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儘管去,這一回你母親肯定會教你學劍。”
蕭北夢麵含笑意地看著蕭平安。
“真的麼?”
蕭平安明顯有些不相信,拉住了蕭北夢的衣袖,“父親,先前的時候,我每次央求母親,她都會立馬拒絕,有時候更是特彆的嚴肅,狠狠地訓斥我。我不敢過去,父親,你帶我一起去吧?”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父親回來了,隻要是平安想做的事情,父親都會滿足你。放心吧,我已經說服你母親了。”蕭北夢的父愛洶湧泛濫。
在蕭北夢的心裡,一直有一個沒打開的結。
他能活到現在,是母親楚千蝶用生命保護了他嗬護了他。而蕭北夢那個時候年幼且體弱多病,隻能被動地接受保護,而不能為母親分憂半分。
楚千蝶的死,對於蕭北夢來說,是一生的遺憾,他沒能保護自己的母親,沒能給母親儘孝。
也正是因為未能保護母親的遺憾,蕭北夢將更多的感情傾注到了蕭平安的身上。
儘管知道對孩子過度溺愛,不是好事,但蕭北夢就是抑製不住自己的情感。
“平安就知道,這世上最疼平安的,就是父親。”蕭平安一張小臉頓時笑開了花,忍不住地在城牆上蹦蹦跳跳起來,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歌兒。
“平安,這樣的話,你可千萬不要讓你母親聽了去,她會很傷心的。這些年,父親不在你的身邊,你的母親很辛苦。”蕭北夢輕聲提醒。
蕭平安似乎意識到一時得意忘形說錯了話,連忙點了點小腦袋,“父親和母親一樣疼我,隻不過,母親和父親的方式有些不一樣。”
說到這裡,她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問道:“父親,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可說不準呢,反正,事情忙完,父親立馬就會回來的。”蕭北夢微微一笑。
“父親,你可要說話算話,不能像之前那樣,讓平安一直盼啊盼,一盼就是好幾年。”蕭平安伸出了小指頭,要與蕭北夢拉鉤。
蕭北夢也伸出了小指頭,大手和小手勾在了一起。
“父親,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用時不時地就得離去,一直陪在平安的身邊?”拉完勾之後,蕭平安明顯放心了不少。
蕭北夢沉默了一會,嘴角微翹地說道:“快了,應該要不了多久,父親就能天天陪在你和你母親的身邊了。”
蕭平安眼睛一亮,“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父親什麼時候騙過你?”
蕭北夢摸了摸蕭平安的腦袋,“平安,找你母親學劍去吧,父親要走了。”
“母親既然已經答應教我了,我就不用著急了。我要先看著父親離開,我再去。”蕭平安小臉掛笑。
蕭北夢沒有再說話,他微微一笑,而後在蕭平安崇拜與驕傲的眼神之中,背負著雙手、身形緩緩從城頭上飄了起來。
“父親,你一定要早點回來。”蕭平安朝著蕭北夢快速揮動小手。
蕭北夢揮手回應後,迅速衝天而起,越過了斷河關一側的高高峭壁,向著東邊的方向去了。
…………
橫天山脈位於天順中部,像一條橫天巨龍一般地橫亙在天順的荊州和豫州之間。
橫天門的山門便坐落在橫天山脈的最高峰——橫天峰之上,雄峰危立,飛鳥難渡。
嘉元之亂以前,橫天門乃是當時的頂尖宗門,其地位和現今的萬劍宗相當。
隻不過,嘉元之亂爆發,黑沙鐵騎突入北三州,天下諸多元修高手火急馳援北三州,以個人武力阻擋黑沙鐵騎。
猶如飛蛾撲火,卻是絡繹不絕。
橫天門也不例外,時任門主親率門中三十位上三境高手飛臨錦州,在錦州與瓜州的邊界之上,攔住了黑沙大軍。
