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饕餮之客(1 / 1)

好事多磨 吱吱 1641 字 1個月前

梁幼惠聽了,連連點頭:“正是,正是。所以我就沒有再讓她們去找了。有時候饞了,就央了祖母,讓她給我弄點吃……嘻嘻嘻……”

那個墜赤金色如意墜的婢女聽了,又輕輕地咳了一聲。

梁幼惠臉上就露出懊惱的神色,坐姿也筆挺不少。

沈穆清微微地笑,和梁幼惠寒暄了幾句,叫的顛不梭和喇虎醬、素餅就都來了。

梁幼惠看著,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卻強忍著,斯斯文文地拿了一根藤的銀勺將喇虎醬塗在素餅上,小口小口地吃起來。可這樣的優雅,她也就堅持了片刻,立刻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眯著眼睛,整個表情顯得非常的滿足。

沈穆清腦海裡突然間就冒出了一句曾經在雜誌上看到的話來——愛吃的人都熱愛生活。

她掩嘴而笑,心情變得好很多。

那個婢女就在她們身邊連咳了幾聲。

沈穆清笑著對身後的珠璣道:“這位姐姐怕是咽嚨有些不舒服,下去喝點川貝梨子水去。”

珠璣就笑盈盈地走到了那婢女身邊,低聲道:“姐姐隨我來吧!”

那婢女白淨的臉脹得通紅,拿眼睛盯著梁幼惠。

梁幼惠一口素餅含在嘴裡,努力地往下咽。

沈穆清忙道:“今天冷了,讓身邊的人也下去吃飯吧——這也是做主子的體貼。”

梁幼惠連連點頭,咽下了那口餅,道:“紫紗姐姐,你和丹珠也去吃飯吧。”

沈穆清就似笑非笑地望了那叫紫紗的婢女一眼。

紫紗忙低了頭,輕輕應了一聲,和梁幼惠帶來的另一個婢女退了下去。

沈穆清就一副和梁幼惠很親昵的樣子,低聲地道:“把她們都打發了,我們叫了螃蟹來吃!”

梁幼惠呆住:“這個季節,怎有這樣的東西?”

沈穆清神秘地一笑:“你等著就是!”

梁幼惠很是困惑:“彆人都說你們家的人很樸實——這個,連我們家都沒有。”

大周王朝正一品大員的年俸祿是一百八十兩銀子,皇上另外從內務府每年拔三百兩銀子的補貼……看著沈家的吃穿用度,她哪裡不擔心。現在聽梁幼惠這麼一說,終於是舒了一口氣。

懂得藏拙,在這個以人製人的社會裡,安全係數相對而言就要高一些。

她忙笑著解釋:“這可是人家吉祥福給的菜單子……要不是他們在我家幫廚,我也不知道還有這東西吃。”

梁幼惠認真地點頭:“吉祥福的東西都是出乎人意料的。”

兩人說著話,珠璣已用紅漆托盤托了小小的竹筐進來,滿筐的ju花上麵趴著兩隻螃蟹。

梁幼惠目光灼灼,望著那螃蟹的表情就像女人看到了珠寶般,興奮中帶著幾分無措:“真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沈穆清就親手將其中一隻螃蟹夾到了梁幼惠麵前的小碟裡,掩嘴而笑:“你嘗嘗看。”

梁幼惠欣賞了一會,然後拿起筷子揭了蟹殼。

那蟹殼一下子就落在了炕桌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梁幼惠大驚失色:“這,這是什麼?”

“是用玳瑁畫的。”沈穆清笑容愉悅,“這個時節,哪可能有螃蟹。”

當初,吉祥福的人給她報菜單的時候,她也嚇了一跳。

“那這裡麵……”梁幼惠指著滿殼的“蟹黃”道。

“你見識多,嘗嘗看,像不像螃蟹。”沈穆清笑道,“據說,這也是吉祥福的招牌之一。”

梁幼惠聽了,立刻拿起小勺舀了一點放在嘴裡品嘗。

沈穆清就問:“怎樣?”

梁幼惠不答,又舀了一勺放在嘴裡。

過了一會,她眉頭微皺,又舀了一勺在嘴裡。

如此反複四、五回,她才眼神一亮,興奮地嚷道:“我吃出來了,我吃出來了……”

沈穆清配合著她的喜悅,笑道:“是什麼?是什麼?當時我就沒吃出來。”

“是黃魚。是用黃魚做的。”她歪著頭,勺子舉在腮邊,眼睛炯炯有神,“黃魚,加了一點鹽蛋……”

“好不好吃?”

“嗯!”梁幼惠的眼睛笑成了一道縫,“如果沾點醋,那就更好吃了。”

沈穆清笑道:“這有什麼難得……珠璣,去,用味碟裝點醋來。”

梁幼惠的再次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有了這樣的插曲,梁幼惠的人變得歡快自然了不少,屋子裡也有熱鬨的氣氛。一頓飯下來,自然是吃得賓主儘歡。

飯後,沈穆清問梁幼惠:“是喝西湖龍井,還是喝洞庭君山?”

