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女孩鮮嫩又彈牙的皮肉深深地陷在了任楠的口齒之中,散發著鐵鏽氣的汩汩鮮血染紅了他的下巴。隻要輕輕一加力,林三酒脆弱的生命就會永遠消失在世界上。
可是任楠卻不動了。——不是他不想吃掉眼前這個好種子,而是他動不了了。他的後腦勺上此刻深深插著一把廚師刀,一直沒到了刀柄處。
任楠雪白的眼珠裡還殘留著一絲興奮——他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林三酒空空如也的雙手,在空中做了一下無謂的掙紮,自己就死了?
一時間,林三酒耳朵裡隻剩下自己聲如擂鼓的心跳,在沉重的死屍下撲通、撲通——她忍著脖子上的劇痛,使勁將身上的任楠一推,砰地一聲,沉重的死屍仰麵倒在了地上。插在任楠後腦上的刀被這樣一推,刀尖一下就從他大張的口中探了出來。
林三酒捂著脖子,一隻手已經成了血紅。她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幾口氣,狠狠地踹了地上的屍體一腳,聲音嘶啞地輕聲罵道:“……誰說我隻進化出了兩種特征?”僅僅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喉間的劇痛已經讓她受不了了。
剛踹了那麼一腳,林三酒猛然覺得眼前一黑,險險摔倒——失血帶來的頭暈目眩,比她想象的來得更快。顧不上彆的了,此刻包紮傷口才是最要緊的,她踉蹌著找了一條毛巾,緊緊地壓迫住了傷口。她喘著氣,再度坐倒在了地板上,用儘了力氣,死死地按著毛巾。
刺耳的警笛聲在城市中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模模糊糊地,還伴隨著人的尖叫聲、哭喊聲——越發襯得38樓公寓裡寂靜如死。
半昏迷、半清醒地過了好一會兒,出血終於止住了——看來林三酒命不該絕,到底沒有傷到動脈。休息了這一段時間,她也積攢了一些力氣,勉強支撐著自己爬起來喝了一些水。
放下水杯一抬眼,就看見任楠形狀詭異的屍體,仍然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想了想,林三酒拖著手腳發軟的身子,挪到了屍體的旁邊。她顫顫巍巍地將一隻手放在了屍體上,啞著嗓子輕聲說:“給我收起來。”
話音剛落,隻見她的掌心裡一道白光迅速一閃,地上紮著尖刀的屍體消失了,“啪”的一聲,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落在了地上。
林三酒摸出手機,照亮了卡片。
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卡片上簡陋的蠟筆畫,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大張著嘴、腦袋裡插了一把尖刀的男人。卡片下方還寫著一行黑體字:“任楠的屍體”。
【任楠的屍體】
姓名:不會看卡片標題嗎
種族:人類
狀態:……死了
潛力值:204
犯罪嫌疑人:林三酒
基礎能力:極端溫度適應、體能增幅、身體改造
進階能力:你好我好大家好、營養學家
“這都是些什麼鬼東西……”林三酒瞪著卡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這個古古怪怪的東西,正是她進化出來的第三項能力,今晚剛剛救了她一條命。
——隻要她願意,林三酒能夠將手掌碰到的物品都轉化成卡牌,存進身體裡。要用的時候,隻需一個念頭,卡牌就會在她的手掌上還原成本體。
之前她故意抓了一把剔骨刀,又把刀朝任楠扔去,都是為了放鬆對方警戒的障眼法。真正的殺著,是在林三酒被他一口咬住,她掙紮著將手放在他腦後的時候。一個閃念,早上藏在林三酒身體裡的“廚師刀”卡片,就化身尖刀深深地刺穿了任楠的大腦。
經過好幾天的實驗,林三酒發現自己現在每天最多隻能轉換物品四次。
儘管對自己創造出來的卡片已經不陌生了,可內容這麼……豐富的卡片,林三酒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忙將【任楠的屍體】翻了過來,果然卡片背後寫滿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
任楠,男,28歲,來自另一個“新世界”。從小就很內向,不受女生歡迎,大學的時候竟收到了男性學長的告白。新世界降臨後,他掙紮求生,以下略。總之,來到犯罪嫌疑人林三酒所在的世界之後,任楠吃掉了一個潛力值為2的億萬富豪,接手了他的財產,有目的地接近了犯罪嫌疑人林三酒。就在他將要吃掉林三酒的時候,反被其擊殺。
“該說的不說也就算了,為什麼要一口一個‘犯罪嫌疑人’地稱呼我啊?”林三酒有點兒鬱悶地用手指撥了一下這段文字,文字立刻消失了,另一個段落滑了出來,浮現在卡片上。
【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芸芸人海中,慧眼識彆潛力值很高的種子。通過親密的肢體接觸(親吻、擁抱等),該能力能激發出平常人類的潛力,使之更快地進化出各種能力。正所謂一個占便宜,一個不吃虧。
【營養學家】:吃掉一個人後,將最大程度地獲取食物的潛力值、進化能力、身體素質。均衡的膳食營養,才能保證一個美好明天。
注:腦袋裡的廚師刀產自德國,刀口鋒利,輕便結實,599元購於京西商城。
如果不是有“敏銳直覺”這項能力,林三酒隻怕會當自己在做夢。她低聲罵了一句,拿著【任楠的屍體】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可不願意把一具屍體收進身體裡,想了想,隻好順手揣進了口袋。
任楠的卡片上把他的能力寫得這麼清楚,不知道自己的卡片上會不會也有能力和所謂“新世界”的介紹呢?這雖然也是個主意,可林三酒總不能把自己變成卡片吧——她眼珠一轉,伸手拔了一根頭發,輕聲說道:“收起來!”
