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堊無
堊無在金兜島旁埋伏了幾年,一直都沒有等到大師兄牟陀出島。
他與牟陀本都是幽鄉郡的秦玲寺法師,摩訶隕落後,秦玲寺倒塌,牟陀與他前後逃出趙國,各自往一方去。
秦玲寺這支本就落沒,連個憐湣都沒有,忿怒隕落後,道統比平常遜色不少,許多測算與殺敵的手段通通失效,在外頭可謂是東藏西躲。
牟陀雖然不擅鬥法,可廟裡的道統在牟陀身上,故而牟陀能推算他人行蹤,活得滋潤些,堊無實力更強,可測算之能大大不如,這些年很狼狽。
他從趙國逃到東海,途經朱淥海,隱隱約約感覺不對,擺下高壇感應,這才發現自己這個大師兄不但被打碎了法體,連轉生回趙國都不敢,心中頓時大動:
“平日你能遮掩氣息,保有傳承,測算查蹤,我死活是捉不到你,這下你元氣大傷,老僧的機會來了!”
堊無這些年有些奇遇,又擺了高壇,結合這些年學到的些道法,吐血三升,總算是算到了位置,在一旁治療好傷勢,暗暗埋伏起來。
釋修傳承與命數有關,秦玲寺的道統在牟陀身上,與他的命數緊緊勾連,堊無作為秦玲寺的同門師弟,隻要能殺了牟陀,度化進五臟廟,這傳承自然落到他手中。
不曾想埋伏了幾年,牟陀還未出來,堊無倒是先感應到了寶器,趙國釋修彆的不好說,這保命的手法是一等一的,故而趙釋一向膽子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堊無隻想著先去看一看,急急忙忙地駕風去尋。
這頭李玄鋒在海上駐足修煉,還沒有等到南方的金兜島消息,北方卻已經飛來一道金光,急哄哄的落腳下來,在附近盤旋。
他運轉瞳術,仔細一瞧,果真是個大和尚,長臉深目,兩手持著短棍,遍體通紅,怒目圓睜,一看就是忿怒道統。
這人一身氣勢很是旺盛,身上騰騰地冒著金色的光焰,李玄鋒覷了一眼,取下背後的金庚長弓,默默觀察著。
‘這是牟陀?’
李玄鋒冷眼看了看,察覺不對,按寧家的情報,牟陀應該重傷未複,更何況似乎沒有手持雙棍的情況…
‘看來是牟陀同黨…都是忿怒的狗腿…’
不曾釣來牟陀,倒是先釣了隻忿怒法師來,李玄鋒盯著他看,並不急著動手,抱著弓看著。
這大和尚身上披著半張袍子,背後背著兩根長棒,看起來是武僧一類的角色,駐足觀看,在寶器氣息曾經出現過的那片海域巡了一周,李玄鋒距離遠,隻靠著瞳術遠遠來望,不曾被他發覺。
李玄鋒這一身烏金靈甲乃是築基級彆,喚作【烏眸虎】,自帶隱匿氣息之能,縱使的靠近了這和尚也未必能發現什麼,可釋修詭異,誰知道有什麼探查方法,依舊是遠遠地望著。
堊無這才皺眉觀察了一陣,突然豎起耳朵,深目遠望,便見南方鬼鬼祟祟飛來一人,同樣在此徘徊,不過練氣後期修為,堊無哪裡能放過他?掣風飛過去,口中道:
“什麼人!”
