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眯了下纖麗的眼眸,“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對我念念不忘。”
“有何不可?”齊晟漆黑的眼攫住她,嗓音沉了沉。
沒料到他承認得如此痛快,沈姒怔了下。
敢情他的念念不忘,就是一見麵就變著法地折磨她?
她冷笑了聲,“那我求求你,離我遠點。”
她在抗拒跟他的接觸。
何況是這種,過分親密到越界的接觸。
唬她的成分多,齊晟沒打算做到太過火,鎖著她的力道其實放了水,但沈姒費了力氣也還是沒掙脫。
沈姒心底煩的沒邊了。
不過就因為這麼幾下拉扯和掙紮,她腦海裡閃過一點靈光。
人在水下不容易使力,稍微一動,就能感覺到阻止和托向她的力道,身上用的勁兒會被水卸掉大半,泳池的水與她貼合,感覺很奇特。
莫名其妙地,她找到一點靈感。
她之前跳《綠腰》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在水底下一折騰才發現,折腰旋轉的用力方式,還可以再改改。
見她一動都沒動,神色有點恍惚,齊晟掐住她的手驟然收攏。他聽她吃痛求饒,眸色暗下來,“你倒是越來越長進,跟我調-情也能走神。”
“不是,”沈姒掙紮不開,脖頸無意識仰起,手抵在他肩上推了推,聲音有點變了,“我有靈感了。”
“什麼?”齊晟微眯了下眼。
“舞蹈靈感。”沈姒怕待會兒沒感覺了,急著去試驗一下,滿腦子都是舞蹈動作,也不管他什麼臉色,“你趕緊起開,我要去練習室,我怕忘了。”
怕忘了是一碼事,怕他繼續為非作歹才是真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跟他在一起時,每次都朝著難以言說的方向發展。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他跟她相處的時候實在不像分手狀態。所以再不找個借口脫身,她真就莫名其妙折在他手上了,還他媽是在泳池這種地方。
而且泳池裡差點溺水的事還讓她緩不過來,一直心驚肉跳。
就按齊晟往日的脾氣秉性來看,他實在不是溫和良善的主兒,從不溫柔,她也不指望他做個好人。
她急於離開他,越遠越好。
齊晟看著她,有點氣笑了。
他就不該裝什麼好人,由著她興風作浪後還全身而退,該讓她付出點代價,拉她在水底沉淪,讓她今晚連爬出泳池的力氣都沒有。
隻是現在還不能。
畢竟還沒怎麼緩和關係,總不能還沒到手,就把她嚇跑了。
齊晟鬆了手勁兒,將卑劣而陰暗的想法壓了下去,嗓音還啞得厲害。
“我送你。”
托了泳池這場鬨劇的福,接下來一天的排練順利得出奇。
沈姒一開始還分神想泳池裡的事。
但她很快就覺得,為他分神,太浪費精力,也太浪費時間。這些年她耗費了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現在想想,實在沒什麼必要。
文藝複興風格的劇院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大廳內,拱形窗口立著青銅雕像,上方懸掛了巨幅彩繪和人物油畫,恍若上世紀宏偉華麗的縮影。
偌大的排練廳內,舞團剛進行完最後的彩排。
伴舞退場整理裝束,工作人員進行最後一次設備檢查和調整。
周遭人不少,有點兒吵。
“ilovethewayyoulook,silvia.”劇場的負責人是個熱情的中年女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和誇讚,“youtakemybreathaway.”
沈姒微笑著道了聲謝,跟她聊了幾句,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怎麼進來了?
沈姒心態一直很穩,倒不在意齊晟是否在場。不過這會兒還在彩排,她不覺得他有耐心在這兒等,也不太想出什麼幺蛾子,費時間應付。
她站在彩繪玻璃窗下,直勾勾地看著他,等他朝自己過來。
不過跟她想象的場景都不太一樣。
齊晟看向她時,並無驚豔之色。
他的視線直接越過她肩頭,落在她身後。他臉色微變,疾言厲色地喊了一聲“躲開”,一把推開麵前的人,不管不顧地朝沈姒的方向衝過來了。
沈姒看到齊晟奇怪的反應,沒聽到身側細微的聲響,“怎麼了?”
“嘩啦——”
毫無征兆的,巨大的彩繪玻璃角落爬上細紋,在一瞬間震碎。
“啊——”
“lookout!”
