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媽媽搓著手進了安園的抱廈,撲麵而來的暖氣讓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媽媽凍著了吧!”正坐在書案前看帳本的沈穆清聽到動靜抬頭,把懷裡的手爐拿出來遞給了落梅,“去,給媽媽拿去。”
落梅應聲接了過去。
戚媽媽忙道:“姑娘自己用吧!我這也就是手冷,身上熱著呢!”說著,把那手爐又推了回去。
沈穆清見了,也不和她多講究,笑道:“可是有什麼事?”
自從李氏發了話,安園聚然就熱鬨起來。沈穆清不喜歡自己住的地方像個菜園子門似的被人進進出出的,就把三間抱廈清了出來,坐在那裡處理家事。
戚媽媽就笑著從衣袖裡拿出幾張紙來遞給了落梅:“兩家外皰幫廚的把菜單子開出來了。”
落梅上前接過來遞給了沈穆清。沈穆清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道:“菜色安排的也倒是合理。隻是份量再加四成。”
戚媽媽麵露豫色:“這幾天來的客人,都不曾留飯……”
沈穆清就笑道:“明個就是老爺沐休了,要來的人怕都會尋著這個時候來。”說著,語氣裡有了幾份調侃,“正主子不正家,來了有誰知道。”
戚媽媽聽了掩嘴而笑:“姑娘說的是。”
“不過,有些事還要勞媽媽多費費心。”沈穆清正色道。
戚媽媽也忙垂手恭立:“姑娘直管吩咐就是,這樣說,奴家受不起。”
沈穆清就笑道:“明日來的,隻怕是品階都不低。均是見多識廣的。媽媽等會去跟司廚的說說。這天氣冷了,鹿肉獾豬都上了桌,大魚大肉的不稀罕,把那溫棚裡產的刺黃瓜、小白菜、水蘿卜之類的多備些,新鮮清淡,最是爽心利口。司酒的那邊也說一聲,山西汾酒隻放外院的西跨院待那些馬夫、轎夫隨身小廝,外院花廳裡的客,用金華酒或是紹興酒,溫和些,免得有人醉了酒,到時候失了儀態,不好看。太太屋裡的客,用金徑露或是太禧白,這是內廷的養生酒,太後娘娘賞的,外麵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平日裡各位大人在禦宴上喝過,可各位夫人未必就喝過,正好招待各家的夫人。至於茶,西跨院的用武夷茶吧,濃苦味深,老爺書房和太太屋裡的用老君眉,性溫,其他的人,用龍井吧,茶味清冽,也香!”
戚媽媽認真地聽著,見沈穆清說完了,又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見沒有出入,她略略鬆了一口了,奉承沈穆清:“還是姑娘想的周到!”
這一部分是前世的經驗,一部分是跟在李氏身邊學著知道了怎麼吃喝。
“這也是跟在太太身邊學的一點皮毛。”沈穆清淡淡地笑,轉移了話題:“銀錁子可做好了。”
戚媽媽忙道:“全按照姑娘的吩咐重新鑄了。”
沈穆清點頭,有些不放心地道:“媽媽一定要交待清楚了。那梅花、海棠式樣的,是雪花銀鑄的,那元寶樣的,是七成的成色銀子鑄的。打賞的時候切切不可錯了,各位老爺夫人身邊的人打發那梅花海棠花,轎夫趕車,打發元寶……小心鬨出笑話來。”
戚媽媽連聲應了。
沈穆清就吩咐落梅:“去,把那堆沙娟花拿出來,讓媽媽挑兩朵戴了。”
戚媽媽忙起身道謝:“姐兒真是折煞我了。這可是宮裡賞出來的東西。”
沈穆清笑著:“你看我頭上這幾根頭發——給我戴,豈不是埋沒了。”
戚媽媽聽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她相貌很是尋常,卻長著一頭烏黑濃密的青絲,綰起頭來不用戴假發,她一向以此為傲。沈穆清的賞賜,正打在了她的心坎上。
落梅拿著個紅漆剔雕匣子出來,打了了,裡麵有七、八朵絹花:“媽媽挑兩朵戴吧,其它的,我再送去姨娘和四姑娘那裡。”
“這可真是托了姑娘的福。”戚媽媽挑了一朵石榴,一朵芙容,千恩萬謝地走了。
英紛正好和威媽媽錯身而過,望著那兩朵娟花嘖嘖稱奇:“媽媽這是哪裡得的?”
戚媽媽喜滋滋的:“是姑娘賞的。”
英紛進了屋,一眼就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紅漆剔雕匣子,嘟著道:““姑娘也太大方了些。”
“就知道你要爭。”沈穆清笑道,“家裡的姑娘、姨娘的都沒得戴,你倒戴得出去,也不怕犯了眼睛。”
“我是姑娘身邊的貼身丫鬟,倒不如一個管事娘子。”英紛裝作忿忿然的樣子:“要這樣,我也要管個管事娘子。”
沈穆清哈哈大笑起來:“你看中了哪個,我幫你做主,包你稱心如意!”
英紛的臉色通紅,嚷道:“這也是姑娘說出來的話!”
