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葉底藏的不是花
林躍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摔成重傷,雖然係統讓他看著辦,但是打心底傾向熱拌,而不是涼拌,宮二這個人,倔是掘了點,巾幗不讓須眉的性格還是很讓人敬佩的。
至於怎麼熱拌,江湖兒女,當然要用江湖手段,複製葉問的做法性價比最高。
當然,隻是這裡能用,後麵就得變花樣了,不然沒等熱拌,宮二就涼了。
來不及多想,他的手在扶欄一拍,人借力躍起,俯身衝向宮二。
她在前,他在後,速度慢了半拍。躍出圍廊的瞬間,林躍的足尖一點扶欄下邊緣,墜落勢頭驟然加快。
宮二眼睛裡的他越來越清晰。
當上方伸出的手靠近她的身體時,宮二下意識伸出手臂,林躍握住她的手腕一拉,借力微微側身,一式海底撈月攬住身前窄窄腰肢,與此同時兩腳在立柱一勾一盤,化去七成下墜之勢。
這時二人距離樓梯轉折平台已經不足兩米,林躍把她往上一托往旁邊一帶,眼睛裡她的臉離自己越來越遠。
從上下麵對麵,到左右麵對麵,宮二望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直至距離地麵不足一米才幡然回頭,一式鷂子翻身穩穩落地,繡花鞋點在棗紅的地板上,震起一圈微塵。
另一邊,林躍伸出手掌在地麵一壓,木板微彎,反衝力順勢而生,一式超高難度的烏龍絞柱旋身而起,
“好!”
坐在對麵房間玻璃窗後麵的先生瑞忍不住大聲叫好,這個林躍功夫真是俊得很,兩廣……不,應該說全國,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這等叫人驚豔的後輩了。
便在這時,樓梯轉折平台變故陡生。
林躍才翻身立定,還沒有站穩腳跟,那邊宮二一式白蛇吐信接閃穿掌強襲而至。
這小妞兒果然夠辣。
啪,啪
林躍躲避不及,隻能抱架硬抗,手臂各挨一掌,身體往後退了半步多。
宮二左腳前插,身體往前一傾,足尖一轉,擰力及腰,衣袂如青花怒綻。
林躍藏在雙臂後麵的眼睛一眯。
來了,宮家六十四手最厲害的殺招-——葉底藏花,電影裡馬三就是敗在這招之下。
快!狠!穩!手重!
先機被宮二占據,如果硬抗這招,身後就是死角,而死角裡放著一個小方幾,幾上置一青花盆,盆裡植著一株春羽。
他在比試開始的時候說過,功夫是纖毫之爭,壞了東西算他輸。
電影裡宮保森對馬三說過,老猿掛印回頭望。馬三以為老爺子是勸他回頭,豈不知這句話還有另一層含義,用出老猿掛印後要回頭望,以彌補空門暴露有可能招來的反擊。
林躍雙臂下沉,蓄勢待發,含胸收腹,頭往後偏。
葉底藏花!
是,前奏是葉底,但藏的不是花。
宮二轉身到一半的時候,下巴微收,隨身旋轉的長辮化為一道黑影疾掃林躍麵門。
“這樣也行?”
他吃了一驚,一式鐵板橋緊急閃避,黑影幾乎貼著鼻尖抹過。
宮二趁機單掌平推。
啪。
林躍反應很快,跟她對了一掌。
招式上沒輸,但是身子往後退了大約半尺,撞翻了幾上放的花盆。
宮二收招。
林躍起身說道:“你贏了。”
是的。
依照動手前林躍說的話,是她贏了。
“都知道宮家六十四手一招葉底藏花防不勝防,其實,葉底何止能藏花呢。”
老薑扛著那隻猴子走過來,滿心歡喜說道:“二小姐,宮家贏了。”
有人開心,自然有人不開心。
先生瑞陰著臉說了兩句兵不厭詐,背著手走了。
倒是三姐,磕了磕手裡的琉璃煙嘴,眉毛上挑,眼望林躍笑得很是曖昧。
宮二沒有回應老薑的話,因為就在剛剛,她注意到林躍的右手很不自然地往背後一收。
恍惚間有一抹黑映入眼簾,那似乎是一根頭發……對比他的發型長了點。
把辮子當成手腳外的攻擊方式屬奇招,關鍵是攻其不備,如果對手有心理準備且反應速度很快,或者功夫高出許多,那麼很可能弄巧成拙。
其實她很清楚,這場比試她贏了,不過贏得很不光彩。
因為是林躍故意讓她贏的,眼前站的男人是個教書先生,更是個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正人君子,剛才她從上麵墜落,便毫不猶豫翻身而下……有些事情不用說,一個眼神就能懂。
所以她敢在林躍麵前用這招,她篤定他不會做讓她難堪且失禮的行為,比如揪住她的辮子進行反擊。
……
二十分鐘後。
金樓門前。
雨勢頗大。
宮二撐著一把傘看著走在前麵的林躍。
“林先生,你會不會怪我?”
林躍停步,回頭望:“我輸了麵子,贏了裡子,為何要怪你?”
