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8章機關算儘太聰明
黥麵妖熊三思乃是一個極富傳奇意味的妖王,一生至此的經曆,幾乎是話本故事的重現,且是主角命格。
他本是紫蕪丘陵一個碌碌無名的小妖,因惡了某個大少,被殺了雙親,打落深淵……卻意外獲得上古大妖傳承。
後提一柄血刀自深淵走出,殺絕仇家滿門。
此時親故皆無,仇讎亦絕,他也性情大變。行事乖戾狠辣,動輒逞凶。
在得罪了好幾個大家族,做下好多大事後,一度上了遍行妖界的通緝名單。本又是一個驟然得誌後,不知收斂,自招禍端,最後隕落於高峰的案例。
但不知怎麼,他卻入了紫蕪丘陵第一強者虎太歲的眼,拜入其門下,得到庇護。
此後作為虎太歲座下妖王,橫掃諸方,殺出赫赫威名。
漆黑一片無任何紋飾的麵具,是他的標識。裹身的長袍裡,藏著那柄令妖怪們聞風喪膽的血刀。
羽信同他的結交來於一場巧合,常見的賭場鬥氣的戲碼,後來一笑泯恩仇……當然事後也知,那是熊三思的有意試探,是黥麵妖在為前賢羽禎的神霄秘藏尋找正緣。
這份交情隱秘延續了多年,雙方保持默契,從未外顯,一切都是在為今年才要開啟的神霄秘藏做準備。
多年等待如今將要有個結果,摩雲城卻是天驕彙聚,風雲驟起。
此前那些年,關於神霄秘藏的風平浪靜,背後是否也是其他妖怪的暗中籌謀呢?
似羽禎這般聲名赫赫的古老強者,他所留下的秘藏,焉知隻有一份線索,不做更多選擇?
“五個天榜新王可能並不是這一場風波的上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熊三思沉吟道:“比如說黑蓮寺的鼠伽藍既然來了,古難山那邊,會不會有哪個大和尚過來?而這等級彆的高手,無論是誰,隻要來了,就不會錯過神霄秘藏的開啟。”
黑蓮寺和古難山這兩家的恩怨情仇,可以說追溯久遠。
甚至於黑蓮寺所敬奉的妖師如來,就是當年古難山熊禪師座下十大法王之首。因不忿於熊禪師失蹤於天外後,古難山上下迎奉第十法王為山主,怒而叛宗,帶領大批教徒出走,建立黑蓮寺。
故而黑蓮寺在妖界,又被稱為“佛門第一逆宗”。
當然,黑蓮寺自己是不承認這個名號的。他們自認佛門正宗,向來與古難山爭鋒相對。
說起這兩宗的交鋒,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這一次黑蓮寺在摩雲城傳教的鬼子羅漢被誅,若非是現場留了“太平鬼差”四字,且這個太平鬼差已然在摩雲城多次追斬邪神……黑蓮寺直接把這筆賬記在古難山之上,也是沒有半點問題的。
“真晦氣!”羽信皺眉道:“古難山和黑蓮寺之間的那點破事,我早已經聽膩了。打生打死也沒個結果,它們怎麼還不滅一個?”
熊三思幽幽道:“你這話說的倒真有羽禎尊者的風範,可見確實是個有正緣的。”
羽信“嘿”了一聲,不再言語。
無論是古難山,又或黑蓮寺,哪個都比他摩雲羽家的曆史久遠。他在這裡輕言大宗存亡,確實是有些口氣太大。
熊三思又道:“事已至此,也沒什麼旁的好說,無非見招拆招。你也不必太過憂慮,至少咱們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這是誰都比不了的優勢。”
羽信頗是信心不足地道:“若是如伱所言,鼠伽藍此來目的並不單純……或者直接說,他也是衝著神霄秘藏而來,那會不會他也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了呢?”
熊三思道:“準備得再早,也不會比我們早。我拿到神霄玉匙的時候,鼠伽藍甚至都還未打出名聲。”
羽信又踟躇地道:“但神霄秘藏開啟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現在誰也說不準。咱們那些準備,也不知有沒有用……”
熊三思拿眼一瞪。
他於是訕訕道:“多少總能管點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羽禎尊者還能讓我這小羽禎吃虧嗎?”
