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末日世界中最了不起的能力了。
林三酒衝過去一把抓住前任警衛的胳膊,將他拽出桌下的時候,後者在驚恐中發出了一陣鴨子叫似的聲音;她沒有多解釋,隻是將他一把推向波西米亞,喊道:“帶上他,我去找人偶師!”
“人偶師”三個字一出,波西米亞立刻就跟挨了紮的氣球一樣,所有氣都跑沒了:“大、大人也在這兒嗎?”
“不是把裙子扔他頭上的嗎?”
波西米亞看起來比她還茫然。在一片地動山搖裡,她還抽空思考了幾秒鐘:“沒、沒有啊……我哪敢……”
現在可不是能容許她們坐下來慢慢說的時候了,林三酒的目光搜索了幾圈,總算在無數搖動、崩裂又合攏的環境裡,隱隱瞧見了人偶師——由大巫女暫時接過管控的身體,此時顯然適應不了周圍的激變,步伐笨拙踉蹌,懷裡仍抱著那個本子;要不是黑澤忌穩穩站在原地,以一個又一個氣流漩渦將他推開、拉近,幫助他避過危險,恐怕他早就被不斷張合變化的副本給一口吞進去了。
“等我,”林三酒囑咐一句,躍上剛才前任警衛藏身其下的桌子,以它為跳板,雙腳一蹬就朝人偶師撲了過去,喊道:“抓住我的手!”
至少這一點,大巫女還是能辦到的。
那隻清瘦的手剛一握緊林三酒,她就將其往回一拉,順勢將胳膊環住了人偶師的胸膛,抱著他往波西米亞的方向衝了回去——後者一張白臉特彆顯眼,下意識地將前任警衛擋在自己身前,結結巴巴一句話也說不通暢;林三酒以那隻沒有長出左手的胳膊一拍她,“彆愣了,快走!”
直到她自己的袍子從大巫女“頭”上滑落下來,波西米亞這才意識到人偶師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她一醒神,趕緊跟上了林三酒,一邊跑一邊喊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怎麼回事?”
“我們分開以後,我還沒走到工具間,那個紅臉蒼蠅就他媽趁機偷襲我——我能讓他抓住嗎?”波西米亞好歹昔日也算個人物,身手還是不錯的:“被我跑掉以後,那油漆桶蓋子就一直在後頭追我……我跑著跑著看見一個蒙著床單的怪人,走路還同手同腳,看著笨了吧唧的,我、我就……”
她說到這兒,聲氣就弱了下去。林三酒擔心她被什麼裂縫夾了腳,匆匆回頭一看,發現波西米亞嘴都扁了,好像隨時能哭出來:“我就……一腳把他踹倒了,又給他套了一件我的袍子。”
……行,這是又一件人偶師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她心裡歎了口氣的時候,隻聽不遠處的白樹之間,NPC抬高嗓門叫了一聲:“我在這裡!”
二人各自抱著她們的人肉行李,匆匆幾步跳進了白樹叢中——這兒比副本入侵的地方要穩定多了,最起碼不必時常注意腳下開裂的深洞;失去雙腿的NPC坐在一棵白樹旁邊,急得滿臉是汗,而衛刑卻早早就不見了蹤影。“我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大……怎麼,他活過來了?太好了,我們現在繼續計劃還不晚!”
前任警衛還懵著呢,就被波西米亞給扔到了胖子麵前。他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要乾什麼,還沒忘回頭要一句保證:“、們……會把我帶出去的,對吧?”
“肯定會。”林三酒對他始終存有幾分同情,以自己最大的誠意說道。
得了保證,前任警衛仍不太放心似的,小聲說道:“那個……我想,隱藏途徑可能是通行證。這是醫院裡唯一一個買入賣出價格相等的道具,不像器官,買回來的價格是賣出去的一倍……”
他的聲氣低微,在轟隆隆不斷震顫的房間之中時斷時續,很難叫人完全聽清楚;不過NPC隻聽了個開頭,似乎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連連擺手說:“對,對!我去取點數,繼續說!”
NPC伸手從白樹的枝杈上一抹,回頭看了看林三酒:“點數給誰?”
