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縷硝煙在風中消散,紅山路以西的郊野已經變成人間煉獄。
原本寧靜的田野被炮彈撕扯的麵目全非,散碎的人體組織四處散落。
一些已經碳化的殘骸,呈現出各種各樣的扭曲形狀。
還有很多辨不出模樣的各種零碎,星星點點的鋪滿了每一寸土地。
空氣中,焦糊味、血腥味以及各種難聞的怪味相互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濃烈刺鼻的惡臭,讓戰士們忍不住一陣陣的反胃。
賀斌看著麵前的修羅場,忍不住歎了口氣,然後對著身旁的通信員說道:“讓吳得勝帶人去找些鏟車和挖機過來,把這裡清理乾淨,彆留下隱患。”
隨後,他重新登上指揮車,將這邊的戰況詳細的彙報給了指揮中心。
按照後方傳來的命令,他將帶著部隊去十七中休整一晚,補充彈藥後,明天再向窯街出發。
這一仗,從正麵交鋒到逐步壓製,再到最後消滅屍潮,耗費的時間其實並不算太長,反倒是清理工作一直持續到了下午時分。
中午那會,戰士們早已饑腸轆轆,卻隻是啃了塊壓縮餅乾墊了墊肚子。
眼前的血腥場景,讓所有人都食欲全無,根本吃不下東西。
當鏟車倒下最後一鏟土,整個清理工作宣告結束。
屍骸雖然深埋在了地下,可空氣中彌漫的腐臭味和血腥味卻是一點也沒有消散。
戰士們登車後,車隊再次啟程,向著城中的安全點駛去。
夕陽的餘暉中,龐大的車隊抵達了十七中門口,裡麵駐守的武警和警察趕忙移開了堵門的雜物。
“嘎吱吱……”
ZBD-04A步戰車的雙銷掛膠履帶翻滾向前,引得地麵都在微微震動。
大門兩側的武警和警察目不轉睛的盯著,心中激動莫名。
部隊來了就好了,這一個月來,他們守在學校裡,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即便不站崗的時候,也睡不踏實,隻要外麵稍有風吹草動,他們便會瞬間驚醒。
生怕一閉眼,喪屍就突破圍牆衝進來,將這最後的避難所給吞噬。
此時,躲在教學樓內的幸存者們也一窩蜂的湧了出來。
看著一輛輛開進來的鋼鐵戰車,所有人都激動的熱淚盈眶。
他們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食物儲備日益減少,每天隻能靠著少得可憐的速食品勉強維持。
到現在,連速食品都開始限量供應,大家已經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而且,缺醫少藥的環境下,疾病也一直在折磨著他們。
校區外不曾停歇的喪屍吼聲,更是刺激著他們脆弱的神經,讓他們的精神時刻處於崩潰的邊緣。
“那是坦克嗎?看上去好大啊!”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指著步戰車,滿臉的驚歎。
“什麼坦克,你看錯了,那明明是裝甲車!”旁邊一個年輕小夥立刻糾正著,眼神中卻同樣帶著震撼之色。
“太好了,部隊來了,咱們都有救了!”一名中年婦女激動的揮舞著手臂,聲音帶著哭腔。
“他們……他們怎麼才來啊,要是能早點來,小張他們就不會……”一位老者哽咽著,眼中滿是悲痛之色。
他身旁的人也紛紛低下頭,神情哀傷,顯然是想起了那些沒能堅持到現在的同伴。
“這些部隊會留在這裡駐守,還是帶咱們離開啊?”一個年輕人焦急地問道。
“離開最好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這裡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圍在道路兩旁,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心頭積壓已久的陰霾,正在緩緩消散。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四架PAH-1輕型反坦克直升機像鋼鐵巨鷹一般,呼嘯著來到學校上空。
螺旋槳卷起的狂風,吹得幸存者的衣衫獵獵作響,可眾人卻絲毫不懼,反而興奮的歡呼起來。
“歡迎解放軍同誌到來!”不知是誰起的頭,刹那間,所有人都一股腦的跟著喊了起來。
巨大的歡呼聲彙聚在一起,就像滾滾春雷,響徹整個校園。
等賀斌走下指揮車,李衛國已經領著一群人向他走來。
為首一名四十多歲,頭發有些稀疏的男子伸出雙手,滿麵笑容的快步迎了上來。
到了跟前,他緊緊握住賀斌的手,使勁搖了搖,熱情的說道:“賀營長,你好啊,可把你們盼來了,歡迎歡迎!”