宮二說道:“你知道,我是宮家的人,有些事就算不喜,也要去爭一個勝負。今天的事,謝謝了。”
“何必道謝。”林躍揮了揮握拳的手,往門外走去:“關山難阻人意,葉底是否花開爛漫,有機會再印證。”
宮二凝視著他的背影說道:“保重”。
……
輸了麵子,贏了裡子。
這句話或許可以有多重解讀。
但是對於佛山人來講,這個裡子,是那位林師傅的為人。
但凡了解一點比鬥細節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怪他輸給宮家的小丫頭,在湊熱鬨的吃瓜群眾看來,這件事很好地解釋了什麼叫不以成敗論英雄。
茶樓酒館的說書先生們有了很好的素材,添油加醋東拚西湊整出一折子英雄難過美人關的糟糠戲,偏偏很有市場,好這口的人從販夫走卒到紈絝膏粱,總之滿足了太多人對江湖兒女的幻想。
跟那些把他的事情當做談資的人不同,宮家人一離開,林躍的日子就忙碌起來,這不僅僅來自蜂擁而至的拜師者,以及聞訊趕來切磋技藝的湖廣高手,還因為佛山精武會的人選他做了副會長。
南拳北傳。
這是宮保森、禇會長等人對他的寄托,但是林躍很清楚,除非兩廣和金陵那邊關係好轉,不然這事沒得搞。
國術的推廣,說到底還要來自政界的支持才能有大發展。
當然,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
之後他去了廣州,名義上是去疏通關係,實際上去了張永華家。
張永成和張永華的父親曾是佛山的副市長,前者與葉問屬自由戀愛,嫁入本地望族葉氏,後者則被她們的父親以政治聯姻的方式許配給了莫氏。
而莫氏一女的丈夫,姓陳,名濟棠。
半個多月後,林躍返回佛山,將一副地圖交給金山找,一並的還有新任務。
讓幾位北來拳師不解的是,開貿易公司就開貿易公司,為什麼要“考察珠江沿岸水文”,而且手裡的地圖是一張軍用地圖。
又半個月,陳失勢,莫門受牽連,張永華避禍佛山,林躍助其由水路南進至HK生活。
同年秋,熊專員被免,精武會受到牽連,眾師傅人人自危,南拳北傳計劃幾近停滯。
11月,佛山局勢暫穩,林躍返回HK探親,購置貨船,與HK精武會洪會長密談。
1937年開春,林躍返回佛山。
兩廣政局趨穩,全國抗戰熱情高漲,南拳北傳計劃重啟。
在李會長與傅先生等人的推動下,部分南方拳師答應北上京津,不過上海精武會禇會長那邊在與中央國術館的人溝通時出現分歧,南拳北傳計劃遇阻。
春末,林躍趕赴金陵,先後拜會少林門門主、武當門門主及時任副館長張先生。在其他人看來,他是在為推動南拳北傳計劃竭儘所能,實際上林躍是想通過這些人在軍方的關係,提醒上麵的人日軍入侵在即。
然而結果令他失望,或者說中央國術館自1935年後在政界影響力逐漸式微,上麵的人對練武之人偏見日深,自然不可能重視一個民間社團榮譽會長的話。
他好心提醒了,可是上麵的人不拿豆包當乾糧,他又不能棄武從戎,那樣便沒了自由,不好繼續主線任務,既然是係統設定為《葉問》世界,自然是要他混國術圈的,政界和軍界的事不參與也罷,至於抗日救亡這種事,並不一定要加入軍隊才能乾,一線天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1937年夏,宛平一聲炮響,抗日戰爭拉開序幕。
南拳北傳計劃夭折,李會長、黃毅平等人倍受打擊,因為祖國河山正被異族蹂躪,也因為武人的抱負難入上人法眼。
整整一個秋天,林躍的時間都花在考察珠江沿岸地形和水文上。
期間他又往中央國術館寄了幾封信,但是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同年11月,淞滬會戰結束,有上海精武會會員來廣避難,林躍這才知道中央國術館早在日本人第一次轟炸金陵後便遷往內地,張副館長等人自身難保,又哪裡能收到他寄出的信件接觸軍隊高層傳遞消息呢。
日軍在長江中下遊平原大勢已成,12月,金陵大屠殺,全國憤然。眾多武館弟子整裝從戎,加入粵軍。
次年春,佛山精武會與廣州精武會采納林躍的意見,開始積極收攏北方南下之拳師。
1938年春末,掛靠在林躍的貿易公司旗下的水平以上拳師已達數十人,因為時局動亂的原因,來自HK方麵的藥品、食物、服裝等多遭搶購,林躍手中錢財激增。
1938年夏,奮進堂停辦,在征得父母同意的情況下,部分英文不錯的孩子被送去HK繼續學習,林躍開始對經受住考驗的一百多名練家子進行偵查、射擊、反偵察等方麵的訓練。
1938年秋,日軍進犯廣州,10月,佛山淪陷,金樓遭漢奸占領,李釗等人為活命開始為日本人做事。燈叔在一次空襲中被林躍所救,接手貿易公司總經理一職,先生瑞避禍廣西,勇哥因為抗日被捉,林躍趁雨夜將其救出送往HK,半個月後三姐無法忍受給日本人端茶送水的工作跟了他。
同年,葉家大宅被日本憲兵隊霸占,葉問與張永成搬至西城陋室居住,因家產為日軍掠奪,佛山民生凋敝,經濟停擺,兩個人也找不到可以糊口的工作,處於饑寒交迫的狀態,隻能靠變賣離家時匆忙帶出懷表、衣物、首飾等物品艱難度日。
……
這一天,林躍經過多番打聽,終於找到葉問一家居住的地方,看了一眼牆上被塗抹掉的抗日救國口號,他敲響了葉家的門。
咚咚咚。
門開了,張永成憔悴的臉龐出現在對麵。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剛強的女人眼圈一下子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