這金兜島的修士嚇了一跳,覷了他一眼,果然是一位釋修,心道:
“大人說的什麼釋修寶器,想必就是在他身上!與他細細一說,隻憑大人前來處理。”
於是後退一步,打算把他敷衍過去,再回島中,自恃有背景,輕聲答道:
“見過前輩,在下金兜島……”
他這名字還沒說出口,堊無麵上已經掛滿了殘忍的笑意,伸手一招,這修士隻覺得一股大力傳來,麵紅耳赤,滿頭大汗,連忙去摸袖子裡的符籙。
堊無的戰力在法師都算得上出色,更何況法師本就比築基強些,縱使是如今道統落沒,哪裡是他能抵擋的?隻覺得渾身血液衝上大腦,這和尚已經穿入麵前,一把拎起他的領子。
這修士張口要辯,卻吐出一口血,身上的光罩猛然亮起,可他身上不過是練氣巔峰級彆的法盾,被這法師打了一掌,一瞬間消失不見。
“大人!大人…”
堊無不顧他的慘叫,擰下他的四肢,拔出白森森的骨頭,一掌按在他頭顱上。
堊無雖然不擅長搜魂術,可好歹學過一兩道,看了看他近三天的記憶,哈哈一笑,道:
“司徒末真是個沒膽色的!若非如此,大師兄早就落在我手中了。”
他不但不殺這人,還用法力維持住他生機,在島上轉了一圈,尋了一棵榕樹,把這修士那枚腦袋安上去,吊住性命。
另一頭則從地上的屍骸中捧起一捧血來,洋洋灑灑往麵上一澆,輕輕抹動,五官變動,劈裡啪啦一陣,已經變成了那修士的相貌。
“嘿嘿。”
他笑了兩聲,駕風而起,逍遙自在地往南方飛去。
足足過了十餘息,李玄鋒才從島邊才落下,邁步入內,緩步上前,抬眉看向那棵大榕樹。
上頭的那枚腦袋似笑非笑,表情非常奇異,又是憤怒又是興奮,應該還未死去,陷入了某些逃跑反殺的美夢之中,李玄鋒沉神看了兩眼,腳底的砂石叮叮當當地跳躍起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的眼神越發凶厲,好像隨時要擇人而噬。
這人練氣修為,讓男人想起了在鎮虺觀被打碎服食的弟弟李玄嶺。
當年隻有李通崖帶回了屍骨,也是隻剩下一枚腦袋,李玄鋒那時身在南疆,不曾見過,如今見了這枚腦袋,心中沸騰,眥目欲裂。
與李玄宣慟哭流涕,恨到自己身上,心魔叢生不同,李玄鋒越恨神色卻越冷,在心中反複推斷接下來的局勢,弓弦微動,在空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尖嘯,仿佛鷹啼。
李玄鋒轉身,一步步沿著海岸走到岸邊,駕風飛起,往金兜島而去。
……
堊無偽裝成這名叫司徒耳的修士,一路駕風,在半路便撞上一人,一身金袍,乃是築基修為,是金兜島的客卿。
堊無雖然利用了專門的法術結合著血氣進行偽裝,很是完美,可在築基修士麵前還是有缺陷,更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專司探察的仙基,當麵就依著這人三天記憶中的稱呼急匆匆地道:
“宗客卿,莫要耽擱!速速回去通報!”
“前方海中有一和尚與修士大打出手,在搶奪一金光閃閃的東西,已經達到了生死關頭,一路打到海底去了!還請客卿速速去請大人。”
這宗客卿派出去了五六人,堊無假扮的這人是第一個回來的,一聽這話,不敢怠慢,隻道:
“是了,你指個方位,我先前去盯著,你繼續回島去報!”
堊無心中做了多手準備,無論他怎麼應都有個安排,當下隻隨意指了個方向讓他去了,一頭繼續往島中飛去,停靠在金兜島邊緣,便見一醜和尚飛上來。
“大師兄!”
堊無頓時嚇了一跳,他這偽裝很難騙過築基,更彆說同為法師的牟陀了,牟陀卻瞥了他一眼,很不耐煩地道:
“怎麼回事!”
堊無這才想起來他法體儘碎,已經看不出自己,心中竊喜,簡練的把消息說了,牟陀頓時大為緊張,飛身下去找司徒末,堊無不敢進陣,隻在外頭等著。
牟陀這頭進了殿,汗出如漿,又恨又驚,直道:
“司徒小兒,速速拉上三四個客卿給我!”
司徒末剛才聽了兩人的對話,隻皺眉疑惑:
“是真是假?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我看先派人去一趟…”
“非也!”
牟陀卻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歎道:
“還好你這小子有一手,方才的人已經不是司徒耳了!分明是我那師弟,他自以為我法體大傷,已經看不出個分明,卻不知道這招【攝血換麵】師尊親自傳下秘法給我…剛才我仔細一看,就已經認出他來了!”
“你師弟?”
司徒末心思也敏捷,很快反應過來,低聲道:
“你欲如何?”
“莫要唧唧歪歪!拖久了這家夥必生疑心,你隻管拿著幾個客卿給我,我誘他入陣…”
“放屁!”
司徒末打斷他,冷聲道:
“他能安心入陣?你還不如帶著幾個客卿故意隨他出去,將之圍殺!”
