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事情過後霍景再也不敢打念初什麼主意了,反倒是念初突然來了興致,纏著李安然教她打籃球。
周一晚上不用去上課,放學,晚霞滿天,籃球場上有不少人在打著球,基本上都是本校學生,還有一部分住在附近的人。
球體撞擊著地麵的聲音,渾厚低沉,其中還夾雜著叫好聲,指揮聲,交談聲,一具具矯健的身軀在場內來回奔跑。
夕陽的光芒投射在一張張布滿汗水的臉上,看起來如此的生機勃勃。
時不時吹來的晚風給這幅場景添上了幾分愜意。
念初站在兩分線上投籃,她身高不夠,每次投球時總是要小小起跳一下才能砸到籃板,進球的幾率大概是二十分之一。
但她依舊興致勃勃,尤其是每投進一個球的時候,立刻一蹦三尺高,滿臉興奮雀躍的朝李安然邀功。
李安然在旁邊看著,時不時糾正她的姿勢。
“手心不要貼著球麵,對,手指控球,再抬高一點…”
“手腕略彎,對準籃框,這樣——”
李安然抬手,把球投了出去,哐當一聲,空心入籃。
“哇!”念初睜大眼睛,立刻學著他的動作,抬手,投球,哐當一聲,慘烈的撞上了籃板。
“……”
念初抿著唇,扭頭看他,李安然輕笑兩聲,半圈住她的身子,手把手帶她投了一個球,姿勢標準,動作規範。
球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進了。
“怎麼樣?找到感覺沒有?”
“恩!”念初點頭,隨後一臉認真的繼續練習著投籃。
天邊火紅的晚霞一點點被夜幕取代,天漸漸暗了下來,球場依舊無比熱鬨,李安然推了車子過來,把那個意猶未儘的人載回家。
“我投十個球能進三個了!”念初坐在後座,興奮的和他炫耀。
“厲害厲害。”
“我明天還要來!”
“行,你開心就好。”
“啊啊啊哥哥你真好呀!”念初大叫,張開雙手做飛翔狀,李安然車子扭動兩下,側頭含笑囑咐:“坐穩扶好。”
第二天場上有人在打比賽,場麵十分激烈,念初定睛一看,裡麵還有幾道熟悉的身影,其中就包括霍景。
“今天我們班和二班有對抗賽”,李安然見狀,在一旁淡淡的解釋。
“咦,那你怎麼不去?”
“不想去。”
李安然一臉平靜,拉著她走到了邊上角落,學校籃球場很大,他們站的這裡剛好有幾顆大樹,茂盛的枝葉遮擋之下很難讓人注意。
他開始教念初練球,從運球的動作姿勢,說到了防守攻擊和假動作,正在念初掌握的似懂非懂之際,李安然放在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停下了動作,示意念初繼續練習。
低沉動聽的聲音隨著晚風傳了過來。
“找我?”
“恩好,我馬上過去。”
“念念——”
“恩?”
“班主任突然找我,我過去一趟,你接著練。”
“好。”
李安然走了之後,念初練了會運球,又站到了兩分線上繼續投籃,一個人玩的津津有味,突然,場上不遠處傳出了歡呼。
念初扭頭看了一眼,好像是那邊打完結束了。
她收回視線,繼續練習。
“哎,這不是我們念初妹妹嗎?你安然哥呢?”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嬉笑聲,熟悉清朗的聲線,念初笑容大大的望了過去:“是我呀,哥哥被班主任叫走了,霍景哥你打完球啦!”
“嗯哼。”
“贏了嗎?”
“那是當然啊!”
霍景一臉得意,撿起旁邊的籃球隨意拍了兩下,接著一個標準的三步上籃,投了個漂亮的空心球。
“怎麼樣?要不要你霍景哥教教你?”
“好好好呀”,念初一臉激動的把頭點成了雞啄米。
李安然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球場上,霍景滿臉笑意,指導著念初的動作,兩人嬉笑打鬨,熟稔親近,隻見下一秒,霍景無比自然的握上了念初手腕。
“念念——”
李安然出聲,嗓音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啊?”念初停下動作,愣愣抬頭。
不遠處,李安然站在那裡,雙手插進寬大的校服口袋,旁邊是顆大樹,樹影投了下來,整個人像是被掩在了暗處,看不清神情。
“我們回家。”
“喔”,念初飛快的應了一聲,然後同身旁的霍景道彆。
“霍景哥今天謝謝你,我先回家了啊。”
念初說完,沒等他回答就撒腿跑了過去,仰頭看著李安然笑的沒心沒肺:“哥哥我們走吧!”
