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那墮落種破爛蒼老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了,速度卻遠遠超出了林三酒的預料——她隻是愣了不到半秒鐘的功夫,那青黑色的一團身影,竟然已經衝到了遠方山腳下;它一層層的乾皮被風吹起來,飄蕩在半空,好像卵\蛋被掏空了,做成了一麵肉皮旗幟。
“在這兒等我,”林三酒急急對禮包吩咐一聲,抬腳就追了上去。
很快,她就暗暗訝異了起來。
眼看著已經追了快兩分鐘了,然而那個看起來踉踉蹌蹌、枯皮飛卷的影子,仍舊飛奔在林三酒前方,距離竟一點兒也沒有拉近——要知道,林三酒的速度其實是很驚人的,她甚至能夠在螞蟻之城裡將成百上千的墮落種都甩在身後。
想了想,她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了。
念頭一動,意識力立即像海浪一樣席卷出去,嘩啦啦地推倒了一排林木——高大樹木接二連三地倒下來,無數枝杈、樹冠險些砸上那隻墮落種,頓時阻滯了它的腳步。趁著這短暫的一瞬間,林三酒腳下一蹬,高高地躍上了半空,裹著【龍卷風鞭子】裡撲出的一道颶風,朝墮落種直直砸了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老墮落種雖然速度極快,戰鬥力卻是一團稀泥。
風勢才剛剛挨上它,它立刻就像是一隻破塑料袋似的被卷了起來,四肢在空中不斷翻騰,似乎馬上就要被風絞成碎皮;林三酒瞧準時機,一把攥住了它的一條細細手臂,將它重重甩在了地上。
“啪”地一聲,老墮落種被地麵狠狠一拍,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呼。
它一雙深陷在青皮裡的眼珠子,剛一聚焦在麵前的靴子上,立時喘著氣求饒道:“彆、彆殺我!我什麼也沒乾,也不想與你為難,你就放我走吧!”
“你怎麼會認識那傻大個?”林三酒一腳踩住了它,上下打量兩眼,居然找不到一處她願意下手抓住的地方——墮落種一身都是層層疊疊的青黑皺皮,伸手去抓,總覺得好像手會立刻陷進去一樣惡心:“你見到我們,跑什麼?”
“你們進化者見到我們喊打喊殺,我不跑,難道等死嗎。”老墮落種嘶嘶啦啦地回了一句,“我可什麼也沒有對你做,你就要衝我下手了……我們墮落種難道就不配活著嗎?”
“少廢話,”林三酒有點兒煩躁地打斷了它——她忽然想起來,當初最後一次見到朱美的時候,朱美在死之前,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她壓下一瞬間泛起的回憶,皺著眉頭問道:“那個傻大個是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老墮落種翻身坐了起來,一堆堆肉皮在地上流動著。“……我的能力就是速度快,所以我時不時地出去一趟,給他找物資帶回來。這次一回來,發現來了進化者,嚇了我一跳,所以趕緊就跑了。”
所以傻大個才覺得這個墮落種是他爸爸?
“你為什麼會關心一個人類的生死?”林三酒眯起眼睛。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老墮落種喃喃地說道,“墮落種與墮落種也是不一樣的啊!外頭那些如何,我管不了,但這個孩子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
大概是瞧出林三酒不相信了,它從層層皺皮中的一個黑洞裡歎了一口氣,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腐臭氣味。“你不信我嗎?其實這個孩子,就是我帶到這個深山溝裡頭來的,外麵的神太多了,戰爭不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在這裡雖然饑一頓飽一頓,但是好歹能活著呀。”
“他告訴我們,他爸爸出去找神了。”林三酒冷冷地說道。
老墮落種伏在地麵上,好像在回憶什麼事兒;過了幾秒,它又歎了口氣——林三酒真想告訴它不要再歎氣了——“噢,是嗎。我每次走之前都會編一些借口,省得他跟上來,誰知道他記得住哪個。你要是還不相信我,我就跟你回村子裡去,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三酒想了想,同意了。
不管這隻老墮落種說的是不是真話,至少能替她解開不少謎團;她沒有能夠綁住老墮落種的東西,乾脆用意識力束縛住了它的一隻腳——如果那玩意兒能被稱為腳的話。雖然才出來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但她已經開始擔心禮包了,因此拽著老墮落種一路飛奔,直到遙遙看見了村落時,才鬆了口氣。
季山青像隻防備心過重的貓一樣,遠遠地站在村口,與傻大個保持了老長一段距離;他時不時轉著脖子張望一圈,除了神色有些不安,看起來倒一點兒事都沒有。
“姐,”他一見著林三酒,立刻迎了上來。“這個墮落種是怎麼回事?我問了傻大個,什麼也問不出來。”
“它說,傻大個是它養在這兒的。”林三酒一抽意識力,老墮落種頓時一個趔趄,差點向前撲倒了。傻大個急匆匆地走過來,一臉茫然地拽住了它,吸了一下鼻子。
簡單地給季山青複述了一遍,禮包也頓時皺起了眉,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咋不信我呢?”老墮落種似乎很著急的樣子,抬起了細伶伶的胳膊,一指傻大個——它沒有手,隻有三兩根枯枝一般的東西,從肉皮裡伸了出來:“你們看看他,多大的個子,雖然傻了點,但養得不錯吧?我拿他咋啦?我拿你們咋啦?”