周圍此起彼伏的尖叫和驚呼。
玻璃破碎的聲音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刺耳到讓人心驚。沈姒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已經被齊晟一把攬進懷裡,折身緊緊抱住。
齊晟一手箍住她的後腦,按進自己懷裡,慣性差點將她按倒在地。
巨大的彩繪玻璃窗四分五裂。
劇院的排練廳內瞬間陷入混亂,好在彩繪窗下沒站幾個人,傷情也不嚴重。有人驚叫,有人怔立,有人罵罵咧咧地指責劇院沒有檢修。
不過這還真怪不得主辦方,建築存在幾百年了,每年都有人檢修,但一塊玻璃、一片磚頭都算古董遺跡,不是能隨意更換的,可能因為前幾天刮過一場大風,彩繪玻璃才毀壞了。
“你沒事吧?”齊晟一把撈起她的手肘,看著驚魂未定的沈姒,短促紊亂的呼吸,泄露了他原本掩飾得不錯的緊張,“有沒有受傷?”
沈姒心驚膽戰,臉色有點難看。
太危險了。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衝上來擋一下,碎玻璃刮的就是她的臉了。
沈姒的心跳久久難以平息,一時竟也忘了推開他。她從他懷裡抬眸,看著他頸上滲出的血絲,探到了一手溫熱,驚呼了聲,“你流血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抬手緩慢地擦了下後頸。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其實根本沒反應過來,動作快過思維一步,腦海裡還沒閃過“她很危險”這個念頭,就不管不顧地朝她衝過來了。
有點諷刺。
他好像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齊晟?”沈姒的手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兒放,眼底隻剩驚慌和無措,“去醫院吧?我替你打電話……”
齊晟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倒沒她那麼緊張,甚至還有心情同她玩笑
“你還是去廟裡拜拜吧,沈姒。”
這才過去幾天?
她先是差點在台階上一腳踩空,再是在秀場暈倒不省人事,現在又遇上玻璃破碎險些被劃傷。
這他媽也太點兒背了!
“……”
沈姒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琢磨他這話的合理度。
等她打量了眼安然無虞的自己,又打量了眼身上掛了傷的齊晟,她終於忍不住,很小聲地嘀咕了句
“我覺得,還是你去廟裡拜拜吧。”
第33章流光陷阱咬痕
回應沈姒的是額頭上的一下輕敲。
“欸——”沈姒捂住額頭,仰起麵頰跟齊晟對視了幾秒。
不過相接的視線還沒擦出什麼火花,齊晟就折身走了,留下她稍怔,下意識地跟了兩步,“你去哪兒啊?”
排練廳裡有點吵,齊晟沒聽到。
沈姒的目光落到齊晟的後頸上,掃到蜿蜒進領口的血痕,怔了怔。她的腳步頓在原地,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剛才無謂又寡淡的反應,完全不像傷得這麼嚴重,這麼……
觸目驚心。
排練廳和正式劇場不在一個樓層,伴舞早已退場,無人受傷,受到玻璃破碎波及的隻有幾個工作人員。劇院負責人在征得同意後,隻將原定時間推遲了十分鐘,安排了人收拾殘局,事後再商量這場事故的處理和賠償。
顧不上快開演,沈姒追出排練廳。
維也納的夜風裡攜帶著鬱金香和金鳶尾的氣息,和一地的紙醉金迷。
“齊晟。”
沈姒拎著裙角,追下了台階,瞄了眼他的後頸,莫名有點心虛。
齊晟逆著昏光,漆黑而沉冷的眼被前額細碎的短發遮擋住了些許,近距離審視,氣質陰刻又沉鬱。明明是仰望的姿態,他依舊讓人心生懼意。
沈姒連呼吸都停掉了半拍。
“我,”她站在他上麵幾階台階上,視線往旁邊瞟,猶豫了下,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我陪你去醫院?”
“快開場了。”
裝飾西裝的方帕被血浸透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要不是她看到傷口,她真信了他沒什麼事。
他這人,不知道喊疼嗎?
“可你還在流……”
沈姒下意識地抬手,被他敲了下手背,指尖一縮,頓在半空中。
齊晟微蹙了下眉,撥開了她的手,嗓音倦懶又低沉,又點兒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