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
在意識到來人與林三酒相識的那一秒,最高神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朝白胖子衝了出去。他的反應確實叫人猝不及防,隻可惜他正虛空攥著一條不住翻騰反抗的大肉蟲,被拖累了不少速度;靈魂女王一聲也發不出來,在它不斷撲騰撞擊海麵的水聲中,林三酒急忙狗刨著追了出去,高聲叫道:“帶上他跑!”
眼看著遠方裸男化作一道肉色影子朝自己衝了過來,波爾娃嚇得立刻又白了幾度;他在驚慌失措的時候從不質疑彆人的命令,一把撈起人偶師,撐起竹竿就要掉頭跑。
用【俄羅斯套娃】脫下來的外殼,內裡是中空的,加上一個削瘦的人偶師仍浮得很穩。白胖子使勁劃水,速度居然也不慢,幾人一個追著一個,一時竟維持住了短暫的僵局。
但是林三酒也知道,隻怕在幾個呼吸之間,這個局麵就要被打破了。
眼看著最高神與那白屍體小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隻覺自己急得渾身血管都跳得生疼,不由高聲喊道:“你有什麼東西趕緊用啊!不要光會跑!”
“我……我我……”波爾娃雙臂不斷地劃,渾身都成了一座皮肉激蕩的白肉山:“我我……我什麼逃跑的東西也沒有啊!”
有他結結巴巴、語不成句的這個功夫,最高神已經襲近他的身後了。
“快躲!”
在林三酒用儘全身力氣喊出這兩個字時,氣血翻湧得甚至連眼前都黑了。
有一瞬間她什麼也看不清,隻聽空中回蕩著白胖子長長的“啊啊啊”驚叫;待她一眨眼睛,重新恢複了視野清明後,卻不由一愣。
最高神剛才一隻手明明都快摸上波爾娃的後背了,但或許是他衝得太快,此時不但沒有抓住白胖子,反而一頭衝到了波爾娃前方去。二人此時相差不過數米,年輕神祗似乎也沒料到他竟然跑到自己身後去了;他怔了一瞬,一擰頭,反身再次撲向了正不斷後退的白胖子。
白胖子又從喉嚨裡滑出一聲驚叫:“接、接班人!”
什麼?
林三酒才剛剛升起一點茫然,隻見最高神的影子忽然閃了一下,像是一幅信號不好的圖像;等他赤|裸的軀體再次清晰起來時,最高神已經頂替白胖子站在了他剛才所在的海麵上。而白胖子,此時連同他的屍體船、和船上的人偶師,卻出現了在三米開外的海麵上,此時正呼呼直喘粗氣。
從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垂下來了一條鮮紅的圍巾,正在越來越暗的水天之間飄蕩。
“這、這是怎麼回事?”林三酒幾乎懷疑自己是因為天色漸暗而看花了眼。
【看,社會|主義的接班人】
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本品與【聽,社會|主義的召喚】是同一個係列的特殊物品。據說在某些國家,帶有紅色意識形態的物品俯拾皆是,尤其是在1978年和1991年這兩個時間節點之前。
妥善利用本品,能使你的目標人物接替你的位置——是真正地理意義上的“位置”。哪怕物品主人正坐在馬桶上,隻要他能看得見自己的目標,也可以叫目標來代替自己繼續坐在馬桶上。而物品主人本人,則會被隨機甩到附近某處,與目標之間的距離仍然與之前相當。不過除了範圍限製之外,還有一點需要注意:不管隔了多久、從什麼角度上來說,隻要接替你的位置意味著有危險,這個“接替”行為就不能成立。
畢竟末日比政治溫柔多了,對不對?
最高神把一切都聽進了耳朵裡,然而臉上還是一片迷茫——他顯然不能理解社會|主義的偉大之處。
“我……我一直沒用過這個東西誒,剛想起來,”波爾娃咕咚一下坐在自己屍體的肚皮上,一大一小兩座白肉山在暮色中同時顫抖了幾下。“第、第一次用,嚇死我了……”
“他又去了!”
“接班人!”
林三酒和波爾娃的驚叫聲同時響了起來,不過這一次,最高神還是一樣被當成了接班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前任”重新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冒了頭。波爾娃一身冷汗,趴在自己的屍體船上,四肢都像通了電似的抖個沒完。
“這位大、大哥,”他好像在試著與最高神講道理,“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不行嗎?我看大家都——接班人!”