落梅也在一旁掩嘴而笑:“這絹花要是給你戴了,怕是要繞著院子走一圈。人家戚媽媽可不比你,老成著。不信你看著,姨娘不先在頭上戴厭了,戚媽媽這花是決戴不出來的。你還想當管事娘子,好好跟著戚媽媽學學吧。”
英紛到也沒有辯這句話,點頭道:“這戚媽媽是有幾份利害。想當初,太太有什麼事,都是吩咐李媽媽……也不知道她是怎的,這兩個月就得了太太的眼,倒把李媽媽的事都攬了去。”
沈穆清聽得心中一動,正色道:“落梅,我這兩天事忙,你可去看了錦繡。”
“昨兒還去了!”落梅神色一暗:“還是老樣子。”
沈穆清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戚媽媽揣著那兩朵花去了李氏的屋裡。
李氏正歪在炕上聽著汪媽媽報這幾天送來的禮單,見戚媽媽來了,朝著汪媽媽輕輕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汪媽媽眼角輕輕地睃了一下戚媽媽,笑著應聲而去。
戚媽媽就神神叨叨地走到了李氏的麵前,從懷裡掏出那兩朵絹花:“太太,姑娘賞我的。”
李氏瞟了那兩朵絹花一眼,笑道:“既是賞你的,收下就是。”
戚媽媽聽了,滿臉笑容地重新把花揣在了衣袖裡。
“你拿了菜單子去,姐兒怎麼說的?”李氏淡淡地問。
戚媽媽笑著把沈穆清的話敘述了一遍。
李氏麵無表情地聽完,半晌沒有吱聲。
戚媽媽小心翼翼地窺視著李氏的神色,斟酌道:“太太,我瞧著姑娘說的有道理……”
李氏朝著戚媽媽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後姐兒那裡有什麼事,不用來報我了。”
戚媽媽立刻笑容滿麵地應了一聲“是”,然後退了下去。
李氏望著空地一人卻裝飾的富麗堂皇的屋子,哈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有著無拘無束的酣暢,笑得立在屋簷下的丫鬟媳婦個個驚訝不己。
隻有璞玉,急急地跑進去:“太太,太太,您怎麼了?”
李氏望著璞玉,臉上綻開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低低地道:“我們家,有個好姑娘呢!”
璞玉有些茫然地望著李氏,道:“我們家姑娘本來就好。每次遇到我,都會給糖我吃。”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不過一個時辰,天地間已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儘管如此,還是如沈穆清所料想的那樣,沈家來了很多的客人。不僅多,而且大多數錦衣貂氅,坐著銀頂皂蓋皂幃的四人大轎而來。沈家的仆婦自不用說,那外皰的廚房、茶房、酒房等人見了,一點也不敢馬虎,戰戰兢兢地應付著眼前差事,生怕在這節骨眼上出了什麼錯。
因事情早就吩咐下去了,沈穆清這邊卻清閒了下來,卻也不敢坐著,就在李氏屋裡服侍著。
有幾位侍郎夫人和學士夫人是跟著丈夫一起來的,像與沈箴同為內閣大臣、主管工部的胡信胡閣老夫人,還有富陽公秦瑋的夫人、都察院左都禦史趙符的夫人、五城兵馬指揮使柳進的夫人等卻是自己來的。七、八位錦衣麗服、珠圍翠繞的夫人按品階分主次坐在朝熙堂的敞廳裡,腳下踏著銅胎琺琅壽字腳爐,幾上擺著時令花卉,舊窯茶盅,又有描金退光紅漆的九槅攢盒擺著橘餅、雲片、鬆餅、軟香糕、花生、核桃、瓜子、杏仁、粟子等零嘴,高腳荷葉盤裡放著用蘋果、蜜羅柑、枇杷、葡萄、紅棗、生梨等拚成的什錦拚果,大家吃著糕點,喝著清茶,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鬨。
沈穆清立在李氏身後不時地用眼瞅著這個,瞄著那個,服邊服侍的丫鬟們就隨著她的眼色上茶遞水,奉漱盂手巾,一時間倒也井井有條,沒出什麼狀況。
幾位夫人說著說著,話題就轉到了翰林院的侍講陳學文娶了原河南布政司使韓茂遠的遺孀的事上,大家都顯得興致盎然的。
刑部侍郎謝敏的夫人就笑道:“說起來,韓大人和我們家老爺是同鄉又是同年,曾在江南做了二十幾年的知府,後來升了河南布政司,還惹上過貪墨案,那手斂財的本領,不是當朝第一,也要排有前十位。這一撒手,倒是為彆人做了嫁衣。”
“難道那韓家就沒有一個出來主事的。”趙符的夫人詫異道,“就這樣讓韓夫人把韓家的家資帶到陳家去。”
有姊妹問,怎麼公共章節顯示是第五章。實際上是發生了一點小事,嗯,也不算是小事——就是我的包被偷了,結果包裡的U盤也不見了……所以把發表過的文進行了備份,可能動了哪裡,結果公共章節就變成那樣了……現在隻好重新再寫……
哎……看來,我還真沒有蓄文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