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心中微喜,閃身掠過苗若蘭身旁,眨眼間到得屋中。
隻見柳生花綺渾身過著紗布,隻露出一張臉蛋來,箭頭也被取出放在一邊,柳生花綺雖然臉色蒼白,呼吸也略顯微弱,不過倒不似先前那般氣若遊絲了,能夠聽到輕微的鼾聲。
慕容複伸手在其心脈處一探,但覺她心臟脈搏跳動頗為有力,這才完全放下心來,不愧是得到毒手藥王真傳的人,一個時辰不到,便已將一個瀕臨死亡之人救了回來。
慕容複感激的看了一眼程靈素,卻見她臉色微微發白,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雙手袖子卷起,露出一雙潔白的玉璧,點點血跡落在玉璧上,其中一點猩紅尤其明顯。
“辛苦你了。”情不自禁的,慕容複竟是伸手去擦程靈素額頭上的汗珠。
程靈素本能的輕輕一縮,但又急忙忍住。
而慕容複卻因為她這一縮,立即想起了什麼,心頭微微歎了口氣,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轉而拱手道,“多謝程姑娘,此番恩德,在下無以為報,可滿足程姑娘一個願望,但凡程姑娘開口,在下必定竭力滿足。”
“你……”程靈素登時愣住,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心中酸澀,怎麼也驅除不去。
抿了抿嘴,程靈素展顏一笑,“公子客氣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她的外傷、內傷已經完全肅清,剩下的,隻需時間靜養,稍後我會開一個方子給你,此外……”
頓了頓,程靈素蒼白的小臉上,閃過一抹暈紅,“如果可以的話,公子最好找一個侍女來照顧這位小姐的生活起居。”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加上這一句,其實就算是慕容複來照顧床上之人,又有什麼不可?
慕容複不知程靈素心中所想,反正水晶宮有那麼多人,隨便抽出一個女的來照顧柳生花綺就行,當即拱手說道,“程姑娘所交代之事,必定不敢遺漏,多謝姑娘了。”
程靈素見得慕容複這般客氣,心裡說不出的難過,無論她怎麼想也想不通,怎麼才半年不到,慕容複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她客氣有加也就算了,行為舉止間再也沒了以前那種親密。
不是已經……已經訂好終身了麼,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是因為自己遲遲沒有去尋他?還是因為自己的容貌?
想到此處,程靈素不禁低頭瞥了柳生花綺一眼,心中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屋中一片靜謐。
“明日我會過來替這位小姐換藥,靈素先行告辭。”過得半晌,程靈素似是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嘴上說了一句,便轉身離去。
“程姑娘,程姑娘,”慕容複卻是急忙喚了兩聲。
“公子還有事?”程靈素回過頭來,疑惑的看著慕容複。
“你先前說還有什麼方子要開。”慕容複有些奇怪的說了一句。
程靈素登時反應過來,隻覺臉頰滾燙無比,極力壓抑住逃跑的衝動,深深吸了口氣,這才取來筆墨紙硯上,寫下藥方。
“哼,男人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喜新厭舊!”二女走之前,苗若蘭又回過頭來,朝慕容複齜了齜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鄙夷的看了慕容複一眼,才在程靈素的拉扯中,離開了屋子。
慕容複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苗若蘭的背影,並沒有放在心上,香香公主尚未尋到,小昭三女又失蹤,柳生花綺身負重傷,
他滿腹的焦急和擔憂,卻是什麼也做不了,一時間,心中不禁歎道,看來武功高強也不是萬能的……
同一時間,代州城西某處,一間頗為寬敞明亮的大廳中,一女子與一男子正怒目而對。
女子膚色白膩,麵目俊美,此刻一張俏臉青白交加,眉梢眼角如嗔似怒,即便生氣之時,也如春花綻放一般,美不勝收。
而她對麵的男子,臉龐棱角分明,一對橫眉,看上去平易近人,可隻要他眉頭微微一皺,便有種不怒自威之感。
此刻男子臉色變幻不定,時而閃過一絲怒氣,時而又掠過一絲愧疚,似乎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臉色複雜不已。
若是慕容複在此,定可以認出,這二人正是紅花會四當家文泰來和十一當家,駱冰。
“冰兒,”靜默了好半晌,文泰來極力平緩了下自己的語氣,“咱們這麼多年相敬如賓,從未紅過臉,如今卻是為了幾個不相乾的人這般吵鬨,卻是大大的不該。”
“四哥,”駱冰斟酌了下言語,“冰兒自從來到四哥手上,與你出生入死,從來不會皺一下眉頭,那是因為冰兒敬重四哥的為人,”
“四哥一生行俠仗義,鋤強扶弱,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如今四哥卻是做下此等……此等事來,實在令冰兒痛心。”
她本想說“偷雞摸狗”四字,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眼角光芒閃爍,溢出了淚花。
文泰來一見駱冰泫然欲泣,心中那點怒氣頓時煙消雲散,急忙上前兩步,雙手就要去抱駱冰,“冰兒,你聽我說,我……”
“你說,冰兒聽著。”駱冰後退一步,巧妙避開了文泰來的動作,拭去眼角淚花,說道。
“此事……此事我也是身不由己。”文泰來重重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身不由己?”駱冰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白,“四哥,莫非又是那小王爺使你去做的?”
