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是一片廣闊無垠的黑色廣場。
由某種不知名的、能夠吸收一切光線的晶體鋪就。
廣場之上,寂靜無聲,隻有宇宙射線穿梭時發出的微不可聞的嘶鳴。
此刻,一道純白的身影,如同黑暗畫布上的一抹突兀亮色,正堅定不移地走向那座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殿堂。
來者身披一套流線型的白色戰甲,甲胄表麵鐫刻著複雜而玄奧的金色紋路。
在微弱的星光下流淌著淡淡的光暈。
他的步伐沉穩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宇宙的脈搏之上。
在寂靜的廣場上回蕩起輕微卻極具穿透力的金屬摩擦聲。
他便是永恒軍團第三軍團長,永寂。
一個曾經親手覆滅了兩個高維生物國度,以冷靜和強大著稱的存在。
然而此刻,他那俊朗的麵容上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
湛藍色的眼眸中燃燒著壓抑的怒火與深深的憂慮。
他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
麵見永恒領主。
但這個目的,卻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當他踏上通往神殿主殿的最後一級黑色階梯時。
一股磅礴的龍威如同實質的牆壁般擋在了他的麵前。
陰影從殿門兩側延伸出來,凝聚成一個龐大無比的身影。
那是一頭通體覆蓋著暗金色鱗甲的巨龍。
它的鱗片比最堅硬的合金還要致密。
每一片都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它的頭顱猙獰而威嚴,龍角如同扭曲的黑色閃電,直指蒼穹。
一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豎瞳,冷漠地注視著永寂,其中不帶絲毫情感,隻有絕對的忠誠與不容置疑的威嚴。
“止步。”
巨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無數金屬摩擦時發出的刺耳聲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報上你的軍團番號及來意。”
永寂微微蹙眉,他不喜歡這條看門龍的傲慢態度。
但他也清楚,這條巨龍並非尋常的守衛。
它是永恒領主最信任的親衛,甚至有傳言說,它是永恒領主早期征戰時收服的一頭太古龍神。
其本質甚至與滅世者屬於同族。
其實力深不可測,在軍團內部擁有著超然的地位,隻有永恒本人,以及那位幾乎從來都不曾經見過的第一軍團長才能讓這頭蠢貨低頭。
“永恒軍團第三軍團長,永寂。”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那股壓抑的怒火還是讓他的聲線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有緊急軍務,必須立刻麵見主人。”
巨龍那燃燒著火焰的瞳孔微微眯起,似乎在審視永寂話語的真實性。
它那巨大的頭顱微微晃動,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緊急軍務?永寂,你應該清楚,除非是關乎整個軍團生死存亡的最高級彆警報,否則,任何‘緊急軍務’都不能打擾主人的……雅興。”
“雅興”兩個字,被巨龍特意加重了語氣,其中蘊含的嘲弄與暗示。
如同無數根尖針,狠狠刺入永寂的心臟。
他當然明白巨龍指的是什麼,他的姐姐,永夏,此刻恐怕正在那座冰冷的寢宮內,承受著永恒領主那扭曲的“寵愛”。
一想到這裡,永寂胸中的怒火便如同火山般噴發。
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緊緊攥住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戰甲內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那湛藍色的眼眸中,也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染上了一層血紅。
“我再說一遍,我必須立刻見到主人。”
永寂的聲音陡然拔高,不再試圖掩飾自己的怒意。
“這關乎到我們對‘荒蕪’陣線的最新部署,片刻都耽誤不得!”
他試圖用軍務的重要性來壓製巨龍。
巨龍發出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嗤笑。
“荒蕪?永寂,你以為主人會在意那些螻蟻的垂死掙紮嗎?還是說,你所謂的‘緊急軍務’,隻是一個借口,一個讓你有機會……窺探主人私生活的借口?”
巨龍那巨大的身軀微微前傾,一股更加恐怖的龍威如同海嘯般向永寂碾壓而來。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硫磺與金屬混合的焦臭味,那是巨龍憤怒時特有的氣息。
“你的姐姐,永夏軍團長,此刻正在寢宮內,儘心儘力地‘侍奉’著主人。”
巨龍的語氣充滿了惡意與戲謔。
“主人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你作為她的弟弟,難道不應該為此感到榮幸嗎?還是說,你也想……分一杯羹?”
“閉嘴!”
永寂怒吼出聲,周身的白色戰甲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淩厲無匹的劍意衝天而起。
與巨龍的龍威狠狠撞擊在一起。
無形的能量衝擊波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將廣場上那些堅硬的黑色晶體都震出了一道道細密的裂紋。
永寂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那柄散發著森寒氣息的長刀刀柄之上。
刀未出鞘,但那股凜冽的殺氣,已經足以令星辰失色。
“你這頭下賤的畜生,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永寂的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其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我再說最後一遍,讓開!否則,彆怪我劍下無情!”
