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當初範成明將並州城內的大德高僧都發往草原,表麵上打著宣揚佛法的旗號,合著不是心血來潮,原來在這等著呢!
如今並州諸人見手持鐵棍,腕纏佛珠,身披一襲潔白居士袍,看起來超凡脫俗的相娑羅,內心的恐懼竟比麵對暴怒的範成達還要強烈幾分。
誰說這家夥吃素的!
大吳向來講究一個禍及家人,惠也及家人的傳統。
相娑羅憑借卓越的俘虜管理才能和後方穩定方麵的傑出表現,成功給家裡幾個待業的兄弟掙來了南衙編製。隻等大軍班師回長安,他們就可以收拾收拾準備入職了。
南衙收容的酒囊飯袋多了,但若能吸納幾位關鍵時刻能穩住後方的相家人,何樂而不為呢!
這種人才,以前怎麼能讓他們衝鋒陷陣、充當猛將呢!明明有他們有更大的用處。
吳越恨不得給南衙十二戰衛,每一衛都配備一個。但尷尬的現實是——人不夠分。
相娑羅雖然行九,但他著實沒有九個在世的兄弟。
彆說十二衛,連吳越心腹的幾個衛都滿足不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編製放在那裡,但自家卻無人能填補空缺。
不知遠在長安的相家人,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笑還是哭!
就在大軍即將走出山西地界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重磅消息,將所有人嚇得不輕。
白雋發布了他到任並州後,第一項影響民生的政令——禁酒一年。
所謂禁酒,並非禁止民間飲酒,而是禁止民間自此以後用糧食釀酒。
單純的飲酒並不算違禁,但勢必要影響市麵上酒水的供應。
往常白雋的各項指令影響隻局限於軍中,現在眼看雍修遠居心不良,索性撇開他,不披馬甲直接上了。
畢竟雍修遠隻是並州刺史,而白雋的影響力將直接覆蓋所有並州大營的防區。
當然,在發布政令時,白雋也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稱擔心民間以糧釀酒會影響軍糧供應。
事實卻是,軍隊便是當時酒水消費的最大群體之一。
在餓肚子和娛樂消遣之間,該如何抉擇不消多說。
何況這事真正影響的,其實是廣大的中小層群眾。
有錢有勢之人,可以買市麵上的存量酒;要麼關起門在自家莊園裡釀酒,外人如何得知呢!
在段曉棠的影響下,右武衛的將士白日少有飲酒,但到了夜晚,將官們大多會小酌幾杯,就連軍士們也會想方設法通過火頭營的關係,或者托外出的同袍帶些酒水回來解乏。
眾人這會看向以杜鬆為首的左驍衛將官,眼神中充滿了無奈與同情。
畢竟,他們要在並州戍守一至兩年,誰知道白雋一刀砍在了他們的——稱不上軟肋,但終歸讓以後日子沒那麼舒心了。
作為北征的大功臣之一,拜大將軍之後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杜鬆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回長安一趟。
他將軍隊左驍衛的指揮權暫且交給孟章,孟章那點道行,在白雋麵前壓根不夠看的。
作為客軍的左驍衛,能相安無事便好。哪知道白雋第一刀砍在這麼偏門的地方。
杜鬆相信,過不了兩日,他就能收到孟章“求助”的信件。
白旻深知前因後果,但在眾人麵前,卻隻是輕描淡寫道:“山西諸地為了應對北征,不僅各地的糧庫為之一空,連一部分賦稅都提前收繳了,這才勉強支撐起北征的糧草供應。”
“最近幾年雖然風調雨順,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父親亦是為治下生民考慮,一時行樂雖好,但長長久久的實在日子更重要。”
說得大義凜然,實際上人人心知肚明,白家人早就不喝酒了。原先搜羅的各種美酒,除了宴會上用來撐場麵的,其他的都送給親朋好友。
所以,白雋一拍腦袋想出來的節糧禁酒主意,對他而言,壓根沒有“切膚之痛”。
說不定認為,大家和他一起不喝酒,才是最好的安排。
段曉棠看破不說破,哪知道轉頭杜鬆派遣自己的親兵,火急火燎地前來尋她。
段曉棠絞儘腦汁,反複推敲,仍是一片茫然,完全猜不透杜鬆究竟有何等要事,需要和她私下交流。
等著杜鬆揭露“真相”那一刻,段曉棠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原來杜鬆是找段曉棠幫忙的,“插隊”購買杏花村的酒水。
左驍衛在並州人生地不熟,搶酒大作戰,定然比不過地頭蛇。不如另辟蹊徑,從長安購買杏花村的酒水帶回並州,滿足將士們的需求。
何況杜鬆個人也覺得,和醇厚香濃的地瓜燒相比,並州本地的酒水簡直如同白開水一般,索然無味。
之所以要急於插隊,則是因為杜鬆深知杏花村產品的緊俏程度,他此次回長安的時間有限,根本等不起那漫長的貨期,隻能從段曉棠這兒走後門。
段曉棠平日裡素不介入經營的瑣碎事務,對於杏花村有多少存貨並不清楚。
麵對左驍衛突如其來的迫切需求,段曉棠雖心存顧慮,但念及雙方交情,答應寫信向遠在長安的祝明月提及此事,懇請她設法調度,儘快滿足左驍衛的所需。
祝明月人在長安坐,訂單卻從外地紛至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