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的長廊裡,放映廳分列兩側,偏冷的光線從頭頂垂落,映亮了空氣中虛虛浮浮的塵埃,莫名有一種靜謐到恍若隔世的感覺。
沈姒停住了腳步,以手比槍,點在他心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老實交代,你花了多少錢?”
跟各類寶石打交道這麼多年,再加上她本身就會鑒定,沈姒都不用上手,一眼就能鑒彆真假。
鉑金的花枝和花瓣、花骨朵裡躺著紅寶石,看著像一件藝術品。
電影院如果能闊氣到送高定珠寶,是嫌破產不夠快嗎?
在他否認之前,她一言難儘地看著他,“三哥,你聽說過哪個電影院抽幸運觀眾,會送寶石?”
“在柏林看到,順手拍的。”齊晟不太在意,“你喜歡不就行了?”
“可我還以為,我的運氣真那麼好。”沈姒無可奈何道。
“要什麼運氣?”齊晟輕哂,眸底暗色沉降下來,“靠運氣還不如靠我,你的運氣用來遇到我就夠了。”
他背立著昏光,漆黑沉冷的眼底醞釀了一片深邃的海。
沈姒心跳漏停了半拍。
她非常平靜地“哦”了一聲,捏著盒子轉身,若無其事地朝外走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閉了下眼睛。
要命,太犯規了。
齊晟沒看到她燒起來的麵頰,還有薄紅漸染的耳垂。
跟其他情侶彆無二致,電影、逛街、吃飯、藝術館,特彆稀鬆平常的約會項目,一個一個試下來,齊晟總有本事讓她過的不平常。
沈姒一路在不停地冒粉紅泡泡。
她跟他度過了完整的一個白天,吃完飯時看他接了個電話,麵色凝重。
“怎麼了?”
“沒事。”齊晟眸色沉靜,抬手鬆了顆襯衫扣。
這段時間有些敏感,勢力洗牌期間,稍不留神就會行差踏錯、萬劫不複,齊家倒不至於要靠站隊來換一席之地,不過要他費心的事兒實在不少。
“你有事就忙好了,”沈姒心情好,非常“大度”地趕他走,“反正日子還長,不急於一時。”
齊晟勾唇。
這還真不像她能說出來的話。
私密性極高的餐廳裡,擁簇著空運過來的切花型玫瑰,銀質餐具旁點了蠟燭,光線昏暗,從落地窗望下去,帝都商業區的繁華夜色一覽無餘。
沈姒抿了口紅酒,一手支著下巴,拍了張照,低著頭發消息。
[我太沒骨氣了怎麼辦?]
[我發現我就吃甜言蜜語、糖衣炮彈那一套,我本來還想再折騰他幾百回合再說,但是一約會就有點心軟了嗚嗚嗚嗚嗚。]
[幸虧電話把他支走了,我可能抵抗不了太久了。]
[周子衿:???]
[周子衿:所以白天你掛我電話,是跟三哥約會去了?]
周子衿給她發了一連串非常友好的“微笑”問候表情包。
[許昭意:嘖,見色忘義。]
[周子衿:嗬,重色輕友。]
兩人突然開始了無聊的接龍,一唱一和地飆出“色令智昏”、“見色眼開”等十幾個詞語,刷了幾頁屏。
沈姒難得沒反駁。
她全程是一副“隨便你們怎麼說,老子就是要甜甜的戀愛”的態度。
語音裡許昭意苦口婆心地提醒道:“不過我說真的啊,姒姒,你可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答應他,太吃虧了,讓他多追幾天再說。”
“沒錯,我姐妹兒那麼漂亮,難道不值得追嗎?”周子衿附和。
[沈姒:難得你們倆狗言狗語完,還能說出一句人話。]
[許昭意:?]
[周子衿:??]
一整屏的問號刷過去後,對麵才發來一條正經語音,“雖然姐妹都是勸分不勸和的,但是不管你做什麼決定,隻要你開心,我都支持。隻有一點必須記住,你不能吃虧。”
“我知道。”沈姒失笑。
她拿著那隻小盒子,朝後靠了靠,指尖壓了下葉子,看花骨朵裡的紅寶石彈出來,然後鬆手,看鉑金製成的花瓣將滿目的流光溢彩藏住。
就像慢慢藏好了一點小心思。
春色盈心,月照溫柔。
周末節目組的飯局如約而至。
核心商圈的地段裡開辟出來的會所,寸土寸金,院落裡開了一樹的小白花,在紅褪綠肥的時節,竟也開得繁密,香氣從犄角旮旯裡飄出來,很獨特。
節目組的評委導師有她幾個朋友,在外麵逐一寒暄後,往二樓走。
沈姒正好接到齊晟的電話,放緩了腳步。
“你們先去,我失陪一會兒。”
長廊裡昏昧的光線襯得氛圍曖昧不明,充盈著淡淡的香水的氣息。
“我在附近吃飯,就上次跟你說的比賽,節目組裡有幾個熟人。”
“你要來接我嗎?”
