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做了一個紛長雜亂、破碎淩厲的夢。
肥胖男人與任楠大張著嘴的影像不斷交疊,季山青的臉也一陣陣幻化成了自己熟悉的模樣——末日最初來臨時的感覺,從被遺忘的地方驟然猛烈地清晰起來,喚醒了林三酒身體裡的什麼東西。
她幾乎能聽見,潮汐般的各種聲音從自己大腦中逐漸退潮後,所留下的靜謐。眼前的世界再次像電影畫麵一般,一幀一幀地連貫了起來、清楚了起來,開始有了各種意義。
當她再一次抬起眼睛的時候,那個肥胖男人正舉著手裡不知何時抄起的小刀,騰地扭過了頭,吃驚之下表情看起來有些呆——
林三酒的目光平靜地掠過他,落在了地上的季山青身上。
此時的禮包,看起來早就不像是一個活人了。
他雙眼木然地睜著,毫無光澤地倒在地上,叫人難以想象這個如同一個雕塑似的物件,剛才還鮮活得跟真人相差無幾。
“你看,當時我也是這樣撲到你身上,想咬你的喉嚨的。”
任楠低低的聲音,像是一個幻覺一樣從耳邊滑了過去。
“是啊,的確是。”林三酒的嘴角挑起了一個冷冷的笑,輕輕走近了。
本來肥胖男人警覺地挑起了一邊眉毛,在見到她對空氣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話以後,這才略微放鬆了神色。
“……什麼,這不是還瘋著呢嘛。你走開點,”他像轟狗似的朝她噓了兩聲,見她反而越走越近了,不由煩躁地揮起了手臂:“走——”
“開”字還沒吐出來,他眼前的世界便驀然天地倒懸了。
林三酒的手指如同閃電一樣抓住了他肥膩的脖頸皮,在深深陷進了他一層層的皮膚裡以後,單手用勁一甩,便將這個好幾百斤的男人像鼻涕似的給甩了出去——肥胖男人重重落在地上時發出的巨響,讓人幾乎錯覺連居民樓都跟著抖了一抖。
好不容易從肥大的肚皮上伸出腳、夠著地麵,爬起來以後,肥胖男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眼下的狀況了,望向林三酒的眼神都是懵的。
“你……你不是已經精神失常了嗎?”他能問出口的話,似乎隻有這一句了:“怎麼、怎麼……”
“你知道嗎,”林三酒看了一眼季山青,隨即一伸手將自己的罩衫從頭上拽了下來,扔在了禮包胸口上。身上隻剩了一件黑色緊身背心,高個兒女人走來時,渾身流暢的肌肉線條都仿佛在月亮下發著光:“……我當初進化的契機,就是有一個人想要吃我。看見你這副醜德行,還真是把我的回憶都勾起來了。受了點刺激,這次生成的潛力值自然就多了些。”
肥胖男人顯然一點都沒聽懂。
“不公平啊,我可比他好看多了。”耳邊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你閉嘴吧。”林三酒輕聲衝自己大腦所製造出的幻覺說了一聲,隨即走到了肥胖男人身前。她歪頭回憶了一下,感覺之前季山青對她說的話都仿佛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了:“……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麼?”
在一臉油膩的汗光下,肥胖男人愣了一會兒,忽然壓低了下巴,翻起兩隻眼睛笑了。
“看不出來你挺強壯的,有意思。”麵對剛才一隻手就把自己甩飛了的女人,他似乎一點兒都沒害怕,抹了一把嘴上的血笑道:“……隻是,單靠身強體壯,可不能拿我怎麼樣的啊——你還是低頭看看吧。”
林三酒一皺眉,目光立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剛才她身上還隻有一件背心的,此刻卻被套上了一件紅色製式短袖——她竟然壓根不知道這衣服是什麼時候穿上身的;再抬眼一看,肥胖男人的身上也多了一件同樣款式的藍色短袖。
就在她浮起了一個“這是不是又一個幻覺”的念頭時,肥胖男人嘿嘿地笑了,一揮手,一個長方形的電視畫麵便被他打向了空中,隨即懸浮在二人頭上的半空,盈盈地在夜裡放著光。
此時在畫框的正中央,正站著一個女主持人;仿佛是察覺到了林三酒的目光,她扭過頭來,就像馬上要突破畫框限製一樣,伸手衝著林三酒一指:“這一邊呢,是我們人氣低迷的兩個紅隊嘉賓之一,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另一個嘛……觀眾似乎也不想知道她的名字。”
“而這一邊——哇,歡呼聲這麼熱烈啊,那麼下麵有請我們今天的特邀嘉賓,肥達先生!”
……在靜謐的夜裡,遠方一張張模糊麵孔的注視下,這個興高采烈的主持聲聽起來是如此格格不入。
介紹完了,主持人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肥胖男人身上收了回來:“人氣冠軍肥達先生今天是否能夠繼續奪冠呢?讓我們在接下來的‘找彩球’遊戲裡為他加油吧!”
林三酒看看電視畫麵,又看了看叫做肥達的男人——她臉上的表情大概讓他誤會了,肥達幾乎是帶著幾分享受地說道:“……一旦進入了綜藝遊戲,你就必須按照遊戲規則完成了才能脫身,要是輸了的話,你就要接受遊戲懲罰了;噢,你可彆不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見眼前影子忽然一花,那個穿紅短袖的女人已經瞬地不見了。肥達悚然一驚,忙轉身一看,發現她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裡,竟就已經遠遠地衝了出去,站在了花壇裡。
“第一個彩球,找到了。”高個兒女人麵容平靜地拋了拋手裡的球。
……
電視畫麵裡的主持人,和她的人氣冠軍肥達一塊兒,都傻了眼。
肥達用這個能力坑了不少人和墮落種,但從來沒有一個接受度這麼高的……
“紅隊嘉賓太著急了,”掃了一眼肥達,女主持忙乾笑了一聲,“我話還沒說完呢就把示範用的彩球找到了。雖然這個不算……不過就是這個意思,彩球所在的地方,會有各種各樣的提示,在三分鐘之內,哪位選手找到的彩球多,就算獲勝了!注意,這位紅隊的選手是不能接近、也不能攻擊肥達先生的!”
她卻沒說會是什麼樣的提示,也沒說肥達不能攻擊自己——隻是林三酒聳了聳肩膀,上上下下地拋著球,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這明顯的偏向。
肥達麵色陰沉了下來。
雖然已經感覺到局麵似乎隱隱地脫出了控製,但出於對自己能力的信心,他還是左右看了一圈,隨即找了個方向邁出了一步——一直盯著他的腳步的女主持,這才趕忙說了一聲:“遊戲現在開始!”
林三酒卻好像不著急找球,自顧自走到了電視畫麵前幾米處,停下了腳,
“我體驗這種遊戲的時候,你這個世界還不知道成型了沒有。”她抬頭望著女主持人眯起了眼睛,“……告訴你的主人,他想拆我的禮包,我就要拆了他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