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短短時間沒用上【防護力場】,林三酒的眼睛就被海水給蟄疼了。
她定定地趴在海怪身上,仰著臉;其實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她都看不清高處那一個黑影——深海裡仿佛起了霧,輕輕搖蕩著的水波裹著霧氣,將那一團亮光給漸漸地暈開了,在暗藍海底,搖曳成了一個水粉似的淡黃太陽。
那真的是一個人影嗎?
她恍惚想起了自己剛剛進入末日世界時,曾經遇見的那一條巨魚,產生出了一個麥當勞的假象引誘她入口。
如今的她不會再被麥當勞騙了,可是她此刻還一動不動地留在海怪身上,不就是因為她以為那是一個人影,而且那人影還不知怎麼,還叫她想起了人偶師嗎?
海怪的頭顱越來越低了,墨色鱗片之間,開始逐漸亮起了眼球的亮光。
身體如此寬闊綿長的一頭海怪,頭顱卻形狀尖銳、弧度流暢,仿佛是長頸上墜著的一塊薄刀片——隻不過尺寸都被放大成了建築物級彆。
看得到自己嗎……?
林三酒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覺得自己仿佛是即將要被琥珀滴上的一隻小飛蟲。
她現在再跑也晚了,她如何能在海底逃過一頭海怪?還不如緊緊趴著,假裝自己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物更安全……說起來,是不是她剛才被劃破了手,流散開的血腥味,吸引了海怪的?
那一個猶如車站月台般大小的頭顱,在上方停住了。
當她終於看清了海怪頭上的景象時,她在詫異震驚之下,一時沒抓住,一鬆手,就朝半空中升了起來。
在昏黑的海底大陸,龐大得一眼望不到頭的海怪,以及裹著淡光的霧氣與海波之間,林三酒愣愣地漂浮了幾秒鐘,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她在水中叫不出聲,意老師就替她叫出了聲:“人偶師!那果然是人偶師吧!”
那一團水太陽似的光團,實際上來自於一盞圓圓的探照燈。
燈被裝在一條金屬箍帶上,金屬箍帶牢牢地封住了一個穹頂形狀的玻璃罩。這樣一來,它相當於一個巨大的車頭燈,為玻璃罩中人照亮了海底的前路;而那一隻玻璃罩正正好好,安在了海怪薄平流暢的腦袋上方。
此刻的玻璃罩裡,一個深深陷在沙發裡的黑色人影,正架著長腿,似乎正在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在他腳下,在如同刀片一樣形狀的海怪頭顱上,嵌著兩隻幾乎與海水同色的眼睛,此時也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這肯定是一個夢吧?
林三酒一邊想,一邊四肢並用地遊向了那一個巨大扁平的海怪頭顱。
兩隻比門還高的細長黑瞳孔,隨著她動起來,也慢慢地跟著她轉了上來;隨即,它一點點地張開了嘴。
等等,不能讓它吃了我啊!
林三酒渾身毛孔都炸開了,隻覺眼前仿佛正逐漸張開了一片黑淵。周圍的海水好像突然開了馬力,加快了流速,裹卷著她這一個海流中的小小雜質,一起朝黑淵深處急速湧了過去——她在這一刻,腦海中浮現了曾經看過的紀錄片裡,吞吃小魚的鯨魚。
她拚命揮舞四肢,試圖要攪起水流,抵抗著朝深淵洶湧跌去的大量海水,彆自己一起掉進去,但人力如何能阻擋海流?就在她幾乎在絕望中確定了,海怪頭上的人影一定是個用於誘捕的幻覺時,眼前的深淵卻迅速合攏了,被擠出來的無數海水驟然衝出來,重新將林三酒給遠遠地衝了出去。
當林三酒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沒有被海流給卷走的時候,她的視野也總算再一次清晰穩定了——再抬起頭的時候,這一次,她終於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人偶師。
不是幻覺;人偶師此時正坐在單人沙發裡,一手抵著麵頰,神色好整以暇。在他的另一隻手上,甚至還有一杯隻剩一層金黃殘酒的威士忌。
在昏藍海水與淡黃光霧之間,他看起來身影朦朧,波光從他蒼白麵孔上流過時,令他看起來幾乎像一個漆黑海妖,在深深海底度過了太久不見日光的歲月。
林三酒張開嘴,咕嘟嘟的白色氣泡從嘴角邊滾了上去。
她手腳並用,再也顧不得人偶師腳下那一頭正以眼睛打量她的海怪了;她一下下地刨到了海怪頭上,遊向玻璃罩邊,隨著越遊越近,這才發現那罩子十分寬敞,足有兩個房間大——卻看不見門。
你讓我進去呀!
林三酒浮在海水裡,使勁敲了敲玻璃罩。
人偶師慢慢地啜了一口酒。
底下這一隻海怪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騎著它走?
林三酒手舞足蹈一樣,使勁揮手,想要把他的目光引導到腳下海怪身上。
人偶師垂下了眼皮,神色十分平靜,眼角亮粉就像是映在水裡的暗淡星光。
說不出話來,可真是太難受了——林三酒有無數的話要說,卻除了白泡泡什麼也出不了口;再加上她現在十分狼狽,又無法可想,一定讓人偶師心裡相當痛快,而他越痛快,就代表她要被海水泡得越久。
你鬨完了嗎,大家都找你呢!
林三酒感覺這一句話,用麵部表情來傳達似乎有點太困難了;眉眼究竟應該怎麼擺放伸縮才能表示出,她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趕緊開門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麵部表達很豐富,竟然果真傳遞出了心聲,人偶師忽然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
他將酒杯輕輕磕在一旁桌麵上,不知道按上了什麼東西,玻璃罩前的“車頭燈”驀然大放光芒,光線又強烈明亮了一倍——當他直起身,走向玻璃罩前站住的時候,濃烈漆黑的影子,好像將光幕給切開了一條縫。
怎麼回事?他看什麼呢?
林三酒因為不擅長在水中保持同一個位置不變,此刻已經繞著玻璃罩浮浮沉沉,飄飄蕩蕩了好一會兒,正好在人偶師身後了;她好不容易才用雙手扒住了又圓又光滑的玻璃罩,好像一隻趴在景觀箱裡的青蛙一樣,順著人偶師的目光往前看了過去。
從前方海底遊上來的一個人影,逐漸被光芒照亮,染出了一個林三酒再熟悉不過的形貌輪廓。
季山青麵上那一份好像要大義赴死一樣的決絕,在重新見到林三酒的第一時間,就消融了,變成了驚喜和委屈——說來也奇怪,林三酒明明是趴在人偶師身後的,但禮包卻好像是第一眼先看見了她,這才看見了玻璃罩和裡頭的人偶師。
禮包!
林三酒在心中叫了一聲,鬆了手,朝他遊了過去。
季山青仰起小臉,看看姐姐,又看看人偶師,最後還分了海怪一眼。
他張開嘴巴,沒有吸進海水,反而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形成了五個字的口型。
林三酒緊緊盯著他,在看懂的那一刻,不由睜圓了眼睛。
……“他鄉遇故知”?
現在的人,真是,咋說呢,媚富媚得我都不能理解。希望所有人都能去聽郭德綱的那一段相聲:首富怎麼了,錢給我嗎?錢不給我我為什麼要對他特彆客氣啊?錢給我了,那我就是首富了,他應該對我客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