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
清久留緩緩地眨了眨眼,死死地盯住了門口下的那一堆屍骨。
剛才進來的時候太匆忙,也沒有來得及仔細瞧——但是現在一看,他立刻發覺了那堆屍骨上的不自然之處。
“季山青,你能不能挪過身去一點?”他壓低了聲音,將毛茸茸的嘴巴貼在靠背上輕輕問道:“……你看看門口那個死屍。”
就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推了一下似的,藍布碎花沙發朝前移了一段,打直了以後又歪過了身子,總算是讓沙發的一部分正麵對準了門口的方向。
“你懷疑那個死屍沒死?”季山青隨口問了一句,“不可能,已經爛成——”
他後半句話突然沒了聲息。
……的確,已經爛成這樣的屍體,根本不可能還活著了;然而叫二人同時覺得不對的是,這具屍骨似乎爛得很不同步。
由於這個地區的氣候乾燥,死屍的皮肉早已經風乾成了黑棉絮一樣的東西,和破碎的布料一起掛在根根發黃的骨頭上,好像一口氣就能吹下來。
一團團、皺巴巴的黑黑皮肉,看起來像是一片一片的乾木耳;而唯有繃在頭骨上的枯皮,被平滑地扯下去了一大塊,斷岔還很新鮮,露出的麵頰骨也比其他骨頭白淨不少。
“這三層樓裡還有彆人!”
季山青低低地叫了一聲,整具沙發猛地朝後滑出去了一步:“不止是那個黑頭發——有人剛剛才撕下了這死屍的臉皮!”
他這猛然一動,用兩條後腿站著的小熊貓登時立不穩了,順著慣勢“砰”地一下仰麵摔倒在了座墊上;季山青沒問他怎麼樣,語速飛快地繼續道:“怎麼會……難道是那老太婆?為什麼要乾這種事?”
從沙發座墊上傳來了小熊貓的一聲歎息。
“你……抬頭看看。”清久留忽然像是苦笑似的,低低地說道。
藍布碎花沙發頓了頓——隨即他的兩個腳忽然歪了一下,就像是被掀起來了一半似的;季山青靠著這樣“抬”起的目光,終於看清楚了自己頭上的天花板。
如果不是那張臉還是人模樣的話,他大概會以為天花板上貼了一隻巨大的蝙蝠。
渾身套進一身黑色的衣服裡,四肢朝天花板四個角遠遠地伸了出去;身體穩穩地一動不動,那男人隻低下了一張枯黃的臉,麵無表情地與下方二人四目相對——他的腮幫子裡,還在一鼓一鼓地,似乎在咀嚼著什麼東西。
過了兩秒,他的喉嚨往下咽了咽,隨即忽然“噗”地一下,吐出了一塊還帶著一束頭發的頭皮。
眼見那塊沾著唾液與毛發的頭皮落在了自己腳邊,季山青惡心得打了一個顫;與此同時,早已躍起了身的清久留,也在沙發上搶先回答了禮包還沒出口的疑問:“我認識這張臉——他是那個房間裡睡著的人之一——看來大巫女的能力消失了,他們就都醒了!”
“原來你們之前見過我,”那張枯黃的臉像某種昆蟲一樣,在淹沒了天花板的一片黑色布料裡左右擺動了幾下,不太自然地出了聲。聽起來,這似乎是他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說話:“……看來你們跟那個女人有關係。”
那個女人,無非是指大巫女——二人腦海裡才剛剛浮起這個念頭,隻覺頭頂忽然一暗,天花板上的陰影就朝著他們衝了下來。
“你走!”
季山青猛地叫了一聲,與此同時,棕紅色的小熊貓已經縱身一躍,輕巧地從沙發扶手上撲了出去。四爪一落地,他忙一回頭,那片大蝙蝠一樣的陰影剛剛籠住了藍布沙發。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會說話的動物和家具,”那男人從沙發坐墊上站了起身,細細長長的四肢與紡錘般的軀乾,從黑布料下凸顯了出來。他轉頭盯緊了小熊貓,彎起了褐色的嘴唇:“……墮落種和進化者我都吃過,唯獨沒吃過你這樣的動物。”
是捕食者!
清久留渾身的毛已經乍開了,後腿緊繃,隨時準備應變——
那男人嗬嗬一笑,身子一擰就又要衝上來;然而就在清久留差點躍出去的時候,他的表情卻忽然一滯,使勁掙了掙身子,隨即低下了頭。
即使被一個人的重量踩著,沙發坐墊似乎也陷得太深了一點;不,應該說是那男人的雙腳深深地陷在了坐墊裡,他一拔之下,竟然一點兒也沒拔出來——他的半條小腿,都被季山青牢牢地“抓”住了。
“你還不去叫我姐!”
季山青的聲音在吃力之下,聽起來繃得緊緊的好像喘不上氣似的;清久留一刻也不敢耽誤,轉身就朝陽台的方向衝了出去。
即使不回頭,身後的掙紮聲、布料的摩擦聲,也告訴清久留那個男人正試圖脫身抓住他;季山青無論是戰力還是體力都不強,被他掙脫隻是時間問題而已——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小熊貓在陽台欄杆邊停下了腳步。
……原因無他,以清久留現在的身板,他夠不著其他樓層。
“咚”地一聲,那男人的一隻腳已經落在了地板上;不知道他乾了什麼,季山青發出了一聲吃痛的低呼,仍然緊緊地抱著他的另一隻腳——但是那張乾癟的黃臉上,已經逐漸展開了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
他密集的齒縫裡,還掛著一根死人的頭發。
棕紅色的小熊貓忙擰過頭,將頭探出欄杆之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隨著季山青又一聲抽氣,那男人的雙腳都踩在了地板上;緊接著,他大步朝清久留走了過來——二人之間那十來米的距離,眼看著就要被他幾步邁過去了。
“林三酒!”
清久留恨不得連每根發絲兒都能使上勁,扯著嗓子朝樓上喊道:“回來救命啊——你的禮包要死啦——!”
他的音量把自己的耳朵都震得隱隱發疼,聲音迅速在樓層間回蕩了開來;那大蝙蝠一樣的男人一愣,隨即沉下了臉,腳下一蹬就朝陽台上撲了過去。
當這個捕食者拿出了真本事的時候,清久留甚至還來不及喊出第二句話,就一把被他攥住了喉嚨,後半句話和空氣一起,卡在了嗓子眼兒裡。
撲騰著的爪子在對方的皮膚上留下了好幾道紅痕,然而他看起來毫無所覺。
“我先吃了你,”捕食者喘著氣笑道,腥臭的呼吸一陣陣地噴在了清久留的臉上。“一會兒你叫的人來了,我再吃了他。睡了這麼久,我也很餓啊……”
話音未落,一隻巨大的影子忽然從上空翻了下來,重重地一爪踢在了他身上——登時,捕食者就像是一隻真正的大蝙蝠一樣朝後飛了出去,砰地落在了地板上,小熊貓也被這力道一甩,從他手裡掙脫了。
老母雞撲騰著翅膀衝進了陽台,一甩頭,將嘴裡叼著的一個黑發女人扔在了地上。
在捕食者呆怔的目光下,林三酒一爪子踏住了那個神誌不清的瘋女人,一雙黑眼珠裡泛著冷光。
“是你要殺我的朋友?”
(謝謝二枝、故人狄你倆的和氏璧,哈哈!我在感言裡說幾句,你們看看能不能看見,看得見以後我就回感言裡瞎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