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的時候,程千裡正在吃飯。
他這個人對於一日三餐是很看重的,每天必須按時按點的吃飯,因為胃不好,醫生專門囑咐過,讓他無論如何不能不吃飯。
吃著東西,程千裡很平靜。
人都說二十歲的時候,男人最大的夢想是坐擁天下美女。三十歲的時候,更看重財富,想要多賺錢,四十歲的時候,就惦記著呼風喚雨,掌握天下的權力。
到了五十歲,目標就變成長命百歲了。
但對於五十七歲的程千裡來說,他的目標是維護好手裡的權力,爭取退休之前更進一步,混個正部級的退休待遇。
這其實很簡單,因為人首先是群居動物,而任何的群居動物都會有等級製度,高等級的動物支配低等級的動物。
這種支配包括食物、配偶等多重優先權,這就是權力的意義。
有了權力,才能夠更好的生活,支配彆人。
慢條斯理的吃過東西,程千裡擦了擦嘴,正要喝水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書記,是省公安廳的徐少安同誌。”
秘書拿過電話,遞給了程千裡。
“知道了。”
微微點頭,程千裡接過了電話。
“少安同誌麼,我是程千裡。”
程千裡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事情嗎?”
他跟人談話,從來都是態度和藹可親,讓人十分的舒服,哪怕是下屬也是如此。
尤其是跟工作有關係的人,不管是什麼人,無論對方是自己的下屬,又或者是同事,哪怕是不相乾的陌生人,程千裡都會表現出很客氣的態度,對每一個人都十分的友善。
因為他不僅僅要調動對方的工作熱情,還要讓對方感覺到被重視、被賞識,然後開開心心的去工作出力。
這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一種手段。
“書記,是這樣的。”
徐少安對程千裡說道:“上午的時候,刑偵總隊那邊在沈青雲同誌的帶領下,抓了您兒子程文俊。”
“什麼?”
程千裡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官場是一個磨礪人的地方,在官場這種地方待久了,一個人隻要有一點城府,就輕易不會露出明顯的情緒波動。
很多時候,你看那些開會的乾部們,無論哪一個都是一臉正氣,雙目嚴肅,根本沒有任何貪汙腐敗的樣子。
至於他們私下裡怎麼回事,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程千裡一向自詡有大將之風。
可這一次,他是真的破防了!
兒子竟然被抓了!
“怎麼回事?”
程千裡沉聲對徐少安問道:“為什麼你們公安廳會抓他?”
他又不是白癡,初始的憤怒之後,馬上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無緣無故的,為什麼沈青雲要親自帶隊抓捕自己的兒子?
難道他就不怕得罪人,不怕自己這個省政法委書記興師問罪麼?
“這個不清楚。”
徐少安老老實實的說道:“我接到消息,就馬上給您打電話了。”
“好,我知道了。”
程千裡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的那一瞬間,程千裡的眉頭皺了皺,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在身邊,其他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雖然平日裡總喜歡對程文俊罵罵咧咧的,但那是恨鐵不成鋼而已,完全是一個老父親發自內心望子成龍的想法。
真要說論起疼愛兒子的心情,程千裡是不比妻子差的。
可是現在,兒子竟然被公安局給抓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到這,程千裡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一定得鎮定下來。
身為高級乾部,他很清楚,不管什麼時候,一定不能亂了陣腳,因為一旦亂了陣腳,到時候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書記……”
秘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程千裡的臉色。
“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靜靜。”
程千裡擺擺手,讓秘書離開了自己的身邊。
他邁步離開了省政法委的食堂,朝著外麵走去。
秘書不敢怠慢,隻好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
程千裡走的並不快,但他的每一步都很沉穩,仿佛他這個人一樣。
很快。
他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坐在那裡沉思了起來。
沈青雲膽敢抓捕自己的寶貝兒子,看樣子應該是手裡有什麼證據,否則的話,他不敢冒著風更重要的是,省公安廳的田富國知道這件事麼?
如果不知道,那就是沈青雲自作主張,擅自抓人。
如果知道……
程千裡坐在那裡,目光變得有些深沉,他可以理解成為田富國是故意如此的。
或者說。
人家的目標說不定就是自己!
想到這,程千裡站起身,走到門口吩咐道:“小李,備車,去省公安廳。”
“是。”
秘書連忙答應下來。
………………
半小時之後,程千裡輕車簡從的出現在了江北省公安廳的大門口。
看著那矗立在院子裡的省公安廳辦公大樓,程千裡邁步下了車,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嚴肅。
他這一次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管怎麼樣,既然抓了自己的兒子,沈青雲肯定要給自己一個解釋才行。
“程書記?”