“且定下心來,不可再自亂陣腳。”熊三思認真地分析:“現在他們在明處,我在暗處。他們有心圖你,卻是不能防我。咱們仍有優勢。”
羽信眨了眨眼睛,總覺得哪裡不對,背後涼颼颼的。
……
……
慣來自傲的羽信,在接連見識妖王天驕後,覺得他摩雲三俊才的稱號已經不太拿得出手。
往日怯懦的柴阿四,卻自認疾風殺劍的名號已足夠威風。
麵帶血跡地從台上走下來,顧盼自雄。
想來天下英雄,唯吾與古神也。
他剛剛結束的這一場戰鬥,乃是五十進二十四的決選。下一輪便是二十四進十二。再下一輪,也即是摩雲城十二進六的最後一輪。
之所以最後一輪一定要湊出六個名額,乃是因為代表摩雲城參與天息荒原大比的十強裡,早已預定了四個。
分彆是蛛猙、羽信、猿夢極、犬熙華。
大家認不認可也都要認可。
五十位參賽的妖怪裡,要決出二十四個進入下一輪,自是有兩個倒黴蛋要多鬥一場。
不幸的是,柴阿四就是其中一個倒黴蛋。
但幸運的是,他有隨身寶鏡,偉大古神。
賽事進行到這個階段,偉大古神已經洞察了他在台上的所有對手。每一場戰鬥,都給他拿出至少三種獲勝方案。
可以說他上台後的一招一式,都踩著對手的命門去。硬是以不怎麼過硬的紙麵實力,一路勢如破竹地闖到現在。受過傷,喊過痛,但總能贏。
那些主持賽事的前輩妖怪,都稱許他是本屆選手裡戰鬥才情第一呢。
猿小青迎上前來,溫柔地為他拭去血跡。
花果會的小弟,夾道為他歡呼。
此時妖生已經到達巔峰,而且未來還有更高處。
再有兩輪……
再有兩輪,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說,自己是摩雲城年輕妖族裡的前十,與曾經的摩雲三俊才並立。
隻存在妄想裡的情形,竟然一步步走入了現實。
遠古妖皇的偉大他隻是道聽途說,鏡中古神的偉大他卻是親身感受。真乃萬古第一妖也!
彆說是讓他讀佛經了,讀什麼經都行!
自此以後萬萬年,古神老大,我老二,天老三!
這時手下小妖湊過來,打斷了他的遐想:“香主,剛剛會主傳來口信,要馬上見您。”
柴阿四下意識地便想皺眉。
對於花果會會主猿益之,他早先還十分仰望,現在是早已沒了好感。那就是一個酒囊飯袋,仗著聽話懂事,才能夠坐上那個位置,成為摩雲猿家的傀儡。
論及真本事,不說跟自己這樣的天命之妖比,比自家嶽丈猿老西,也是差得遠。
而且品格低劣,吃相難看,上上下下的香主,心中誰不怨懟?
又整日沉迷酒色,養得膘肥體壯,跟豬大力似的!
哪有半點上位者的儀態?
他現在是聽到這個名字就煩,這貪得無厭的蠢物,又不知是想要什麼好處了。
但作為馬上踏入上層社會的妖族,要學會喜怒不形於色。
故而他撫平眉頭,硬是讓自己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好,那就帶我去見禮。”
一旁的猿小青滿眼柔情。
哪個少女,不慕艾年少英雄?哪個懷春夢裡,不曾出現絕頂風光處,與那英雄攜手同行?
柴阿四出身卑微,資源全無,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從一個無名之輩,一步步走到今天。現今是愈發的光彩奪目,崢嶸外顯了。
帶著一身紅粉香,滿耳恭維言,柴阿四便隨著手下小妖去拜見會主。
這一趟整得還挺隱蔽,他們先回了花果會,又換了一身衣服,戴了鬥篷,鑽進停在後門的馬車,又悄無聲息地駛離。
“會主見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怎麼還弄得這麼神秘?”柴阿四問帶路的小妖。
他鐵條劍在手,古神鏡在懷,偉大神靈在心中,自是不懼什麼有可能的陷阱。
帶路的小妖這才道:“柴香主勿怪,是會主囑托我不能提前說。這次要見您的,其實另有其妖……”
柴阿四保持著一個上位者的平靜:“不知是哪位高賢?”
小妖豎其手指,點了點上方。
柴阿四倒是並不意外,隻輕輕頷首。
加入花果會,得到摩雲猿家認可,獲得更多資源助推,走到摩雲城上層,這本就是最先規劃的路線。事實上摩雲猿家今天才來找他,已是比想象中遲了很多。
唯一的疑惑是,摩雲猿家來找他,何必如此隱蔽?誰不知道花果會是誰的產業,用得著這樣掩耳盜鈴?
馬車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竟又回到了今天決選的演武場附近,停在一間十分普通的客棧前。
柴阿四戴著鬥篷下了馬車,跟著那小妖徑往裡走,上得三層,在一間普通的客房前停步。
篤篤篤
小妖隔門彙報道:“柴香主來了。”
吱呀
卻是花果會會主猿益之親自開門,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又問:“沒誰跟著吧?”
那帶路的小妖道:“您放心,小的繞了很多路,就算有誰跟著,也早被甩掉了。”
猿益之這才側開肥碩的身軀,滿臉堆笑:“來來來,阿四,快進來。我來跟你介紹……”
普普通通的客房,普普通通的陳設,無非是軟榻、茶桌、梳妝台、屏風一類。
唯獨房間正中的茶桌旁,坐著一個不普通的妖怪。
此妖身量瘦小,眼眸卻極亮,太陽穴高高鼓起,渾溢著強者的氣息。
赫然是摩雲猿家繼承者,摩雲三俊才之一的猿夢極!