文泰來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駱冰先是呆了一呆,隨即臉上閃過一絲薄怒,“此人好不要麵皮,表麵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暗地裡卻儘做些齷齪勾當,當不得人子。”
文泰來麵露苦笑之色,卻是識趣的沒有接口什麼。
不過駱冰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四哥,此事明顯不是你心中所願,為何還要幫他?”
“冰兒,你應該明白總舵主的謀劃,如今咱們紅花會與寶親王府捆在一條船上,已經沒有彆的選擇了,”文泰來苦澀一笑,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悲苦之色。
“咱們能做的,隻有先穩住寶親王,為了大局著想,一點點的犧牲是肯定的,我文泰來命都可以不要,名聲又算得了什麼。”
“一點點犧牲?”駱冰仿佛才認識文泰來一般,盯著他看個不停,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直到文泰來眼神微微閃躲,她才冷笑道,
“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也叫一點點犧牲,那請四哥告訴冰兒,什麼才叫大犧牲?是不是將天下的女子都捆來送給那人,包括冰兒在內,才叫大犧牲?”
文泰來聽得“包括冰兒在內”幾字,登時吃了一驚,“冰兒,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卻是沒有說出來。
其實他有件事一直憋在心中,那小王爺福安康一直都對他的愛妻駱冰有邪念,已多次向他暗示過想要修“秦晉之好”。
文泰來不能與福安康撕破臉皮,一直視若不見,而這次福安康卻是暗示他,隻要將那三個女子抓來,便放棄打其妻子的主意。
兩者取其輕,文泰來這才昧著良心,出手將那三個女子擄來,否則奔雷手文泰來好歹也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即便是為了所謂的大局,也斷然不會去行如此下作之事。
若是他知道這麼做會引發後麵一連串的惡果,恐怕即便是將駱冰獻出,他也斷然不會行此事的,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想當初,你我夫妻二人行走江湖,行俠仗義,扶危濟困,那是一段何等逍遙快活的時光,”駱冰眼中浮現出一絲追憶和向往之色,隨即臉色一沉,
“可如今的四哥,乃至紅花會,都已經變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甘為小人驅使,實在讓冰兒失望。”
文泰來聽駱冰竟然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來,登時駭了一跳,急忙四下張望一眼,這才小聲說道,
“冰兒,此事是四哥做的不對,四哥向你道歉,你切莫再出此不敬之言,四哥答應你,以後絕不會再做類似的事情了。”
駱冰神色微微一緩,“當真?”
“四哥何時騙過冰兒?”文泰來眉頭微凝,顯然對駱冰這種不信任有些不悅。
“好,我相信四哥。”駱冰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說道。
“那冰兒將那三個女子還我可好?”文泰來猶豫了下,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
“什麼?”駱冰吃了一驚,隨即又是眉頭輕怒,“四哥還要將那三個女子送去?”
隨即也不待文泰來說話,又補充了一句,“此事我斷然不會同意。”
“冰兒,你聽我說,”文泰來臉色一連變了數變,終是好生說道,“冰兒,這是最後一次,你也看到了,寶親王即將起兵,屆時,他便是想退縮也無路可退,咱們隻謀大事,複我漢人江山,再也不用考慮其他。”
“哼,”駱冰神色微冷,“如果四哥還肯聽冰兒一句勸,現在便與我一道,將這三個可憐女子送回去,否則,休怪冰兒與四哥分道揚鑣。”
“這……”文泰來登時愣住,他沒想到駱冰竟然會為了三個不相乾的女子,說出這般決絕的話來,一時間,心中也是怒意勃發,低聲吼道,“你知道什麼,那三個女子的來曆甚大,現在送回去,隻會給紅花會招災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