有猶豫的神色從梁幼惠臉上一閃而過。

沈穆清笑道:“或是你有什麼喜歡喝的?諸如武夷、六安、銀針、毛尖、羨陽、梅片的都有。”

梁幼惠臉上的猶豫之色更濃,好像沒有辦法下決心喝什麼茶好。

沈穆清就向她介紹:“龍井清冽,武夷味長,羨陽醇厚,鬆蘿香濃……都挺不錯的。”

梁幼惠一聽,立刻笑靨如花:“妹妹也懂茶嗎?”

居移體,養移氣。沈穆清這幾年在沈家,生活習慣也有所改變,開始學著喝茶。

她微微笑:“一般吧!”

梁幼惠卻是很高興地道:“我三哥也很懂茶。”

“哦!”沈穆清笑著應酬她:“那你呢?喜歡什麼茶?”

“我喜歡鬆蘿。”梁幼惠臉色微紅,很羞澀的樣子:“我三哥說我俗。”

“哦!”沈穆清愕然,“為什麼?鬆蘿也是頂好的茶之一啊。”

“我三哥說它香味太濃烈。”

沈穆清不由笑道:“那他推崇什麼茶?”

“他喜歡六安瓜片。”梁幼惠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閃閃發亮,帶著與有榮焉的表情,“說它雖然不香而味苦,卻是茶的本性。”

沈穆清腦海裡就浮現出一個穿著白衣青履行走在山勢險峻,雲煙出沒的野徑中的逸士形象來。

她不由抿嘴一笑。

大周王朝的士子,就興這個調調。像蕭颯那樣“世俗”的,畢竟還是鳳毛麟角!

“我這裡也有鬆蘿茶,”沈穆清熱情地招待著梁幼惠,“而且還是休寧鬆蘿。”說著,就吩咐落梅煮茶。

梁幼惠笑盈盈地點著頭:“妹妹喜歡什麼茶?”

沈穆清就神秘地笑:“普洱!”

“妹妹和我三哥一樣啊,都喜歡喝本性茶。”

普洱相對而言,也是沒有茶香的茶。

沈穆清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

梁幼惠就笑道:“妹妹平時都做些什麼消遣?”

沈穆清聽了,怔了怔。

說實在,她在沈家的七年,讀書是學習,繡花是學習,就是做飯,也是一種學習,還真沒有時間覺得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願“消遣”的。

梁幼惠好像很敏感,忙道:“我平時在家裡很喜歡繡花。我聽我娘說,你們家教繡花的師傅是曾經在宮裡服侍過太後娘娘的……不像我,是跟著我娘學的。”

沈穆清忙收斂了心思,笑道:“姐姐這樣才好……我是因為太太常年臥病在床,實在是沒有精力教我,這才請了杜姑姑。”

梁幼惠就很關心地問:“太太的病,好些了沒有?”

梁家幾次給太太送藥,梁幼惠估計是聽父母那裡聽說過李氏的病情。

沈穆清卻不想多談這些,笑道:“拿藥保著呢。”

“有藥就好。”梁幼惠聽了,就用一種羨慕的目光望著沈穆清:“妹妹平日裡很辛苦吧!”

沈穆清微怔,有些不解。

梁幼惠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聽祖母和娘說,你很小的時候就在沈夫人跟前侍疾……我娘病了,我給她喂杯水,都灑在了被褥上……”

沈穆清見她目光清正,說話坦蕩,如孩子般毫無誠府,心裡不由的有了幾份喜歡。又見梁幼惠頗有些不安,忙笑著安慰她:“我開始也是毛手毛腳的,後來才好了些。再說了,我倒是希望自己一輩子也不會這事……”說著,話裡有了幾份唏噓,“人大了才知道,父母健在,身體健康,是件多幸運的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梁幼惠聽著沈穆清口氣裡有幾份索然,忙解釋道,“我,我是覺得你很能乾,不像我,做什麼都做不好……”

沈穆清見她急了,笑道:“我隻是有感而發,你彆緊張。我知道你是好心。”

梁幼惠聽了,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靦腆地道:“我,我不會說話,要是說了什麼不應該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穆清不由暗暗稱奇。

她原來也常和李氏到各家去串門,勳戚之家的姑娘、奶奶、太太也見過不少,有氣度雍容的,有孤高冷傲的,有尖酸刻薄的,有頤指氣使的……可像梁幼惠這樣小心謹慎到了膽小怯弱的程度,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很快,落梅親自端了茶上來。

一對粉彩花蝶紋鈴鐺杯。白釉麵,栩栩如生畫著一支黃色的ju花、兩隻蝴蝶。

梁幼惠打量著那杯子:“妹妹家裡,好像很喜歡用粉彩似的。”

沈穆清笑道連頭:“粉彩鮮豔,熱鬨些。”

梁幼惠笑盈盈的,非常讚同:“我也覺得——不過,我們家裡喜歡用青花、甜白。可我屋裡也有粉彩的杯子,隻不過沒有妹妹屋裡的好看。”

梁家是公侯之家,講的莊重肅穆,自然是青花和甜白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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