖乃新道道祖,若是我稱你為師弟,新道將來的大成就者都會罵你自降輩分。”
許應隻好作罷。
天師兄引領著他來到翠岩旁邊,大鐘和大龍還在翠岩旁苦研翠岩功法的奧妙,許應看到這塊翠岩,不禁動容,快步上前,查看片刻,驚訝道:“道的第九境,不朽境功法?”
天師兄點頭,道:“鐘爺也是這麼說。”
大鐘見他到來,欣喜萬分:“阿應,這翠岩上記載的是道的第九境,我已經鑽研大半年了!而今你的道行,未必在我之上!”
天師兄把許應創立新道的事情悄悄說了,大鐘駭然,天師兄又將許應即將對決明尊一事告訴它,大鐘心中驚慌,連忙道:“阿應,我把我參悟的東西傳給你!這翠岩上的功法是第九境,一定能勝過那老小子!”
許應笑道:“鐘爺放心,我不懼那老小子!”
他又觀察片刻,揣摩仙道道紋和另一側的道理,兩兩對照,沉吟片刻,道:“翠岩上記載的功法雖然神奇不凡,直達不朽境,但對我三日後的決戰沒有大用。與其耗費時間在破譯上,不如趁著這三日,穩固修為。我出去走走。”
大鐘連忙道:“我隨你一起去!”
許應搖頭,向外走去,身姿飄然:“鐘爺,你們三日後在天淵等我!”
大鐘急忙追過去,隻見許應已經走出天道祖庭,說話間身形便消失不見。
此時,仙帝至尊也不在仙庭之中。
他閒庭信步,看似悠閒的行走在映泉世界之中,身邊跟著一個模樣秀氣可人的女子,正是仙庭的梓桐元君。
梓桐元君這一世的模樣,與第一世不同。這一世是元未央元如是的模樣。
“我師尊青玄時常對我說,將來功成之後,要退隱,便要隱居在映泉世界的煙霞山,這裡不是仙境,勝似仙境。”
仙帝至尊悠悠道,“他老人家喜歡這裡,曾經說自己本是求道人,迫不得已才走上造反的道路。將來一定不能忘記本心,為民爭命之後,便要尋回本心,在此地隱居向道,求證那至高無上的道理。”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煙霞山,山上炊煙嫋嫋,一戶人家的院子裡,大鍋正在燉著不知什麼肉,很香。
而在一旁的躺椅上,廢物青玄仰麵朝天,呼呼大睡,四肢攤在地上。
仙帝微微皺眉,這可不像是求道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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