“也不是很重要,我本來也沒打算答應,隨時都能走。”
沈姒趴在長廊的窗口,迎著微涼的夜風,溫溫和和地說了幾句話。
說話間,附近傳來一陣腳步聲。
沈姒不經意地回眸,視線稍頓,聲音也稍稍停住。
是顏若。
看來還真如周子衿所說,節目組評審導師裡麵有她。
兩人冷淡地一對視,不等目光碰撞出什麼火花,便挪開了視線。
過往每一次接觸都不痛快,兩人的氛圍實在好不到哪兒去。
沒旁人在,顏若冷冷地看了眼她,一改往日的溫婉脾性。她將手包撂給助理,腳步生風似的上了樓。
沈姒這幾天沉浸在跟齊晟的各種甜膩相處裡,難得好脾氣,連帶看顏若都順眼了點兒,也沒計較。
她繼續接電話,沒再理會。
三兩分鐘的功夫,沈姒掛斷了電話,上樓時發現包廂附近正在拉扯。
一個年輕男人似乎喝了酒,正在糾纏顏若,把人堵在那了。
“賀少,你就彆拿我取笑了,”顏若分明急著脫身,眼底透著點厭煩,可麵上還維持著帶著笑,“我這種庸脂俗粉怎麼入得了您的眼?”
助理就在旁邊,也不敢趕人,看樣子是對麵的人不能得罪。
沈姒雖然看顏若不怎麼順眼,但這種欺男霸女的輕薄戲碼委實有點惡心,她也不至於幸災樂禍。
她給顏若使了個眼色,打算去包廂叫人給她解圍。
結果顏若不知道是真蠢還是故意,剛剛還千方百計地掙紮,這會兒直直地看著她,一動不動,不說話了。
這樣的反常很難不讓人生疑。
糾纏她的年輕人注意力果然轉移,轉過身,視線停在了沈姒身上。
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沈姒?”
第42章臨淵殊色轉麵流花雪,無力慵移腕。婉……
沈姒輕眯了下纖麗的眼眸。
四九城裡她隻知道一個賀家,這兩年大權儘攬的也就賀九一人。
但眼前這位,顯然不是。
單從對方難看得要死的臉色來看,她恐怕在什麼時候得罪過對方,還得罪得不輕。可惜她搜刮完記憶,對眼前的男人也還是毫無印象。
不等沈姒說什麼,顏若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了一個來回,溫溫柔柔地問了句
“賀少,你們認識啊?”
年輕人不耐煩地推開她,暴躁道,“滾開,彆在這兒礙眼。”
顏若巴不得找個借口脫身,麵色為難地看了眼沈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才說了一個“她”字,對上年輕人的視線,像是被嚇到,匆匆離開了。
沈姒知道不該停留,可對方動作異常敏捷,攔住了她的去路。
“沈小姐往哪兒走?”年輕人冷諷道,“不留下來敘敘舊?”
“我不認識你。”沈姒眸色冷淡。
“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啊。”年輕人諷刺又厭憎地掃了眼她,似毒蛇吐信,“當年沈小姐敢跑到南城的地盤上撒野,我就想認識認識你了。”
他不依不饒,“傍著齊三這些年,開罪過這麼多人還能全身而退、風光無限。沈小姐,你好威風啊。”
沈姒毫無頭緒的腦海霎時間一片清明。
南城的事,她知道齊晟順水推舟,替她收拾了手尾。但她以為解決了何家榮這事就算了結了,從沒想過何家背後,還牽扯了彆人的利益。
尋仇的?
她眉心跳了跳,朝後退了一步。
“你不是手段挺高嗎?跟我拿什麼喬?”年輕人看她要跑,笑得十分不懷好意,一隻手就要往她肩上搭,“我倒要看看,能把齊三勾得魂不守舍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
他的眼神從不耐煩轉變到興致滿滿,不過短短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