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撿起進門時隨手撂在入口處的檔案袋,遞給她,“你自己看。”
沈姒有些奇怪,還是順著他的話接過來,拆掉了檔案袋。
裡麵是大量的調查資料,調查對象是顏家,絕大部分是致命的把柄,份量足夠讓顏誌南有牢獄之災,甚至還有她已經猜到的身世。
沈姒隨手翻了幾頁,便不再碰,抬眸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早在她動身去海島之後,顏家的公司被查出了各種問題,相較而言,不算太越線太致命,但齊晟有意打壓它,就算它一乾二淨也經不起折騰。這幾天顏氏麻煩頻出,市值在不斷蒸發,股市開盤後,股價幾乎跌停。
得到這一結果,沈姒沒有再刻意關注後續。
不需要關注了。在齊晟眼裡,顏家低如草芥。他撂句話,顏家就得傷筋動骨,再無翻身可能。
“我想你自己做決定。”齊晟平靜地看著她,“我並不希望你認回這樣的家人,但我也不想將來有一天,你後悔。”
沈姒直勾勾地看了他幾秒,忽然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齊晟按住了她的手腕,看著她的反應,眸底暗色沉降下來。
“沒有很早。”他也沒否認。
最初他將沈姒從南城帶回來,倒沒刻意去查,不過他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女的在身邊,家裡人明麵上不過問,暗地裡也安排人查了個徹底。
之後他確實過問過她的身世,知道她可能還有親生父母後,他藏了私心,想要她順從地待在自己身邊,並不想要她認回。她不提,他也不讓人繼續。
再後來他真的插手,是出了顏若這件事後,也就是現在。雖然是陳年舊事,但他想調查個人實在不是難事,結果很快擺到了他麵前。
可惜滿紙荒唐,不是什麼愉快的結果。
他沒讓人按死顏家,不止是替她著想,也藏了點卑劣的心思。他怕她心軟,將來有一天想起來,覺得他做得太狠絕。
“我不需要這樣的家人,從顏家當初丟棄我的時候開始,我們就恩斷義絕了。”沈姒眸色淡了淡,“顏家的死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氛圍十分凝重,空氣像是被凍住了,撕扯不開一絲一毫喘息的空餘。
清楚了她的態度,齊晟見她不痛快,也不再提這個話題。
他還攥著她手腕,下挪了幾寸,捏了捏她的手,漫不經心的問了句,“過幾天你生日,想怎麼過?”
沈姒怔了下,笑意很輕,“每次都是你給我過生日,好沒勁。而且你每次送那麼多東西,不嫌麻煩?”
“換你給我送?”齊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還真認真思考了下送什麼,然後發現他似乎都不需要。
齊晟這樣的家世背景,不缺錢不缺權不缺色不缺台麵,地位不消多說。但凡他想要的東西,不是牢牢握在他手裡,就是在去他手裡的路上。
她好像還真沒什麼好送他的。
“要不然,等我半決賽的時候,給你留個位置吧?”
齊晟聽了她的說法,抬手揉了下她的長發,輕然一笑,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哎,”沈姒看著他往衣帽間襯衫區域走,莫名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你什麼意思?我不值得你去看嗎?”
“我需要你送門票嗎?”齊晟鬆了顆紐扣,覺得她特沒誠意,“你倒是可以賄賂我,今晚伺候得我高興了,我可以幫你暗箱操作。”
“滾。”
沈姒笑著低罵了聲,“用不著你,我有實力好不好?”
在他注視不到的地方,沈姒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手邊的檔案袋,纖長的睫毛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幾秒之後,她抬手將檔案袋撂進垃圾桶。
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儘頭冷色調的光線投落,映照到齊晟線條利落棱角分明的側臉。
沈姒看著他換掉了襯衫,朝裡走了走,順手挑了幾條領帶,對比之後遞給他,“你剛回來,就要出去?”
齊晟沒接,低眸凝視了她幾秒,嗓音又低又冷,往她耳朵裡灌,磨得人心尖兒都發癢,“舍不得我?”
他攏著她後頸,往自己身前扯了把,不需要言語便讓沈姒看懂。
這是要她係的意思。
“想太多,”沈姒整理了下他的襯衫領口,慢條斯理地替他係領結,“你不折騰我,我倒清靜。”
齊晟捏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抬,“這話我不愛聽。”
沈姒的指尖稍頓,有意無意地,輕輕蹭過他的喉結,順著他的話來,“我要是不乖,難不成您還打算收拾我?”
她握著他的手貼上自己身前,輕輕懶懶一笑,“您舍得懲罰我嗎?”