程千裡剛一進大樓裡麵,剛好省公安廳辦公室主任高博遠下樓,看到程千裡的那一瞬間,他直接愣住了。
“你是高……”
程千裡看著高博遠,似乎有點印象。
“書記,我是高博遠,是省廳的辦公室主任。”
高博遠連忙做了自我介紹,隨即看向程千裡道:“您怎麼來了?我,我這就通知我們廳長。”
不管怎麼樣,程千裡是主管省公安廳乃至全省政法係統工作的政法委書記,他一個人過來,明顯是突擊檢查嘛。
“我去會議室,讓沈青雲來見我。”
程千裡的表情很嚴肅,卻沒有對高博遠的話做出回應,而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好,好的。”
高博遠一愣神,隨即馬上點頭,便招呼過一個民警,讓他去找沈青雲,隨即自己
親自帶路,把程千裡一行人送去了會議室。
不一會兒,整個省公安廳的人都知道了程千裡來到省公安廳的消息。
眾人接到這個消息,大部分都有點莫名其妙。
而徐少安卻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這就是他的目的。
不管怎麼樣,隻要能給沈青雲添堵,他是巴不得做的。
這個案子的起因是他把消息泄露給沈青雲,本意徐少安是希望沈青雲能夠看到程文俊不好惹之後就主動找自己幫忙,到時候自己幫他解決這個事情,順便還可以結交一下沈青雲。
可怎麼都沒想到,沈青雲非但沒有退縮,反倒是在省公安廳的黨委會上提起了這個案子,到現在竟然把程文俊還給抓了!
這就讓徐少安有些不爽了。
官二代又怎麼樣?
官場的規則,同樣也要遵守。
所以,徐少安才給程千裡通風報信,他倒是要看看,沈青雲怎麼應對程千裡的問責。
當然。
除了徐少安是彆有用心之外,省公安廳的廳長田富國倒是很淡定。
他帶著一群省廳的領導很快就來到了會議室。
“書記。”
“書記,您怎麼來了?”
一群人紛紛對程千裡問候著。
“沒什麼。”
程千裡淡淡地說道:“我就是過來坐坐,大家都忙去吧,老田你留下。”
“好。”
田富國也不是白癡,自然明白程千裡的意思,擺擺手便讓眾人散去。
大家都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離開了會議室。
本身過來也就是應個景,畢竟程千裡是政法委書記、省委常委,他們這些人屬於程千裡的下屬,現在既然領導讓他們離開,那自然也就沒有人留下來。
看著他們離開之後,程千裡淡淡地對田富國問了一句:“沈青雲同誌呢,是在忙著審訊我兒子麼?”
他很清楚,沈青雲的性格擺在那裡,抓捕程文俊之前,他一定會對田富國進行彙報的。
換句話說,是田富國下令抓捕自己兒子的。
“是的。”
田富國倒是很坦然,淡淡地說道:“人是我下令抓的,證據我也看了,確實抓他沒有任何問題。”
“嗯?”
聽到這句話,程千裡的眉頭皺了皺,目光當中帶著一絲震驚的情緒。
他沒想到,田富國的回應竟然如此的直接而坦白。
要知道。
按照這幾年程千裡對田富國的了解,這個人為了能夠當上副省長,已經快要瘋了,各種鑽營不說,甚至對待省裡的領導也是百般討好。
每一次麵對自己的時候,都是客客氣氣的。
可是現在。
他看的出來,田富國麵對自己的時候,竟然很有底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程文俊真的犯了什麼大錯?
“書記,這個事情,還是讓沈青雲同誌跟您彙報吧。”
田富國淡淡地說道:“證據是他找到的,人也是他抓的,但有一點,在抓人之前,他專門來請示了我,我認為程文俊應該被抓捕,同意了刑偵總隊的行動。”
沈青雲有背景有後台,肯定是不怕程千裡的,但他田富國的身板沒那麼硬,也不想分潤這個功勞。
但不管怎麼樣,自己是省公安廳的廳長,既然事情做了,那田富國當然也要承擔自認。
這是他身為警察最後的驕傲了!
聽到田富國的話,程千裡眉頭皺了皺,卻沒有馬上開口說什麼。
他總覺得,田富國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
對於田富國這個人,程千裡的印象當中,他很少有這麼有勇氣的時候,就好像一個人一直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的,突然有一天他變得沉穩而不卑不亢了,這就讓程千裡有點驚訝不已。
這個時候。
會議室的門被敲響,沈青雲推開門走了進來。
“程書記,廳長。”
看到程千裡,沈青雲一點都不意外,客氣的打了個招呼,便在程千裡的對麵,田富國的身邊坐了下來。
“青雲同誌。”
田富國看向沈青雲,淡淡地說道:“關於程文俊的情況,你跟程書記彙報一下吧。”
“好的。”
沈青雲聞言點點頭,一點不慌亂。
對他來說,這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情,程文俊那邊都已經交待的差不多了,他麵對程千裡的時候,當然很有底氣。
而且,沈青雲其實也非常好奇,對於程文俊的這些違法行為,程千裡到底知不知道?
或者說。
在這些事情當中,程千裡起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作用?
畢竟不管怎麼說,程文俊是他的親兒子,作為一個父親,難道說並不知道兒子犯的錯?
“說說吧。”
程千裡看著沈青雲,緩緩問道:“為什麼要抓程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