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鍵時刻,波西米亞的決斷下得極快——她不等牛肉秘書把話說完,忽然使勁一撞麵前的桌子,趁著幾張桌椅朝他倒去的時候,轉身就朝門口跑。
隻要一動,肺裡就像是有一股毒火竄起來,扭曲灼燒著五臟六腑;沒跑上幾步,波西米亞腳下一軟,就栽倒在了地上。笛卡爾精在這種時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用加油打氣來叫人煩心:“快,快站起來,你可以的!啊他撲過來了!”
波西米亞氣喘籲籲,卻偏偏連回頭都費勁。她隻能看也不看地使勁往後踹了一腳,不想竟正中了牛肉秘書的臉;他低低地發出了一聲痛呼,怒意迸發,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腕——她以前可從來沒有想過,一個普通人的速度能快得叫她猝不及防。
“我本來不想這麼乾的,事後叫人看了會生疑——”激動之下,秘書一張白淨的麵龐都漲紅了,眼睛圓睜外凸:“不過,你在急病發作的過程中,摔倒磕了頭,也很正常,對吧?”
一邊說,他一邊死死抓住了波西米亞腦後的長發,將她硬生生地扯進了半空裡——要是被他這樣揪住往地上狠狠砸幾下,她可能就再也保持不了清醒了。
雖然體力降到了普通女性的水平,但波西米亞的戰鬥意識、臨危反應,包括對戰鬥的理解,和牛肉秘書卻完全不在一個級彆上——剛一被抓起來,她立即順勢抬起上半身,手肘朝後重重地一頂,正好撞進了秘書的胸口下方。
即使她這一下氣力虛弱,但是在刻意挑準地方打進了胃腹神經叢以後,也依舊叫牛肉秘書痛苦得蜷曲起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波西米亞一得喘息之機,當即也不知從哪兒湧起來一股力氣,手腳並用地繼續朝門口爬去——當她掙脫了牛肉秘書又一次抓上來的手時,她忍不住下意識地抽了抽鼻子。
……這個味道,讓她想起了eexodus裡的遊泳池。
不隻是遊泳池,醫療室裡也時常彌漫著相似的味道;每當林三酒要在飛船裡洗去血跡一類的汙漬時,就會用上這個——這個——
是消毒劑!
波西米亞心下一動,但來不及想明白,消毒劑的味道就從她身後再一次撲了上來——與氣味一起落在她後背上的,還有牛肉秘書不知何時抓在手上的一把椅子。
一聲木頭砸進皮肉裡的悶響,登時叫波西米亞眼前一黑——然而她不但沒有昏過去,反而被激怒了:“去你媽!”
“真叫人吃驚,你和外表看上去的不一樣,原來這麼堅韌。”牛肉秘書像是讚歎似的說了一聲,再一次跪在地上,高高舉起了椅子。
她竟然會被逼到這樣的地步,遇見林三酒以後真是每況愈下——現在隻能碰碰運氣了!波西米亞抓住會議室門的邊角,用她近乎撕裂了的嗓音,朝外頭空空蕩蕩的走廊喊道:“救命——!”
“外麵哪有人在?”牛肉秘書一邊喘著氣笑問道,一邊將椅子重重砸了下去;波西米亞扭閃得快,這一次隻被他砸中了大腿,雖然痛得鑽心,卻總不至於昏過去了。
“溫達!”她記得那個工裝男人的名字好像就是這個,又一次高聲喊道:“溫達,我看見你了,快過來!”
牛肉秘書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抬頭朝走廊裡望了過去——波西米亞見機極快,立時一腳把他蹬開了,像隻水獺似的朝門口鑽了出去;踉踉蹌蹌、手腳並用地半爬半跑了幾步,她猛地被秘書從身後給重重撲倒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消毒劑的氣味更加鮮明濃鬱了。
秘書跨坐在她的後背上,將她死死壓住,喘著粗氣笑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可惜你媽從小就不喜歡你——波西米亞腦海中閃過去了一連串罵人話,偏偏被人把臉按在地上,一個字也發不出來。笛卡爾精從身後飄了過來,叫了一聲:“誒,你看!”
我他媽看得見嗎我看——波西米亞剛在心裡罵了一句,隨即卻聽一陣腳步聲噠噠地衝進了大廳,在不遠處戛然止住了;來人似乎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愣了,過了半秒才喝道:“你——你在乾什麼!”
她沒猜錯,工裝男就在附近——現在總算來了!
“快點救我!”波西米亞掙脫了按著她後腦勺的手,嘶聲叫道。工裝男恍然回過神,急急地衝了上來——他的體格比常年坐辦公室的牛肉秘書強壯得多了,一把就將他掀翻在地,反剪了他的雙手,喝道:“你為什麼襲擊溫特斯小姐?”
