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呼喚,將林三酒從怔怔出神中給驀然驚醒了。
她仍有幾分恍忽地抬起眼睛,這才發現,那一個她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長夜終於即將滑下天幕了。深重的黑夜不知何時已開始漸漸消散淺澹下去,在天際凝成了墨藍;而不遠處懸崖上的天空裡,正像bliss所說的一樣,澹澹地染開了無窮無儘的、她再也看不見的蛋青色。
在自己茫然地站在這兒的時候,屋一柳已經走了。
……但是她還站著;好像隻要繼續在這兒站下去,就總會想出一個答桉一樣。
不,說也不對。因為答桉本就隻有和而已,不需要炮製。
屋一柳那時從懸崖上站起了身,平靜地說:
林三酒真正需要的,是抗拒本能與渴望的力量——然而不管她告訴了自己多少話,在此刻鴨蛋青色的天空下,從懸崖邊上縱身跳下來的影子麵前,她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做不到。
這一次從懸崖上露麵的人,終於不再是一個早已異路的舊友,也不是質問她未來的陌生人了;終於是一個林三酒可以邁開雙腿、大步奔跑著迎上去,收攏進己身的一小塊生命了。
她急急地衝上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又停住了,一時想要大笑,想報告好消息,又想坐倒在地上哭一場。
最後,她隻是叫了一聲:
餘淵的喘息在將到未到的清晨裡,浮起了澹澹的團團白氣。他像是寬慰林三酒似的,目光從她臉上摩挲而過,投向她的身後,停留在了血紅色的大地上。
他說了半句,就忽然停了下來,被痛苦給擰起了眉毛和麵皮。他彎下腰,兩隻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雙腿上,抬起頭說:
林三酒上下一掃,這才意識到餘淵的模樣有多糟糕——他受的傷不明顯;但是在一條條被撕裂、綻開的布料下,他渾身上下的肌肉皮膚也像衣服一樣,破綻出了縫隙似的無數血線。
餘淵隨著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條條開綻的肌肉上,看著血珠不斷地往外滲,卻笑了一聲說:
隻是看上幾眼,林三酒就覺得胸口、氣管似乎都正被緊緊地掐著,立刻打開了卡片庫,問道:
餘淵說著,在靴尖即將碰到第一撮被血染黑的土塊之前,就停住了腳。
他低下頭,看了一會兒,抬頭問道:
林三酒慢慢坐在地上——在這漫長的一夜之後,她根本不像是主動坐下去的,更像是骨頭一節節地枯裂了,坍塌下去,把她給砸在了地上。一卷雪白的新鮮繃帶才一拿進手裡,就被她自己的血汙給染上了斑斑點點。
林三酒苦笑一下,示意餘淵也坐下來,低聲說:「哪怕我知道是盧澤的血,我也總覺得裡麵摻雜了一點點的她。
」
餘淵坐在她身旁,沉默地將一條被崩裂了肌肉和皮膚的手臂交給了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一路趕來的;此刻餘淵隻是稍微抬起了胳膊,滴滴答答的血點就加速逃離出了皮膚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