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星光如箭
旭國東去,便是齊。
為了減少與大澤田氏正麵衝突的可能,薑望不得不再次隱跡藏形。變幻了如意仙衣的樣式,戴上了鬥篷。
知道餘北鬥幫他在天刑崖發聲,且得到三刑宮的認可之後,薑望本已想象過自己風光歸齊的情景……
沒想到齊地是歸了,但還是要偷偷摸摸。
不過心中牽掛於觀衍大師的事情,倒也沒有什麼空間留給他失落。
既然要偷偷摸摸地去,在齊國境內就不能肆意橫飛了。在不能昭明身份的情況下,在一個霸主國境內橫飛,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很可能眨個眼的工夫,就被人打下來。
薑望白天混跡於不同的行商隊伍裡,騎馬坐車,夜晚則獨自披星戴月。
如此晝夜不停,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趕路。
從踏進齊境開始,到進入大澤郡,用時不過三天。
大澤郡位於齊境北方,即城是大澤郡的中心,七星穀在即城城域北部。
薑望來過即城不止一次。
第一次來是與李鳳堯同車而行,第二次來是奉旨直飛,第三次來則是潛蹤匿跡……
總之像是活回去了。
即城之“即”字,如人近食器。朝野間因此有流言說“田氏有饕餮之欲,貪婪急切。”
也不知是不是烏列他們傳的。
薑望對此不甚在意,他現在隻想著如何偷進七星穀。
田氏在此地建有碉樓,布設了陣法,還有一支族軍屯駐。明麵上隻有一條進出山穀的路,在七星樓秘境未開的時候,這條通道也會關閉。
因為此地唯一的價值就在於秘境,有人也許會覺得,秘境未開之時,七星穀沒有什麼看守的必要,其實不然。
七星樓秘境的每一個名額都很珍貴,不是誰都能夠爭取得到。多得是人願意躲在穀中,隻等開放的那一天——曆史上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不過防備那種角色的防禦力度,想來也不可能防得住薑望。
田常畫出了一條偏僻小路,是從東麵山林中穿進去。薑望特意去看過,說是路,其實是一條獸徑……也不知田常是怎麼找到的。
以薑望對此人現有的部分了解來看,類似的情報他一定還有很多。
哪怕是在田家內部排序,最了解的田家的人裡,田常一定名列前茅。
如果說還有誰對田家的觀察一定在田常之上,薑望唯一能想到的人選,隻有田和。
也不知田和現在在做什麼……薑望莫名想到。
這位可是田常的絕對心腹,竟然沒有帶到星月原去。
薑望不打算走田常畫出來的小路,他需要田常的情報,但對田常不是完全放心。哪怕這份情報現在驗證的部分基本都是正確的。
他有天衣無縫的匿衣,這是沒有幾個人知曉的底牌,也是他偷進七星穀的倚仗。
在完全清楚各處哨點的情況下,他身披匿衣,幾步一挪,完美避開情報中的監察點,大大方方從山穀上方進入七星穀。
在這個安靜的夜晚,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他落下山穀之時,那束驟然打到他身上的星光!
此束星光從未知之遠處而來,接天連地,輝耀長夜,刹那間把薑望籠在其中。
突兀降臨的這束星光,把薑望的人身輪廓勾勒了出來,令匿衣都無法迅速適應調整,遲了足足兩息,才隱去薑望的形跡——但這還有什麼意義?
這麼燦爛的星光,田家人又不都是瞎子!
整個七星穀都沸騰了。
“有人闖入!”
“速速傳警即城!”
“拿下他!”
嘈雜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炸來,緊追著聲音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提刀執劍的修士。
薑望是木然的。
若非這束星光是熟悉的玉衡星光,帶有觀衍大師的痕跡,他肯定轉身就跑。
但現在不跑,好像也不行……
田希禮來了怎麼辦?
田安平來了怎麼辦?
觀衍大師……在搞什麼?!
薑望恍惚已經聽到了鎖鏈拖地的聲音……
正滿心糾結間,忽然身形一輕,整個人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籠罩著,不斷拔升。
薑望放開自身,隨著那股力量升起,以驚人的高速飛向天空。
就在此刻,一個身形略瘦、氣質斯文的男子,驟然出現在薑望的視野中。其人遙遙踏空而來,每一步都踩得夜色漾動。
“不知何方賓客到訪,如此鬼祟!莫非怕我田家招待不周嗎?”
高昌侯田希禮!
薑望哪裡敢回話,隻能寄望於匿衣加上鬥篷,可以切實遮住他的臉。至於隱藏形跡,他已經完全不做指望了,匿衣本也是難瞞過神臨修士的,更彆說此刻在星光柱中高速拔升。
“留步!”田希禮遠遠便張開右手。
薑望看到附近的夜色開始湧動,迅速形成一隻漆黑巨手,一把握來!
體內道元狂湧,他正要出手阻隔一二——
在那無儘黑夜中,在那星光之束的最上方,有一個光點驟然放大,現出一座燦爛星樓,跨越了空間,隻一個閃爍,星樓的輝光便已經將他罩在其間。
而後在那漆黑巨手握攏之前,輕輕一跳,便帶著薑望打破桎梏,躍回了高穹!
瞬間將田希禮甩得極遠。
薑望身在星樓輝光中,懸垂在燦爛的星樓下,剛剛鬆了一口氣,聲聞仙態便又傳來警告……
有一道極輕極細的尖嘯聲,正在以恐怖的高速迫近!
他看到……
在那遠空之中,有一道星光如箭,正極速飛來。
仿佛把夜幕都貫穿了,在夜空中留下隱隱的碎痕!
如箭的星光尚未到達。
薑望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開始疼痛。
他眼前恍惚看到一座古怪的小樓,在那小樓的天窗之下……
單衣披發的田安平抬頭看來!
遠來星光如箭,其勢一箭穿心!便發自這小樓,發自田安平!
他看到我了嗎?看清我了嗎?
薑望心中閃過這樣的驚問。
那種被鎖定的感覺,卻已經散去了。
他落進了燦爛的星樓中,在輝煌的光彩裡驟得安寧。
而在七星穀,人們看到,包裹那神秘人的星樓隻是一個閃爍,便已徹底消失。
夜空之中,那一束垂落的星光不見,那一座燦爛的星樓也無影。
唯有一道橫來的星光,貫穿了空空如也的夜幕,像一道寂寞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