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需將塑料圓片輕輕翻個個兒,林三酒就忽然明白它們是什麼東西了。
或者應該說,她明白了它們本質上是什麼東西——至於它們具體的作用、為什麼是如今的狀態,她在此刻的震驚之中,連一個解釋也想不出。
深紅色塑料圓片上,“糟糕,錢包不見了”這一行黑色小字,浮凸著,硌在她的指尖皮膚下。將它翻一個麵,另一邊隻有“70”這一個數字。
這數字是……什麼意思?
在一片空白茫然裡,林三酒機械地翻過了另一片圓形塑料籌碼。這塊塑料片上,一麵用相同小字寫著“因材施教”,另一麵是數字“40”。
下一片籌碼上,一麵是“企鵝社兒童立體書“,一麵是“25”。
從林三酒掏出來的這四五片塑料圓片裡,不出她所料,每一塊籌碼上都是一麵寫著她的特殊物品名稱,一麵是個意義不明的數字;她伸手進褲兜裡一掏,果然又是幾塊大同小異的籌碼,“eBay”、“龍卷風鞭子”、“cosplay愛好者今天拜訪了殯儀館”……最後那一塊,因為名稱太長,字擠在一起,小得幾乎令人看不清。
直到她看見一塊圓形籌碼上寫著“皮格馬利翁項圈”的時候,林三酒猛地激靈一下,一隻手閃電似的撲上了自己的脖子——在繃帶下,她依然能感覺到項圈正硬硬地抵在手上;鬆了口氣,林三酒這時才感覺到,後背上不知何時浮起了一層白毛汗。
明明她理智上知道,【皮格馬利翁項圈】不可能離開自己脖頸,她卻還是一瞬間浮起了一個令人害怕的猜測:說不定她所有的物品,都被變成塑料圓片了。
“卡片庫裡的每一個特殊物品都在,”意老師也在這時報告說,“什麼也沒少。”
而籌碼上寫著的物品名稱,又確實全是她的;看著眼生的幾個,也隻不過是收進來以後再沒用過的東西。
“誒,你在看什麼呢?”
林三酒循聲一抬頭,發現不遠處,那個高挑女人正衝她招呼了一聲:“有什麼發現嗎?”
他們還沒發現自己身上裝了一大兜沉甸甸的塑料圓片麼?
林三酒想了想,走上去,向眾人亮了亮自己掌心裡的一塊籌碼,揚聲道:“我在我的褲袋裡發現了這個……你們也找找,你們身上有沒有類似的東西?”
受了她提醒,眾人紛紛在身上四處翻找尋摸起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果然每一個人都找出了同樣的塑料圓片——有的是從外套口袋裡,有的是從背包裡,剛才為首那男人還挺會藏東西,翻開袖子、露出裡麵縫上去的暗袋,才找出了屬於他的塑料圓片。
“怪不得你是第一個發現的,”意老師咕噥著說,“就你物品多。”
“這個看起來很像賭場籌碼,”馬尾辮也做出了同樣的猜測,皺著眉頭說:“一般來說,數字都代表著籌碼的價值……難道說,這個數字代表的,就是我們特殊物品的價值?”
“很有可能,”高挑女人讚許似的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乾嘛呀這是,除了打扮長相,你們連想法都一樣啊,”男中學生小聲嘀咕了一句。“伱們三個真的以前不認識?”
林三酒一怔,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野戰靴,又抬頭看了看對麵的兩個女人——三雙眼睛彼此看來看去,一時間都有點傻,誰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其實男中學生說的並不對。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們三個人隻有衣著風格相似,年紀、長相、身高都差得不少——比如說,馬尾辮看起來是年紀最輕、個頭也最矮的一個,生了一張柔潤圓臉,下巴微微往後縮,就像畢業不久剛進入社會的學生,希望靠衣裝打扮讓自己顯得強硬成熟一點。
而那個高挑女人,身高僅比林三酒低幾厘米,笑起來時臉上霎時擠縮在一起的細細紋路,讓人知道她歲數不淺了。她的睫毛濃得就像是天生長了眼線一樣,又有一口又白又齊的牙;儘管不算美貌,卻總讓人多看幾眼。
隻不過林三酒也承認,若是遠遠看去,隻能看見衣著打扮、看不清麵部五官,那她們大概是挺相似的。
“我叫潘翠,”高挑女人自我介紹道,“我覺得末日世界裡,我們這種打扮是最合適的,老實說,彆人不這麼打扮,我反而不理解呢。”
林三酒想起了人偶師和波西米亞。
她立即將思緒專注在人偶師、餘淵和元向西身上——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跟進來了?看樣子,哪怕是一起進來的,似乎也會落在不同的地方。
“我也這麼覺得,”馬尾辮說著,擺了男中學生一眼。“這小孩說彆人一模一樣,太沒禮貌了。我本名太長,你們可以叫我皮娜。”
“我隻是進化的時候年紀小,長得慢,所以現在才是這樣。”男中學生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按照普通人的年頭來說,我都二十多了。”
進化者的壽命長,生長期也比普通人慢;他如今看起來,也就是十四五歲——或許也是因為他天生身材瘦小,還背著一個書包。
他顯然也仍然帶著幾分跳脫心性,衝對麵那男人一抬下巴,說:“我叫加嘉田,你呢大叔?這裡就我們兩個男人,得多互相照應啊。”
“我們能把你怎樣?”皮娜不太高興地說。
那男人抬起眼皮打量他一眼,不知是因為被叫大叔,還是對於“男人之間多幫襯”不太有興趣,說:“我是塔斯克。”
一麵自我介紹,一麵試探猜測彼此的情況,幾人很快就確定了:每個人的特殊物品,都被相應的籌碼給代表了,但是特殊物品本身仍舊可以用,沒有受到影響。林三酒和加嘉田膽子大,還試著交換了一次籌碼,等他們又換回來以後,也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們在天台上已經待了快十分鐘了,”潘翠看了看自己的腕表,說:“如果這是副本,怎麼還沒開始呢?”
“或許我們應該離開天台,”潘翠沉思著說,“如果這些東西真是籌碼,那就該有個賭場吧?賭場說不定就在我們腳下的這棟樓裡。”
眾人都覺得這話有道理,當即分頭去找通往樓內的門了。天台上除了大片空地之外,還有巨型的水箱、天線以及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設施;因此過了好一會兒,林三酒才聽見有人遠遠地揚聲叫道:“這裡有一道門!”
有一道門是不假;然而當眾人圍集在門邊時,卻發現沒有一個人肯伸手上去把它打開。
原因以一張吊牌的形式,正掛在門把手上。
“此路點數50,請交出相應數字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