白光一閃,手中又多了一張卡片。
【頭發】
主人:林三酒
發質:黑色、健康,發尾略有乾枯。
功用:粘在掃把上會很煩人。
注:根據發根的狀況判斷,該頭發主人在四十歲左右也許會有脫發現象。
媽的。一點用都沒有。林三酒鬱卒地將手一揮,白光閃過,頭發消失在了黑暗裡。
一個炎熱的新世界嗎……?她有些出神地想。
五十六攝氏度……連自己這樣進化出了“高溫適應”能力的人都快熱得受不了了,不知道平常人得會是個什麼樣子?
忽然間林三酒打了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朱美!她怎麼差點把自己的朋友都給忘了!
想到朱美現在可能正處在危險裡,林三酒也顧不上自己還是個傷患了;急急忙忙地找出了一個背包,衝進廚房,將冰箱裡所有的瓶裝水、飲料,都一口氣裝進了包裡。換過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裝,她找出鑰匙打開了公寓的應急門,衝進了黑乎乎的樓梯間。
儘管隻是下樓,可當林三酒一口氣下了38層以後,也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喝了口水,繼續朝負一層走去。
任楠的車子——或者說,被他吃掉的那個人的車子,就停在負一層。朱美家離這兒足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在這樣的高溫裡,林三酒可不打算走著去。
沒想到才一邁步進停車場,林三酒就差點被撲麵而來的熱浪給掀了一個跟頭。
看著眼前的停車場,林三酒呆呆地關掉了手機上的手電筒。
這裡是不需要手電了。
此時每一輛停在車位裡的汽車,車頭燈都晃眼地亮著,竟是全都處在發動狀態——“轟隆隆”的發動機聲音,在回音下擴大了幾十倍,充斥在整個停車場的上空。幾百根排氣管齊齊地往外噴放著熱氣,使半封閉的停車場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烤箱,起碼比外麵高了有三四度不止。
能來到停車場的人都來了。在城市斷電的情況下,受不了嚴酷高溫的人類,不約而同地都躲進了汽車裡——現在也隻有汽車裡的空調還能發動起來了。
在這樣滾燙的空氣裡才走了兩步,林三酒就感到背後的衣服被汗濕個了透。她經過的汽車裡,每一扇車窗後都是一張張惶恐的、陌生的臉:有的人在不斷地試圖打電話;有的人控製不住地抱著孩子哭;有人昏睡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來停車場的路上就脫水了。還有的人正詫異地盯著她,似乎想不明白她怎麼還有力氣走路。
儘管身處在汽車冷氣的包圍裡,許多人的臉上依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絕望。車裡的空調隻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油和電一用完,就憑車外的恐怖高溫,恐怕這層停車場裡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得下來。
林三酒清楚得很,自己沒有任何能力幫助這些車裡的人——她的背包裡隻有五瓶礦泉水、三罐可樂,幾包創口貼,就這麼點水分,還不知道要堅持到什麼時候。咬了咬牙,林三酒忍下了心下惻隱,一路目不斜視地找到了那輛熟悉的奧迪,逃也似的鑽進了車裡。
想了想,她還是沒有開空調,隻是打開了車窗。反正她也不會因為高溫致死,頂多就是難受一點兒,還不如把這寶貴的油電節省給朱美用呢——林三酒抹了一把汗,打著方向盤,車子緩緩駛出了停車場。
與停車場那個地下蒸籠一比,外麵56°的空氣竟也讓林三酒感覺好過了一點兒。街道上空空的,幾乎沒有什麼汽車在跑——大概是大家都不願意浪費寶貴的油電吧。
停在街道兩邊的車子,也幾乎都像那個停車場裡一樣,處在發動狀態;車子裡的人們,正帶著恐懼和絕望享用著最後一點冷氣。
就在林三酒從一輛紅色的馬自達旁邊疾馳而過的時候,忽然一個黑影從右邊高高飛來,“砰”地一聲悶響,狠狠砸在了奧迪車的車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