她慣會勾引,勾他心底的癮。
齊晟手上一用力,低著眸警告她,低啞的嗓音透著點兒危險意味。
“沈姒。”
“您彆這樣看著我,哥哥,”沈姒還不見好就收,攥著他的襯衫,聲音又軟又媚,低聲告饒,“我怕疼,玩不了您想的那些變態東西。”
齊晟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倏地笑了一下,“你完了,沈姒。”
沈姒莫名被他的眼神激起了一身戰栗,縮了下手,朝後退了退,“係好了。”
她提醒他快走。
齊晟倒也沒當即把她怎麼樣,視線在她身上一掠,輕拍了拍她的臉頰,“你可以提前想想安全詞。”
沈姒耳根一熱,打掉了他的手,“快滾,這種你想都不要想。”
做夢也該有個限度,他是一點都沒有。
雪崩事件的消息雖然被著力壓了下去,後續多多少少還是透了出來。齊晟返京兩天才回來,人心易動,滬上一堆事務要忙,他沒在檀宮待多久。
等人一走,沈姒跟兩個小姐妹在花廊裡喝下午茶。
成天跟時尚圈打交道,打小接觸的也算是高奢和高定,周子衿見了沈姒,第一時間就被她手上的戒指勾走了全部注意力,一把牽住她的手
“我靠,姐妹,你就這麼把價值上億的戒指戴出來招搖?”
她拍了拍沈姒的手背,格外真誠地建議,“給你的手上個保險吧。”
“我看你還是勸她去瑞士銀行,開個保險櫃把自己存進去吧。”許昭意一針見血,“她可能想秀訂婚戒指,不想摘。”
其實沈姒還真不是故意顯擺。
被家裡阿姨打斷之後,又因為顏家的破事影響情緒,剛醞釀好的氛圍全被毀壞殆儘了。
她都忘了手上還戴著戒指了。
“可這應該算不得訂婚戒指吧,齊晟根本沒求婚,”沈姒回憶了下,悵然地歎了口氣,“而且我現在想想他剛剛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到冷淡了。”
“您能把手上的大冰糖摘了再說這話嗎?”周子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本來就閃,你還跟我凡爾賽,我現在看它更刺眼了。”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我對你的愛淨重21g。”許昭意支著下巴,不疾不徐地說道,“你那三枚戒指加在一起,一共105克拉,換算過去正好21克。”
她翻了頁材料,“他以前就用了心,你還想要人怎麼熱情啊?”
沈姒怔了下。
“那要怪你們理科學神的思路太反人類了,”周子衿嘖了聲,“正常人根本get不到。”
“雖然說得我很心動,”沈姒轉了轉指間的戒指,“我還是懷疑,這是個巧合,齊晟應該……不太可能動這麼多心思。”
隻說智商和情商,他確實能想到;但論行事作風,他不太可能在追求女人這種事上下功夫。他肯百忙之中抽時間敷衍人,都算屈尊降貴了。
而且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戒指確實是訂婚戒指,她不小心戴在手上了,沒摘下來,也就沒著急動它。但齊晟當時的態度,根本不是求婚啊。
他表白那段,是解釋也是安撫,但沒有更進一步的意思。
豔陽之下,鑽石閃過一片火彩。
沈姒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戒圈,有些心不在焉。
夜色深濃,月缺沉鉤。
檀宮彆墅燈火通明,楓丹白露式建築風格強烈,灰色的石膏浮雕和壁畫相襯,蔥蔥鬱鬱的樹木上蟬鳴未歇,掩蓋住二樓窗口傳出的低啜,斷斷續續,沉降在漆黑的夜色裡,直到寂靜無聲。
事實證明,白天的事根本沒完,沈姒當晚付出了一筆昂貴的代價。
說錯話招惹齊晟的後果,就是最後連求饒都不能。驚濤駭浪般的快意層層堆疊,她低纏婉轉的聲音直接散了,險些失聲,最後一個字說不出。
沈姒整個人非常絕望。
後半夜風收雨歇,她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聽到齊晟的聲音。
“我最近可能很忙,你有什麼需要直接吩咐人。”齊晟把玩著她的發絲,勾起一小縷,修長的手指纏著繞了繞。
沈姒沒太往心上放,敷衍地應了聲,靠著他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怎麼見到他。
按理說,齊晟現在這個位置,根本不需要事必躬親,決斷者又不是執行者,應該沒什麼事值得他費心。也不知道齊晟在忙什麼,偶爾回來也泡在書房。
他突然清心寡欲,她總覺得哪裡彆扭。
但她總不能直接問“你最近怎麼不碰我了”、“你是不是對我沒感覺了”吧?
這種話題,實在有點羞於啟齒。
轉瞬兩周而過。
疑問一直持續到半決賽當天,也沒得到解決。
“你說齊晟是不是突然玩膩了?”沈姒實在想不通齊晟在忙什麼,鬱悶道,“難道沒結婚也有七年之癢?”
“比賽現場,你彆胡思亂想。想不通你就直接問他嘛,”周子衿在後台玩手機,完全不信他倆能出什麼狀況,不疾不徐道,“你倆做都做了,問一句而已,你還不好意思?”
沈姒沉默了兩秒,莫名其妙被她說服了,“好有道理。”
說話間,進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鬨的聲音,人頭攢動。
現場和後台的氛圍突然就變了。
工作人員不知道收到了什麼消息,步履匆匆地忙碌起來,嚴陣以待;a區貴賓席的幾個投資方被秘書附耳說了幾句,陸陸續續站起來了;連電視台在場的幾個高層領導也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