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夢魘歸來,淺談清衍北海過往,直到夜深人靜方止。
仰頭。
是半片星海,璀璨生輝。
遠處靈河之光依舊耀眼,懸空而上。
於夜晚觀看時,真像是一條倒掛的銀河,懸天落下,儘頭在目光不可視的黑暗之處。
西海的夜。
從不太平,白日間翻滾的黑霧,在夜晚會化作一片黑漆漆的天。
就像是黑洞一般。
無法被星光點亮,當你站在城頭,看過去時,就像是凝視一片深淵,同時你也能感受到深淵在凝視著你。
風變得更急,更寒。
刺骨的陰風拂過,總會讓人不經意間,毛骨悚然。
咆哮聲比白日間更甚,配上如漆的夜,似狼嚎,似鬼哭,似嬰泣……
萬裡長城若一條線。
將世界切成兩半。
身後是回不去的故鄉。
眼前是過不去的遠方。
莫名的悲涼總會在寒冷的夜晚,肆無忌憚的滋生。
一邊人間,一邊煉獄。
一座高城,裝著數十萬背井離鄉的孤魂。
逝去的這些年裡,這座城萬裡長城,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數十萬修士們於高城中閉關潛修,自始至終未曾有人離開退卻,他們好似已經將人間遺忘。
反倒是身後那座天下,總會時不時的有突破大乘境的後生來到這座城頭,加入忘憂軍。
二百年不到,時間不久,兩座天下,卻也來了大幾千人了。
他們待在這裡。
可是他們卻並未被人忘記。
不止他們在努力,兩座天下的生靈都在努力,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
挽天傾。
也許。
於凡世裡的王朝百姓來說,時光如舊,他們甚至不知道,西海岸的事。
可對於修真界來講,卻從未忘記。
這座城裡,有他們的親人,就像身後那兩座天下,也都是這座城的親人一樣。
雖然遙隔萬萬裡,尋常之人窮極一生都到不了。
可是他們依舊彼此牽掛,遙相呼應。
時常會有浩然天下的老者語重心長的對著自家的後生講。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隻是有人在負重前行罷了。
而這個時候,那些後生就會拚命的修煉,隻為有朝一日,破境大乘,遠赴西海,和自家的老祖,長輩,並肩而戰,護浩然天下。
不管是人,還是妖。
在逝去的二百年裡,找到了新的目標,也對世界有了新的定義,年輕一代裡,他們的敵人不再是妖,或者是人。
而是變成了天。
西邊的天。
歸墟裡的魑魅魍魎。
修士的目標不再是成為聖人,而是隻要成為大乘就可以了。
因為隻有大乘,才有資格,去那片西海,追隨先輩們,與其一起並肩作戰。
這個時代裡。
浩然很平靜。
這個時代裡。
浩然人間無聖人。
久而久之,一切都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
雖不在人間。
卻也看得清人間。
夢魘走後,許輕舟仰望著天幕,神念一動,喚醒了係統。
“義父。”
[啥事?
“能告訴我,霧具體什麼時候散嗎?反正都要散了,這總歸不違背你的原則了吧?”
[好說,你求我啊。
少年書生眼白一翻,“求你。”
[兩日後靈江水斷,第三日清晨,西海將在無黑霧,那時候西海開,劫起,鬼怪降世。
“三天嗎?知道了...”
次日清晨。
許輕舟召集一眾核心成員開了個會,將事情悉數告知,叮囑眾人代為傳達。
各城段備戰,準備迎敵。
整個會議持續了半日,將細節敲定。
最後的最後,許輕舟起身,回望身後故土,說道:
“諸位,家園在後,退無可退,唯有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