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飛，給你幾位長輩磕頭！”
半山腰，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立著四個墳頭。
墳前是一塊青石碑，上麵刻著姓名和出生日期，他們都是趙家列祖列宗。
其中有一個，是趙海國的父親，其他三個都是他的哥哥。
如果還活著，趙鵬飛得喊他們，大爺爺，二爺爺，三爺爺。
而趙海國也是兄弟四個裡頭最小，也是唯一一個在炮火連天戰場上活下來的那個。
趙鵬飛跪在地上，依次在每個墳前叩三個頭。
隨後又倒上白酒，燒上紙錢，以此祭奠他們。
“爸，哥，你們瞧見了嗎，鵬飛出息了，在部隊裡當上官了。”
“上尉連長，管著百來號人呢，可神氣了。”
“瞧見他這身軍裝了嘛？這叫荒漠迷彩，還有叢林迷彩呢……”
墓碑前，趙海國老人家對著一座座墓碑說了好多話。
說的眼眶紅紅的，情到深處甚至不由得潸然淚下。
他從烽火連天的年代，說到了解放以後，又到誌願軍，又到後來的很多事……
趙鵬飛靜靜地立在那，像是一尊雕塑，心情格外複雜。
秦風和李家勝，祁猛三人，則站在一旁，看著還在燃燒著的紙錢，思緒紛飛。
後來，他們才從趙鵬飛那裡了解到，這四個墳頭裡其實並沒有埋葬屍骨，這裡隻是衣冠塚。
當時那個年代兵荒馬亂，人命根本不值錢，一發炮彈下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因為當時雙方人馬都打亂了，誰也分不清誰，誰也不知道要往哪邊逃跑。
再加上那會兒趙海國當時年紀太小，所以沒能從戰場上把至親的屍骨帶回來。
至於烈士陵園裡麵，有沒有他們的名字，趙海國也不清楚。
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是用的一些二蛋，狗栓，鐵娃之類的小名。
所以即便是留不下名字，沒人知曉他們的存在，也是很正常的。
再到後來，趙海國就為他們修建了這個衣冠塚，以此來悼念他們。
聽完趙鵬飛的講述，秦風心頭有些沉重，也有些歉意。
他原以為，老爺子是因為黃昏戀，所以才舍不得離開這。
可現在看來，是他膚淺了。
趙海國老爺子，真正舍不得的，是對親人的思念。
如果真的搬到城裡去，那以後能來看看的機會，就會越來越少。
來到山腳下後，秦風還是忍不住朝著山上看了眼。
趙海國還要和親人說會兒話，於是便讓他們先下山了。
秦風說：“老班長，當初你當兵，是受你爺爺影響嗎？”
趙鵬飛點頭：“是啊，我從小就知道，炎國男兒要保家衛國。”
“那會兒，每年爺爺都會帶我上山祭拜一次，但隻是燒過錢就走了。”
“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說這麼多話，講這麼多事。”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多，關於我們趙家先烈的事。”
秦風微笑：“看得出，你爺爺確實很為你感到驕傲。”
“以後隻要有空，就多回來看看老人家吧。”
“到了這個歲數，往後見麵的歲數，其實是能算得出來的。”
“不要讓陪伴，成為遺憾。”
趙鵬飛嗯了一聲，回頭如果有假期，他一定會多回來看看。
讓爺爺更好的了解到部隊裡的變化，給看他自己的軍功章。
給他帶單兵口糧，讓他嘗嘗部隊現在的應急食品，
還可以把以前穿舊不要的迷彩服，拿回來給爺爺穿。
總之，要讓他看到部隊各式各樣的新發現，新氣象，他就會很開心。
……
晚上六點多，天已經基本全都黑了下來。
村頭的一片空地上，大喇叭在放著音樂。
村裡許多吃完飯，沒事兒做的老頭老太太都跑去跳起了廣場舞。
現如今，農村生活要比以往好了太多，村村通電已經成了基本配置，業餘生活也要比早年間天黑就鑽被窩要好了太多。
此時，廣場上最前麵，放著最火的廣場舞神曲《小蘋果》。
趙海國換上一身利索衣衫，手裡拿著兩把大紅扇子左搖右擺，眼隨扇動滴流亂轉。
“大家注意看我的動作，一噠噠的時候，扇子往這邊，二噠噠的時候，腦袋往這邊轉。來，大家跟著我的動作一起做。”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一噠噠，對，就這樣。”
“怎麼愛你，都不嫌多，二噠噠，對咯......”