“我走過了這麼多世界,從沒有見過一隻善良的墮落種。”林三酒冷冷地看著它,但到底還是沒有把這個老墮落種怎麼樣,任它一屁股坐在了傻大個的屋子門口。
“我也不善良,”老墮落種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啞啞的,“我確實乾了不少……嗯,事兒。但那都是在神的旨意下乾的……而且,他不一樣。”
“神的旨意?”林三酒立刻問道,“怎麼回事?”
“你們如果是從外麵來的,那應該見過神吧?”老墮落種眼珠轉了轉,忽然把一張臉嘬了起來,形成一個筒子狀,筒口的黑洞,正好就是它的嘴;隨即,它把嘴探進了傻大個的水杯裡。“……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神,比你們進化者還多。每一個神都對信徒宣稱自己才是唯一的真神——”
“信徒?”林三酒打斷了它,“你是說母神弄出來的那些肉人嗎?”
老墮落種的皮動了動,好像在回憶母神這個詞。
“母神……”它喃喃地說,“我以前聽說過……哎呀,她的領地不是離這兒老遠了嗎?”
頓了頓,見林三酒二人沒有解釋的意思,老墮落種又繼續說道:“我聽說,母神之所以叫做母神,是因為她會讓女性信徒不斷地生孩子。不過我猜,這隻是擁有信徒的方法之一,也有不少彆的神,沒有這樣的能力。”
“這個末日世界有多久了?怎麼會有這麼多所謂的神?神又是從哪兒來的?”
林三酒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卻都沒得到答案——老墮落種擺了擺枯枝一樣的肢體末端,表示自己一個都不知道。她又問了幾句,仍然不得其解,最終還是禮包下了個結論:“……也許是某種地外生物吧?不也有人認為,人類宗教中的神其實隻是來自更高文明的種族嗎?說不定在這個世界裡也是這樣——隻不過這些種族懷抱惡意而已。”
林三酒抿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傻大個一直在旁邊急得團團亂轉,好像等什麼等得都不耐煩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似的;還是老墮落種首先瞧出來了,對他歎氣道:“……你等一會兒,馬上吃飯了!”
傻大個這才停下了腳,不轉了。
“算了,你先去吃,”林三酒正好也不願意當著他的麵拷問老墮落種——隨手拿出了一張硬麵包,她遞給了傻大個,打發他去自己做一杯麵包糊。
“它不是給他帶物資了嗎?”禮包頓時有點不高興了——自從看見了老墮落種,他對這“父子”可以說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連一根草都不想分給他們;季山青騰地站起身,一把掀開了傻大個的門簾,朝老墮落種問道:“你帶什麼了——”
話隻說了一半,他忽然靜了下來。
老墮落種的確帶了不少物資,此時都整整齊齊地碼在屋子裡;然而沒有一個是食物。
一塊又一塊完好的木料,每一塊都足有人那麼大,占滿了半間窄屋。除了木料之外,一旁還放著幾把木刀、刀片、顏料和漆——
季山青猛地一擰頭,臉色已經白了。儘管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林三酒仍不知何時跳了起來,手裡早已攥住了【龍卷風鞭子】,麵色沉沉地問道:“怎麼回事?”
“姐,”禮包叫了一聲,隨即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立刻幾步從老墮落種身旁退了出去:“這些……都是雕神像用的東西啊。”
“你果然是出去找神的!”林三酒渾身一凜,盯緊了老墮落種,後者此時軟成了一灘的樣子,在原地不住地發顫。
“不,它不是,”一個聲音從後方響了起來,仍然帶著含含糊糊的厚重鼻音。“它不是說了嗎,它是出去找物資的。”
幾乎是帶著迷茫,林三酒與禮包一起轉過頭,目光落在了傻大個身上。
在他那張五官扁平的麵孔上,兩隻原本分得開開的眼睛,此時正像兩隻蟲子一樣,一點一點地向中央爬了過去;很快,他的兩隻眼睛位置就從分開太遠,變成了緊緊地挨在一起,幾乎沒給鼻梁留空地。
“它找的物資是給我的,”傻大個仍然吸了一下鼻子說,“……其實我不想這麼快告訴你們的,但我就是神。”
林三酒麵色一緊,心臟直直地沉進了肚子裡去——傻大個依然站在那裡,手裡攥著她給的硬麵包,兩隻眼睛挨在一起,看向二人。
二人如臨大敵地盯著他,等著他恢複龐大的原形。
從之前的經驗看起來,神體型越大,威力越可怕;像女童神那樣能在正常人形與占據天地的神體之間隨意轉換的,威力更是驚人——想不到,這麼快他們就又碰上了第二個,林三酒近乎絕望地想。
兩秒鐘過去了,禮包忽然“咦”了一聲。
“你們不要等了,”老墮落種苦澀地從一旁說道,“丟神就是這麼大的,這就是他的本體。”
(今天卡文快卡死了,申請一天假整理思緒,我看明天很好,你們說呢?批不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