又一次失敗,叫年輕神祗的麵色難看透了。林三酒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白胖子不僅僅是救起來了人偶師,有他轉移了最高神的注意力,那個“猜拳”的一分鐘時效也過去了。
再次交接了自己的位置,波爾娃看起來也快要哭了。他唏哩呼嚕地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彆的什麼,結結巴巴地試著把話說完:“我看大哥也是文明人……”
“你見過不穿衣服的文明人嗎?”林三酒忍不住了,喊道:“你彆怕了,隻要你一直盯著他,他碰不到你的!把人偶師抱好了,彆掉水裡。”
從理論上來說,隻要最高神沒有瞬移、或者能夠隔空逼迫波爾娃移動的手段,他們二人之間這一點點距離就會永遠存在。
“這、這是人偶師?”白胖子頓時瞪圓了一雙眼睛——他剛一轉過頭,最高神立即又撲了上來。“接、接班人!”
這次他喊得晚了些,當成船用的屍體空殼被最高神一腳踏碎了一半;白胖子一出現,差點跌進水裡去,嚇得慌忙從腰間一分,又脫下了一層身體。
“你這能力倒是蠻有意思的。”最高神高高抬起一條腿,腳趾一鬆,屍體碎片頓時紛紛落在了海水上。
“不敢,不敢……”
眼看著情況真正陷入了僵局,林三酒焦慮地歎了口氣。她想了想,很快就放棄了讓白胖子來發動【皮格馬利翁項圈】的想法——很顯然,他必須要靠喊出“接班人”幾個字才能躲過最高神;而最高神一定會利用這一點不停打斷他,不會允許他說出一個完整句子。這樣一來,不但白白讓波爾娃陷進了危險裡,還可能會讓最高神得知自己的計劃。
怎麼辦?
一天已經接近了尾聲,遮蔽天空的滾滾白霧也漸漸地像烏雲一樣,在即將到來的暗沉夜色中銷聲匿跡了。
這是一場雙方都不得不束起手腳的戰鬥:最高神不能殺掉人偶師或林三酒,因為他想得知他們腦子裡的記憶;而林三酒也不能把最高神怎麼樣,她還需要對方把自己送回數據流管庫。
她強壓下焦躁,輕輕地呼吸了一口氣,將手沉進了海水裡,再一次發動了【無巧不成書】。
就像是忽然有所感應似的,最高神猛地轉頭打量了她一眼——這個時候,沉沉暮色正以一種令人意料不及的速度迅速滑下海平線,馬上就要讓位給無儘黑夜了。
在即將黑沉下來的朦朧昏光中,最高神毫無笑意地笑了一聲。在他手掌外不遠處,靈魂女王仍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壓得死死的,儘管時不時就要掙紮一下,卻始終擺脫不了控製。
【無巧不成書】沒有發揮半點作用。已經過了好幾秒鐘,卻連一點兒改變也沒有。
“雖然我覺得它很惡心,”最高神一邊說,一邊拎起了靈魂女王。隨著他把手掌貼在大肉蟲的身體上,它頓時停止了掙紮,像一條毛巾似的軟綿綿地垂了下去。“不過看起來,眼下最輕鬆的辦法就是解析它了。”
林三酒心裡咯噔一響,麵色登時沉了下去;她一甩【龍卷風鞭子】,一股呼嘯得令人心驚的烈風立刻脫手而出,從海麵上擊出一道深淵,直直撲向了最高神。她不知道對方解析一個人到底要多長時間,她隻能期盼自己還來得及——
“啊,完成了。”
在風勢襲上最高神的同一時刻,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最高神俊美的麵容被強風吹得全變了形,仿佛一隻灌滿風的肉皮袋子,胯下部件在風中飛飛揚揚;但是當強風結束以後,他卻還是以一副老樣子站在原處,看起來似乎絲毫無損。
林三酒呆呆地看著他,滿腦子都是一片蒼白的震驚,壓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管怎麼說,最高神解析靈魂女王的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快得簡直不合常理。
“還真快呢,”連最高神也有點兒詫異地嘀咕了一句,“真出乎我的意料……讓我看看,你的腦子裡都有什麼吧。”
在越來越黑的天色中,他看了一眼海麵上另外三個進化者,微微閉上了眼睛。
“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