“恩”,李安然低低的應了一聲,眼瞼微微下垂,斂去麵上情緒。
“哥哥,剛才霍景哥說你不願意打比賽是因為旁邊女孩子太多了是嗎?”
自行車後座,念初捏著他腰間的衣角和他聊天,李安然踩著踏板專心注意路況,並不想和她說話。
見他不回答,念初又開始自問自答起來,雙腿在後頭有些愜意的微蕩。
“為什麼呢?”
“她們也就是為你加一下油而已啊…你看霍景哥,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哥哥你太小氣了,唉”,念初叨嘮半天,最後像個小老頭一樣歎了口氣,李安然忍了忍,還是忍不下去了。
“彆說話。”
“恩?為什麼呀?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很吵。”李安然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念初難過的垂下了眼。
到家,李安然把她放下就踩著車走了,並沒有像平日裡那樣囑咐幾句或者溫柔摸摸她的頭,念初有點失落。
她背著書包慢吞吞走進去,手攥著肩上的書包帶子,後知後覺發現,今天李安然的心情好像有些差。
難道是剛才被班主任罵了一頓?
念初扁扁嘴,心想,她班主任還是她媽媽呢,從小被罵到大!
周三晚上念初沒有和李安然一起去打球,今晚有課,因為周末齊銘臨時取消了兩天的課程,因此今晚講的知識點格外多。
明亮安靜的教室,頭頂白光傾瀉,齊銘戴著一副無框金絲眼鏡坐在高腳凳上,長腿筆直,一隻踩著凳腳,一隻隨意舒展在地上。
他手裡一邊勾勒著線條一邊講解,話畢,拿下麵前的畫紙展開給他們示範。
“就這是這樣的懂了嗎?”
底下一乾人盯著他手裡的畫,懵懂的點頭。
“那現在你們自己動手。”
念初收回視線盯著畫板,回憶著他方才說的畫法,開始低頭認真的在畫紙上打著框架,遇到瓶頸時便抬頭看一眼被齊銘掛在黑板上那副他剛完成的畫作。
時間一點一點流動,沉浸在創作中的眾人卻無從察覺,各自專注著手裡的作品,直到齊銘平靜的說了聲還有十分鐘下課,大家才開始有些細微的動作。
念初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
安靜的教室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吵卻讓人思緒有些飄飛,念初斂了斂心神,專心把眼前作品的最後幾筆細細畫完。
停筆,她側頭端詳了幾眼。
白紙上黑色線條流暢優美,與黑板正中齊銘的作品有九分相似。
念初滿意的點點頭,很好,明天晚上過來上色,她放下手裡的筆,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外麵一片漆黑,念初看了眼牆上鐘表,比平時下課要晚了二十分鐘,同周圍同學相互打了個招呼之後,念初背著書包起身。
李安然依舊倚在牆上等她。
一路上,兩人都很安靜,李安然話少,平時待在一起時念初說的最多,嘰嘰喳喳沒個停歇,全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李安然也聽的津津有味,但他基本不會和念初說自己班裡的事情,除非是她主動問起。
夜深,萬物俱靜,隻有細碎的腳步聲回響在耳邊,穿過馬路,對麵就是巷子,不遠處在施工,路麵被挖出了一條大坑,旁邊散落著沙土石子。
耳邊變成了鞋麵碾過碎石子,摩擦沙土的聲音。
念初還在回想著剛才那幅畫,腦海構思著怎麼配色,她每次上完課都會非常安靜,這是她為數不多表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時刻。
念初沉浸在畫裡時,有種很吸引人的氣質。
心底壓抑的隱秘偷偷跑出來一角,李安然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略低著頭靠近她,盯著那雙葡萄般烏黑濃鬱的眼睛,語氣誘哄。
“怎麼都不說話?”
“我在想剛剛的那幅畫怎麼上色。”
念初看著他乖巧的回答,聲音脆嫩,秀氣的臉龐在月色下,白的仿佛會發光,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臉上的嬰兒肥也在一點點褪去,下頜逐漸變得骨感起來。
“哦”,李安然應了一聲,忍不住伸手劃過那一處優美的弧度,細膩的皮膚從指腹中擦過,他輕輕吸了口氣,麵上神色平靜。
“多吃點,下巴都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