賀斌微微一笑,連忙糾正道:“魏副區長,我隻是副營長!”
魏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略顯尷尬的笑了笑:“你看,我這……嗨……”
不過,作為官場老油子,他久經世故,臉上很快便恢複了自然。
簡單的稱呼問題,真實的反映出了軍隊與地方的差彆。
在軍隊中,職務分明,正就是正,副就是副,容不得半點含糊。
而在地方上,人情往來複雜,講究的是花花轎子人抬人,非正式場合,絕不會提那個“副”字。
“賀副營長,戰士們剛剛結束戰鬥,肯定都累壞了,先進去休息會,我這就去安排晚餐。”魏龍趕忙發出邀請。
賀斌擺擺手,笑著說道:“您太客氣了,安全點的情況我們之前有所了解,物資應該比較緊張。所以,就不麻煩你們了,我們的炊事班已經在準備了,待會還請您組織大家一起來會餐!”
聽到賀斌這麼說,魏龍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與感動,隨即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按道理,應該是我們來招待大家的……”
“軍民一家親,這麼說可就太見外了!”賀斌笑著打斷他。
“行,既然這樣,那今天我們就打打部隊的秋風。”魏龍回頭看了看麵色憔悴的幸存者,便不再推脫。
消息很快在幸存者中傳開,當他們聽到待會部隊要提供夥食後,一個個都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每天清湯寡水,速食品也越吃越少。
此刻,僅僅是想象著即將到來的熱飯熱菜,肚子就已經開始咕咕叫了,口水多的怎麼都咽不完。
夜幕降臨,野戰炊事車旁,燈火通明,炊事班的戰士們忙碌得熱火朝天,鍋中的飯菜在火焰的舔舐下,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幸存者們拿著從食堂裡取來的餐具,早早的就在炊事車前排起了長隊。
一個個脖子伸得老長,就跟長頸鹿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餐車方向,眼神中滿是急切與渴望。
等炊事班的戰士們將保溫桶抬出來之後,空氣中的香味更加濃鬱。
聽到炊事班長喊開飯之後,隊伍突然開始騷動起來,好多人被饑餓驅使,不自覺的向前擠著,想要快點打到飯菜。
見狀,周圍的武警和警察趕忙上前維持起秩序來。
炊事班長舉起大勺,中氣十足的大吼一聲:“都給我排隊,誰再敢亂擠,今晚就彆想吃飯了!”
這話一出,整個隊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畏懼的縮了縮脖子,規規矩矩的排好隊,重新恢複了秩序。
打到飯的幸存者們,不管是公職人員,還是普通群眾,全都顧不上形象,端著盤子隨便找個地方蹲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飯菜的熱氣慢慢模糊了他們的雙眼,許多人吃著吃著,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他們一邊抹淚,一邊快速的往嘴裡刨著食物,生怕這來之不易的飯菜下一秒就會消失。
還有一些人因為吃的太快,食物噎在喉嚨裡,憋得直翻白眼。
即使這樣,也舍不得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是艱難的伸長脖子,試圖將食物咽下去。
賀斌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心中無比酸楚。
末世前,以東大的繁華與富足,這些人都過著安穩舒適的生活,衣食無憂,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餓死鬼般的場景。
可如今,一場災難,將一切都顛覆了,他們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隻是為了活著,為了求一口飽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