波西米亞咳嗽著爬遠了一些,倚在牆上呼哧呼哧地喘氣,低頭一看,雙手的顏色都白得嚇人,幾乎快趕上人偶師了。牛肉秘書活像一條被撈出水的魚,在溫達手下不斷掙紮怒罵,唯獨不肯回答為什麼他要襲擊典獄長——她回過神,趕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啞著嗓子說:“他裡外勾結,放外人進監獄殺了赫爾辛,被我發現之後現在又想殺我滅口!”
笛卡爾精幽幽地浮了上來,盯了一會兒波西米亞。“你誰啊?”它喃喃地問道,“你也太有當反派的潛質了吧,栽贓陷害張嘴就來……”
那當然!
波西米亞知道這個理由一說,溫達肯定會相信她的——因為夜裡暗中調查牛肉秘書辦公室的人,正是溫達。按照笛卡爾精的分析,牛肉秘書身上有調查價值的,唯有一件“勾結格爾探員殺害囚犯”的事;但下午才發生的事,晚上就有人起了疑心、開始了調查,也未免太快了——任何官方組織都不可能反應如此迅速。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是,有某個人私下對牛肉秘書生出了懷疑。
這個人與囚犯死亡一事肯定有所牽涉,正是因為距離近,才能發現秘書的可疑之處;這麼一想,除了送格爾探員去醫療部門的工裝男溫達之外,幾乎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滿口都是謊言!”牛肉秘書漲成了番茄色,“她自己也知情,她根本就不是表麵上這個樣子的人!”
溫達狐疑地朝波西米亞投來了一眼——後者圓睜雙眼,比牛肉秘書看著還要無辜生氣:“他淨胡說!”
“放開我,你個變|態,”牛肉秘書眼見溫達全盤相信了波西米亞的演技,氣急攻心,又驚又怒:“……你裝什麼見義勇為,你平時去女子監獄找機會虐待囚犯的事,你自己都忘了嗎?”
……原來那幾根黑色長發,是這麼夾進溫達的工裝口袋裡的?
“我感覺,這個監獄裡最正常的人是囚犯。”笛卡爾精咕噥了一句。
溫達顯然被說破了隱秘,登時惱羞成怒,一拳砸在牛肉秘書的後脖頸上:“閉嘴,老實點!”後者被他一砸,眼睛都不由翻了白,話是再也說不出來一句了;工裝男四下看了看,拎起秘書的衣領,一邊把他往會議室裡拽,一邊對波西米亞說道:“溫特斯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先把這個家夥關起來,你過後再慢慢處置。”
波西米亞點了點頭,喉嚨裡仿佛灼燒著一團火。
見牛肉秘書撲騰扭打著,還是被工裝男一路拖進了會議室,她總算微微鬆了一口氣,倚著牆軟下了身體。再堅持一會兒,這個破遊戲就要結束了……清晨的陽光透過一樓大廳映進來,染亮了空氣中漂浮著的灰塵。她愣愣望著灰塵像金點一般浮舞著,忽然抬起手,指著天花板角落裡的一個白色機器問道:“那是什麼?”
那個白色機器迅速就模糊了,化作了一團馬賽克。過了一會兒,笛卡爾精重新降了下來,報告道:“唔,機身上的字樣是霧化加濕香薰機……不光是這一個呢,我看了看,其他房間裡也有。”
……香薰?
末日以前的人確實有時候吃飽了沒事乾,挑挑揀揀、要求繁多。波西米亞皺著眉頭,在她對於末日前社會的有限認知之中,使勁搜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啊!”
“嚇我一跳!”
“我知道秘書是怎麼讓我中毒的了——林三酒說過!”波西米亞眼睛都亮了,“有一次她叫我幫忙灑消毒劑,我懶得動,就提議把它用特殊物品噴灑在房間裡——那個時候,她告訴過我!她說,如果是用超——超什麼玩意霧化的消毒劑,被人吸入肺裡的話,那就會造成致死性——致死性——”
笛卡爾精歎了口氣。
“超聲波,”它的情緒很低落,“和致死性肺炎。對,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一知半解的,卻比我這個本來就知道的人早一步反應過來了。”
“很簡單,”波西米亞的理由無可辯駁:“因為你沒有鼻子,聞不見消毒劑味。”
笛卡爾精沒了話說,隻好咳了一聲:“你把殺人方法說出來了,洋蔥卻沒剝皮,說明你猜對了。牛肉秘書為了殺你,也算是費儘心思了,這兩樣東西平平常常,誰能想到有什麼不對勁?你就算死了,恐怕也會被人誤以為是急病發作。”
波西米亞點了點頭,忽然抬頭看了一眼會議室。
“……我說,”她浮起了狐疑,掃了一眼門半開著的會議室。“溫達怎麼還不出來?”
我電腦不是壞了嗎,在狹窄的藍牙鍵盤上打字,簡直不知所措,都沒發現章節號錯了……話說大家似乎收到了我寫的番外嗎,好像暫時還沒看見有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