柴阿四心中有些失望。
曾經遙不可及的猿夢極,早已不放在他眼中。不過是一些命好的酒囊飯袋,全靠祖輩餘蔭混日子。這麼好的出身,這麼好的資源,混出什麼名堂來?不還是在摩雲城打轉?我練劍幾個月就能與你們並列前十,待我練個三年五載,那還了得?
還以為這次會見到猿家家主猿甲征呢。
現在也就幾個妖王,還值得他柴某重視幾分了。
但失望歸失望,麵上還是綻開了驚喜的笑容:“竟是猿公子當麵!今天能夠見到天息荒原第一天驕,我柴阿四真是三生有幸!”
“什麼天息荒原第一,瞎講!”猿夢極矜持地笑了笑,擺擺手:“來,坐下說話。”
花果會會主猿益之陪著笑容,退出了房間,將房門帶上。
柴阿四則是順勢湊上前去,好一頓溜須拍馬。
笑臉迎妖,奉前迎後,那是他的老本行,自是做得錯不了。
而拍馬屁這種事。
被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妖拍,和被馬上要成為摩雲城年輕妖族前十的柴阿四來拍,那感覺也是截然不同。
猿夢極笑逐顏開,隻覺這小妖著實懂事。早先覺得他隻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廢物點心,小門小戶苦練家,靠著拚命往前走,這輩子前途有限。現在則覺得,這廝還是有些靈氣在身上的。
“阿四。”他親切地問道:“你可知我為什麼在這個地方見你?這麼一間普通的客棧,看不著風景也湊不上熱鬨的。”
柴阿四陪著笑:“猿公子神慧天成,您的心思,豈是我能猜得到的?”
“你啊你,狡猾。”猿夢極左右看了看,隨意地道:“這間客棧,是我自己私下的產業。向來不曾暴露出去。今日在此見你,也是示你以誠,拿你當本家看。”
柴阿四自然是感動不已,感激涕零,馬上就要肝腦塗地。
“我很看好你。”猿夢極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個可造之材,未來的天息荒原,一定有你一席之地。”
柴阿四熱切地道:“如果說天息荒原有我的一席之地,那一定是因為它已經成了您的屬地之一。”
猿夢極笑得更燦爛了,終於進入正題:“今天來找你呢,是有一樁大事,要交付於你。事成之後,我保你富貴榮華!”
去你娘的大事!
柴阿四半點興趣都沒有,他隻需按部就班,憑借古神尊者的眷顧,什麼得不到?哪裡去不得?
但眼下也隻得勉強裝出期待的樣子:“不知是什麼大事?”
猿夢極神神秘秘:“你可知蛇沽餘?”
柴阿四的笑容直接僵硬了,再好的偽裝這一刻也控製不了自己:“您的意思是?”
猿夢極一拍掌:“咱們乾票大的!”
柴阿四勉強道:“那可是妖王,還是天榜新王……”
猿夢極不愉地皺眉:“她已經身受重傷,根本命不久矣。痛打落水狗,有甚可怕?而且我們可以先下毒嘛,再圍攻!”
柴阿四小心地道:“小妖聽說,靈感王正在追殺她呢,而且已經追殺好幾個月了。”
猿夢極哼了一聲:“摩雲城可不是神香花海,寶物有能者居之,沒誰順他的心意!”
柴阿四臉都木了:“咱們真要虎口奪食,神香鹿家可不好惹……”
“所以我請你來啊。”猿夢極親熱地攬著他:“你無親無故,又很能打,對不對?我糾集高手,與你配合,先殺了那蛇沽餘。她身上的寶物,咱們二一添作五,當做借用你名頭的費用。你再往十萬大山裡一鑽,誰能找得到?等個十年八年你再出山,鹿七郎早就把你忘了!屆時你換個名字,不知道多麼風生水起。你為本公子做下此等大事,還怕本公子以後不照顧你?”
猿夢極真你娘是個妖才啊!
合著好處你拿,惡果我擔。你再深山老林把我一埋,那確實誰都找不到。
柴阿四暗暗起了殺心,但畢竟不能直接動手。
眼下之策,隻可虛與委蛇,假裝答應,再徐徐圖之。反正從鹿七郎劍下搶殺蛇沽餘,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安排好的。
當下一臉苦澀地道:“小妖隻怕自己力弱智淺,幫不到公子什麼,反倒誤了您的大事……”
說話間,他的目光掠過房間布設,看到此處梳妝台上那沾了灰塵的小鏡子,驀地心臟一跳,驚出遍身冷汗。
下意識地以手撫心,感受著胸口處的硬物,這才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還以為古神鏡丟了!
兩麵鏡子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說起來古神鏡的外觀的確低調呢,跟路邊攤位上隨處可見的梳妝鏡也差不多……或許這就是寶物自晦吧!
今天又盟群聚會,我又沒去。
提前一個月叫我存稿。
我沒存下來……
我好想放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