隨著教學結束，歡快的音樂聲響起。
趙海國就這麼領著一幫老太太歡快的載歌載舞。
趙鵬飛在不遠處的田埂上，瞧見這一幕後眼睛珠子都瞪圓了。
他記得爺爺以前沒這愛好啊？
這是啥時候培養的，怎麼跳的這麼帶勁呢？
秦風看著趙海國跳舞的時候，跟一幫老太太眉來眼去的。
用手捂著臉，覺得和下午山上燒紙那會兒，簡直是判若兩人。
起初，他以為老爺子是因為和隔壁劉老太太互生情愫，所以才不願意離開這。
然後，覺得他是因為舍不得山上那幫兄弟長輩，覺得離開了他們會孤單。
而現在，秦風算是徹底看明白了，這老爺子在這玩兒的太開了，整個村子都是他的牽掛，他怎麼可能舍得去縣城縮在商品房裡？
秦風給出建議：“我覺得，還是彆勸你爺爺了。回頭給房子加固加固，就讓他住在這也挺好，比住在縣城誰也不認識誰要好得多。”
趙鵬飛也準備放棄了，都到這麼個歲數了，怎麼開心怎麼來吧。
過分強求，反而適得其反，畢竟爺爺操勞了一輩子，享受享受理所應當。
第二天大早，幾人便準備拜彆了老爺子，收拾東西回部隊了。
大家各自在屋子裡收拾東西，秦風東西提前收拾完了，正在院子裡眺望山上風景。
鄉村雖然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空氣和風景是真的好，明明才來了一天，但秦風卻有種心徹底靜下來的感覺。
這就是許多，大城市打拚的年輕人，所向往的田園牧歌，詩和遠方。
這讓他不由想到，東晉詩人陶淵明所寫：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閱讀理解：請問，作者陶淵明想要借這首詩表達什麼樣的情感？（10分）】
“小秦啊。”
“趙爺爺，怎麼了？”
“我煮了點茶葉蛋，待會你們帶著路上吃。”
“這，這也太多了，都拎不動了？”
秦風被這一大包茶葉蛋的分量給嚇了一跳。
趙海國笑著說：“多的那些，帶到單位，給鵬飛戰友們分分。我這個可都是村裡收的草雞蛋，不是洋雞蛋，部隊裡想吃都吃不著。”
秦風不忍辜負這位老紅軍沉甸甸的情誼，便替趙鵬飛做主收下了，到時候帶回去給大家嘗嘗。
“行，那我替我們首長，收下了。”
“行了，小夥子，你彆總首長首長的叫了，我知道你不是趙鵬飛的兵。昨天我去幫你們收拾屋子的時候，都瞧見了，你是個中校。”
“額......”
秦風有些尷尬，他覺著自己藏得挺嚴實的。
所以，這老頭是不是翻自己行李了嗎？
“鵬飛早幾年帶新兵的時候打電話回來，總是提起一個新兵。”
“他說他帶了一個很優秀得兵，比他還要優秀，那個兵就叫秦風。”
“所以我猜，你應該就是當時鵬飛口中提起的那個，他帶出來的非常優秀的兵。”
“和平年代，想要短短兩三年，從一個新兵晉升到中校，難度係數可不亞於造火箭啊。當然啦，放在我們那個年代，你這年紀當師長當軍長的，也不是不可能，但時代不同咯......”
秦風沒說話，隻是看著這位老前輩，認真聽他講話。
趙海國拍了拍秦風的胳膊，微笑說：“加油吧，小夥子。趙鵬飛能帶出你這樣的兵，能有你這樣的戰友兄弟，最後能成為你的兵，是他的福氣，也是我們老趙家的福氣。”
“你們未來的路還很長，可千萬不要鬆懈了，永遠都不要忘了你們的背後是一片片的萬家燈火。”
秦風抬起胳膊，用力敬禮：“是，老前輩。解放軍人馬解放軍永遠忠於祖國，忠於人民，永遠為人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