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黑暗濃濃地聚攏在那一小團火光周圍;火機揮向哪裡,哪裡的黑暗就會沉沉地、黏黏地往後退開幾步,心不甘情不願。昏暗的光裡,餘淵依舊在全神貫注地檢查著身周的牆壁,還沒有意識到出了問題。
林三酒閉了閉眼睛,感覺自己的精神正踮著腳尖,遊走在驚叫與狂奔之間的一條窄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壓不住了——到時任何一種反應,都不算出奇。
她很清楚,她手裡的之所以是一隻右手,原因無他:所有的靈異東西在電影中出場時,都是以後腦勺示人的;也就是說,此刻在她和餘淵身後不遠處,正跟著一個後背朝前,一步步倒著走的人。一隻左手給了餘淵,一隻右手給了她。
……要提醒他,要跑,要擺脫那東西。。
林三酒下意識地想要鬆開手,但那隻手將她握得緊緊的,冰涼濕膩,甩脫不開。她頭皮炸著,好像根根頭發都全立起來了,想要出聲示警,喉嚨卻不知道被什麼給掐得死死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反倒先轉過頭,以眼角餘光掃了一下身後。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們身後什麼也沒有。
沒有後腦勺,也沒有兩條分彆伸向他們二人的胳膊;濃濃的黑暗在他們走過以後,在重新聚攏以前,所露出的走道上,確實空無一人。
林三酒渾身冷汗這時才“唰”地一下泛開了,好像剛才都被憋住了不敢發一樣;她迅速一低頭,發現自己牽著的那隻手連著一條裹在袖子裡的胳膊,胳膊連著餘淵的肩膀,領口間的皮膚上是她熟悉的青色墨圖。
“……誒?”她這一聲,更像是一道急促的呼吸。
“你怎麼了?”餘淵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手上怎麼突然出了這麼多汗?”
可他的大拇指位置分明是錯的。
林三酒愣愣地問道:“你手裡……是,是個什麼?”
“什麼?噢,你是說這個火機套子?”餘淵張開手,手裡果然夾著一個窄窄的打火機保護套。餘淵似乎也難以擺脫緊張,順手將它揣進兜裡,呼了口氣才說:“我拿到的時候就有個套子……我都不知道我還一直攥著它。”
“嚇、嚇我一跳……”林三酒趕緊在褲子上抹了抹手心的汗,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剛才還以為那是大拇指,以為我牽的不是你的手!”
餘淵臉色也白了一白,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才說:“你以後……少看點鬼片。”
等虛驚過去,眼前的黑暗看著好像也就沒有那麼怕人了,林三酒提議道:“這麼摸黑找出路,實在太慢了,要不咱們乾脆來個大的吧。”
餘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定義一下什麼叫‘大的’。”
林三酒在兩邊牆壁上敲了敲,說:“這不都是金屬製造的嗎?對聲音的傳遞效果應該比一般水泥磚頭的牆好。”
“然後你……”
沒有回答,林三酒一揚手間,手裡已經多了一條金屬長棍。長棍裹著極沉的力量,化作一道虛影,重重地打在了牆壁上——又沉又亮的一聲響,登時遠遠回蕩在走道裡,震得她耳朵都嗡嗡地生了回音。
穀撻/span但這才是第一下。她緊接著又是重重幾下,每一次聲音都洪如撞鐘,甚至連長棍都被打歪了;她嘶著冷氣,甩了甩發麻的手,將耳朵貼在了牆壁上。
“你是打算讓導師他們聽見聲音找過來?”餘淵捂著耳朵,也明白過來了。
“至少試試嘛,”林三酒頭也不回地說,“不然偌大一個飛船,雙方都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走,我們怎麼碰頭。”
她製造的聲響毫無疑問是傳出去了,有沒有被聽見卻是懸而未決的問題。二人站在一小團火光裡,側耳聽著黑暗,努力想要從自己的心跳與混亂的呼吸裡,分辨出彆的聲音來;等了一會兒,見四周仍然一片靜寂,林三酒乾脆一邊往前走,一邊敲擊著牆壁。
金屬撞擊聲成了他們所在之處的記號,沿著他們的腳步一路向前,將他們的位置遠遠廣播了出去。
“萬一把那些東西招來怎麼辦?”
“我想過這個問題,”林三酒答道,“我們剛才試圖破壞掉最開始的房間牆壁時,裡麵不就有一個嗎?它明知道我們就在一牆之隔以外了,卻不出來……我在想,會不會是因為它們也會受到物理阻隔,無法跨越牆壁?”
“而我們現在在一條封閉的走道裡,”餘淵點了點頭,說:“唯一一個可能出現來人的地方,隻有前麵。你這個猜測也不無道理,它們一直被困在幻體裡不出來,可能也是因為受到了物理阻隔的原因。”
“反正我們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不如多試試。”林三酒歎了口氣。她想起了喬坦斯,心裡忍不住被揪起了一個角;正要說話時,卻忽然一個激靈,與餘淵的目光撞上了。
“那是不是……腳步聲?”餘淵低聲問道。
遠遠地,儘管十分模糊,卻似乎正有一下一下的腳步,撞擊在飛船地板上;慌亂,沒有節奏,好像還不止一個人。
林三酒的精神全來了,急忙示意餘淵跟上,二人一起朝走道深處跑了過去——還沒跑上幾分鐘,迎麵而來的混亂腳步聲就越來越清楚、越來越響亮了;直到腳步聲撞上了二人的麵門時,他們才收住了步子,四下張望了一圈。
“怎麼回事?”林三酒疑惑起來,“明明就在我們旁邊了……”
“林三酒?”
神婆有點模糊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我聽見林三酒的聲音了!”
“神婆?”林三酒立即叫了一聲,反應過來了——神婆正在與他們僅有一牆之隔的另一條走道上,正在往他們來時的方向跑。“是我,我在牆壁這邊,你彆跑了,你站住啊!”
“不行啊!”神婆從另一邊叫道,“畫師被……畫師出問題了,他、他現在正在大步後退著追趕我們——快來救我們啊!”
她剛說完,林三酒就聽見了元向西的聲音。
“去駕駛艙,”元向西雖然才從幻體裡掉出來,但是卻好像已經明白了飛船的構造問題,揚聲喊道:“不管飛船內部構造怎麼變,駕駛艙的位置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