她是個通緝犯,拿了點數也沒有用;波西米亞的身份如今也朝不保夕了,自然隻能給一個人——林三酒將人偶師往前一推,“給他!”
NPC才不在乎點數給誰,他似乎隻想早點完成這個“交接”程序,好讓自己與醫院房間產生關聯。“人偶師?”他辨認了一下對方——說來也怪,不管是有沒有頭,或者外貌遮得多嚴實,這些NPC卻還能認出來誰是誰。“給!”
隻拿了一個死人的點數,恐怕不夠的。林三酒踏上前去一步,正要催促NPC多給一些,目光從腳下一掃,卻發現大巫女剛才抱在懷裡的本子,不知何時跌落在了地上。她順手撿起來,目光下意識地一掃,原本要向NPC囑咐的話就囑咐不出來了。
像小孩子初學寫字一樣歪歪扭扭、骨節脫離的筆跡,揮揮灑灑地占了一大片白紙。大巫女剛才費了很大的勁,寫下來的內容卻不多,隻有七個字:“有人跑……彆相信他。”
前麵三個字,應該是她剛坐下來不久時寫的,是為了要告訴林三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就是波西米亞從人偶師身後跑上去時的經過——而後麵四個字……卻是大巫女在那之後寫下來的警告了。
她警告林三酒彆相信的對象,想來想去,也隻會是一個人。
林三酒一扔本子,右手如閃電一般探向前方。此時的NPC,正在嘀嘀咕咕地說“我再給拿幾個人的點數”;恰巧就在她的右手快要夠著人偶師衣領的時候,NPC也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人偶師的袍子,揮手就將他甩向了白樹的枝杈。無數枝杈仿佛堅硬、尖銳的鹿角一樣,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中,等待著穿透人體的那一刻——大巫女壓根反應不及,人偶師的身體傾斜著朝枝杈叢裡倒了下去。
林三酒的指尖擦著人偶師的衣服劃了過去。波西米亞離他更遠,更加不可能及時抓住他;眼看著他就要落入枝杈叢裡了,她正巧靈光一現,手心裡頓時吐出了一條鞭子的長影。【龍卷風鞭子】的效用已經被醫院收走作抵押了,但鞭子本身卻還在;它像一條繩子似的,須臾之間就一吐一卷,繞住了人偶師的腰,硬生生將他拽了回來。
不等她伸手接住他,一旁的波西米亞已經驀然躍出,抬手就將一串珠串扯散了,兜頭蓋臉地往NPC身上灑了過去。林三酒這時轉眼一看,才發現原來繼人偶師之後,前任警衛也被NPC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脖領子,推向了幾根雪白的尖銳樹枝。胖子抬手一擋,鬆開了前任警衛;後者趁機往地上一摔,半滾半爬地回到了林三酒身邊。
將二人都險險地拉了回來以後,再一抬眼的時候,那NPC已經遠遠地退向了白樹叢後方。他沒了雙腿,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行動;以雙手拄在地上、抬起上半身,他竟能以手代腳,在幾秒鐘裡就靈活迅速地退出了十來米。
“乾什麼?”林三酒怒喝道:“一直在騙我們?想把我們殺了?”
“我沒騙,”NPC氣喘籲籲地一笑,緊貼在一棵白樹旁邊,尖尖的枝杈甚至陷進了他的皮肉裡。“我告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隻不過是漏掉了一部分沒有說……”
大巫女掙紮著站穩了雙腳,指了指他所在之處,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家醫院現在已經抵不住那兩個入侵的副本了,”NPC以肥厚的幾層下巴示意了一下幾人身後,“等我再消耗掉它一部分力量,掌控了它以後,它就難免更虛弱了……怎麼還能抵抗那兩個副本?不想讓的朋友脫身了嗎?”
林三酒愣愣地盯著他。
“要是想讓的朋友脫身,就得讓我——也就是醫院,有足夠的力量反吞掉那兩個副本。”NPC舔了一舔嘴唇,張嘴時細小的牙齒一閃而過:“想要力量,就得先有養分。要是不想犧牲無頭人,也沒關係。和那個Gar不是頭一次見麵嗎?把他給我,和的朋友就都能離開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