牟陀微微一愣,頓覺大有道理,倘若自己真的上當,這個時候定然是急著出去,是不會把人多餘再叫到陣中,到時候定會讓堊無起了疑心放棄。
當下也來不及誇他,急急忙忙叫了四個客卿,一並駕風出去了。
司徒末這頭眼看幾人出去,心中微微恍然,忖道:
“原來是忿怒道統設伏,我就說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他上前兩步,剛剛飛到陣法的邊緣,估摸著:
“有牟陀和四位客卿…這什麼堊無定然是無路可走,我還是要謹慎為上,不能隨意出陣…”
司徒末退回一步,站在金光閃閃的大陣之中,凝視著外頭,默然不語。
牟陀這頭飛出大陣,身旁四位客卿將他保護得嚴嚴實實,堊無扮作的司徒耳剛剛裂開嘴,喜道:
“大人,隨我去吧!”
牟陀點頭,駕風向前,一齊向北,準備發難,身邊四人則狀若無意地慢慢向堊無靠近,
四位客卿都是爬上築基的修士,表情並沒有什麼異樣,可行動不會騙人,這才飛出十裡,堊無立刻察覺到了什麼,悚然而驚,一旁注意多時的牟陀喝道:
“動手!”
四位客卿同時上前,四人手中皆飛出金光燦燦的法器,在天空交織放光,一同向堊無打去。
這幾道法器都是鏜金門的,可法術卻各類皆有,亂七八糟,顯然這幾個客卿本都是東海修士,後來投奔的金兜島,實力屬實有些普通。
“好狗賊!”
堊無的反應同樣不慢,手中掐訣放光,四肢燃起金色火焰,身後緩緩浮現出一個三頭六臂的身影,各持的短棒短斧,卻見牟陀狂笑道:
“有師兄我在前,你還想用什麼遁法!你倒是舍得下血本!想用上什麼寶器來賺我,如今算是人財兩空了!”
他雖然氣息虛弱,可手中很簡潔的掐出法訣,彈射出一道流光,也不見什麼動作,引得堊無背後的虛影一陣陣地模糊,牟陀冷笑:
“我才是秦玲寺主持!”
牟陀有傳承在身,幾乎不怎麼費力就將堊無的法術打散,招呼著四位金兜島客卿一擁而上,自己卻遠離五人,隻遠遠乾擾堊無的法術。
“…師兄傳法時果然留了一手!”
堊無被幾人圍住,卻不慌張,恨恨地罵了一句,冷冷答道:
“師兄可莫要小瞧我!”
言罷手中的金色光彩流淌,堊無摸出兩根長棍來,上頭金色紋路複雜,兩棍交叉上舉,鏗鏘一聲將四人的法器擋住。
他一下將幾人格開,拿出了凶狠的姿勢,一棒棒往幾人身上打去,任由那些法器刺進自己身體,兩眼直冒金光,燒得空中一陣陣扭曲。
釋修的身體如同白麵,這法器刺進去也不見血,等到法器飛起,又黏糊糊的愈合了,偏偏是堊無的攻勢凶猛,幾人都不想受傷耽擱修行,一時間投鼠忌器,顯得有些笨拙。
可幾人也沒想過一開始就能將這和尚拿下,連仙基都不曾展露,相互試探著。
一時間法光不斷碰撞,在空中發出劇烈的轟鳴,牟陀滿眼貪婪,看了眼師弟堊無,低聲道:
“等吃了你這具身體,又可以少個幾十年的療傷時間!”
堊無冷笑,左右觀察著局勢,他有諸多後手,死在此處的可能很低,最多也不過讓出這具法師身體給牟陀,當下隻想著用最小的損失脫離此處。
‘你能跑,你身上的寶器還能跑不成?’
牟陀看出他的企圖,心中暗爽,咳嗽一聲,吐出口血來,摸了摸嘴角,看著掌心之中暗紅色的血液,突然愣住了。
“什麼情況?”
牟陀覺得麵頰之上一陣生寒,鮮血一滴滴的流淌下來,偏頭一看,隻覺得左眼仿佛要炸開,殘餘的視線之中滿是浩蕩的金光。
這金光自遠而近,好像是貫穿天空的一道光,卻又似有似無,隻要微微側目便消失不見,牟陀覺得麵上生疼,悚然而驚。
“這狗東西還有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