巨龍那燃燒著火焰的瞳孔驟然收縮。
它沒想到永寂竟然敢如此公然地挑釁它的權威。
一股被觸怒的暴戾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那巨大的龍爪緩緩抬起,鋒利的爪尖在黑色的晶體地麵上劃出一道道深邃的溝壑,濺起無數火星。
“看來,你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永寂。”
巨龍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而危險。
“既然你如此急切地想要去見主人,那我就先送你一程,讓你以另一種方式……去‘麵見’他!”
話音未落,巨龍那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前一撲,張開血盆大口,帶著足以撕裂空間的恐怖力量,向永寂當頭咬下!
空氣在它巨口的擠壓下發出刺耳的爆鳴聲,仿佛整個宇宙都要被它吞噬。
永寂眼神一凝,腰間的長刀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瞬間出鞘!
一道璀璨奪目的白色劍光如同劃破永夜的閃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與鋒銳,迎向了巨龍那致命的攻擊。
“鏗鏘——!”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響徹整個廣場,劍光與龍牙狠狠撞擊在一起,爆發出無數耀眼的火花。
恐怖的能量餘波向四周瘋狂肆虐,將本就布滿裂紋的黑色晶體地麵徹底震碎,化為無數齏粉。
永寂的身影被巨龍那恐怖的力量震得向後倒飛出數十米,才勉強穩住身形。
他握刀的手微微顫抖,虎口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而巨龍那堅不可摧的龍牙之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白痕。
“有點意思。”
巨龍甩了甩頭,眼神中的殺意更濃。
“看來,這些年你的實力確實有所長進。”
它再次發出一聲震天怒吼,周身的暗金色鱗甲上浮現出無數玄奧的符文,一股更加恐怖的毀滅氣息從它身上彌漫開來。
永寂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他能感覺到,眼前的巨龍,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得多。
但他沒有絲毫退縮的打算,為了姐姐,也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堅守,他必須戰鬥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的能量瘋狂運轉,手中的長刀再次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準備迎接巨龍接下來的雷霆一擊。
就在這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
“吱呀——”
那扇緊閉的、仿佛由萬年寒鐵鑄就的寢宮大門,緩緩地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血腥與靡靡氣息的味道,從門縫中飄散出來,讓永寂和巨龍的動作都不由得一滯。
緊接著,一個踉蹌的身影,從門縫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女人。
她的黑色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她大半的麵容。
身上那件華貴的紗裙,此刻也變得褶皺不堪,甚至有幾處明顯的撕裂。
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了青紫交錯的痕跡,觸目驚心。
她的腳步虛浮無力,仿佛隨時都會跌倒。
當她抬起頭時,永寂的心臟猛地一抽,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那張曾經明豔動人,帶著一絲英氣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寢宮門口,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宇宙的寒風吹拂著她單薄而殘破的身影。
“永夏……”
永寂的聲音乾澀而沙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楚。
他手中的長刀,再也無法握緊,“當啷”一聲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而絕望的聲響。
永夏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她那空洞的目光緩緩轉向永寂,沒有任何焦距,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退下……永寂。”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如同夢囈一般,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疲憊與絕望。
“不要……再……打擾……主人了……”
說完這句話,她仿佛用儘了全身所有的力氣,身體晃了晃,險些跌倒。
永寂呆住了,他就那樣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看著她那副被徹底摧殘、了無生氣的模樣。
一股無法形容的憤怒、悲傷、無力與絕望,如同洶湧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
他想衝過去,想將姐姐從那個魔窟中解救出來,想將那個高高在上的永恒領主碎屍萬段。
但是,他不能。
他看到了姐姐眼神深處,那最後一絲微弱的、幾乎要熄滅的哀求。
她在用她僅存的意誌,阻止他做出任何衝動的行為。
因為她知道,一旦永寂真的和永恒領主撕破臉,那麼等待他們姐弟的,將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結局。
然後,看著雙目無神的永夏,看著她那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
永寂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無數把鈍刀反複切割著,痛得鮮血淋漓。
他所有的勇氣,所有的決心,在這一刻都化為了烏有。
他最終還是低下了頭,那挺拔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的蕭索與落寞。
緊緊地咬著牙,任由苦澀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彎下腰,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長刀,那柄曾經陪伴他征戰無數星域,斬殺無數強敵的利刃,此刻卻顯得如此的沉重。
永寂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永夏,將她此刻的模樣,將她眼神中的絕望與哀求,將這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然後,他毅然轉身離開,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那身潔白的戰甲,在黑暗的宇宙背景下,顯得格外的刺眼,也格外的……孤獨。
巨龍看著永寂離去的背影,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它那燃燒著火焰的瞳孔轉向永夏,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但很快便被冰冷的忠誠所取代。
寢宮的大門,在永夏身後緩緩關閉,再次將那片充斥著罪惡與絕望的空間與外界隔離開來。
永寂一步一步地走下黑色階梯,走過那片狼藉的廣場,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無儘的星海之中。
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哪裡,也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隻有那股壓抑在他心底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怒火與仇恨,正在無聲地積蓄著,等待著有朝一日,徹底爆發的那一刻。
而那一天,或許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