在三十一位橫天門高手的身後,是十數萬從瓜州潰散的聖朝兵士和從瓜州逃難到錦州的百姓。
麵對著茫茫衝鋒過來的黑沙鐵騎,三十一位橫天門的高手一字排開,像三十一座鎮海島礁,牢牢地擋住了如同海浪一般的黑沙鐵騎,而且,一擋就是近兩刻鐘的時間,為那些逃難的百姓和聖朝的敗兵,贏得了寶貴的逃生時間。
不過,個人的力量終有窮儘之時。
最後,三十一位橫天門的高手因為力竭,悉數死在了黑沙帝國的鐵蹄之下,而這三十一名高手當中,包括了橫天門所有的法象境和神遊境的高手。
自此,橫天門從頂尖宗門跌落,如今更是淪落到要以落霞山馬首是瞻。
在嘉元之亂以前,落霞山的實力雖然也不俗,但與橫天門相比,卻是差了不少。
落霞山因為嘉元之亂而強勢崛起,橫天門因為嘉元之亂而跌落。
不知道為何,橫天門門主韋格,這幾天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右眼皮一直在跳。
原本,他還打算去參加懸天崖的定榜戰,看看能不能博一個天下十大的名頭,也好壯一壯橫天門的聲勢。
而且,他也是法象境的老牌強者,對於此事還頗有信心。
為何?天下第四的吳斜河、第五的禾遊鴻和第十的鄧青在數年前先後死在了蕭北夢的手中;聽說,天下的第六的馮碧峰一月以前死在了漠北三部的圍攻當中;天下第八的天心宗的龍婆婆又確定不參加這一屆的定榜戰。
天下第十,一下子空出了一半的位置,韋格覺得,自己怎麼著也能拿到其中的一個位置。
但是,臨著準備去懸天崖了,他的眼皮卻是一直跳個不停。
關於眼皮跳的說法,韋格的理解和蕭北夢截然不一樣,他相信: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於是,經過一番思慮後,韋格做出了決定,不去懸天崖了。天下十大的名頭固然有著足夠的誘惑力,但是,老命顯然更為重要。
隻不過,令他不解的是,自己已經決定不去懸天崖了,右眼皮還在跳,而且跳得越來越厲害。
眼皮跳得越來越厲害,心中的不安也越發的強烈,韋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準備閉關。
但是,正當他在向門中的一眾高層們交代事務,準備閉關一兩載的時候,有弟子慌慌張張地進來了。
“門主,不好了!”
弟子進入橫天門的議事廳之後,急急出聲,麵上儘是慌亂之色。
“什麼不好了?天還能塌下來不成?”
韋格現在的心情正不美麗,看到弟子慌慌張張的樣子,當即沒好氣地出聲。
“門主,有人打上門來了!”
弟子連忙回應。
韋格臉色大變,心中更是一突,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眼皮跳、心神不寧的原因了。
議事廳中的一眾橫天門的高層也是紛紛色變,橫天門雖然已經不複當年,但也絕對說不上是弱宗弱派,被人打上門來,還是山門開創以來的首遭。
“好大的膽子,竟敢打上我橫天門!”
韋格畢竟是一門門主,他快速鎮定下來,問道:“對方是什麼人?什麼修為?”
弟子搖了搖頭,道:“弟子不知。”
“不知?”韋格眉頭一皺,臉上已經現出了怒意。
弟子連忙解釋,“門主,此人樣貌尋常,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但是,他從我們山門的山腳一路登攀向上,僅憑著一雙拳頭,沒有動用其他的手段,一路打到宗門廣場之上,宗門的守山弟子,無一人能接住他的一拳!”
“肉身高手?”
韋格眉頭一皺,對著一眾高層們說道:“諸位隨我一同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何方高手,竟然如此挑釁我們橫天門。”
把話說完,韋格起身邁步,快步向著橫天門的廣場走去。
議事廳中的一眾高層也紛紛起身,跟了上去。
很快,韋格等人來到了廣場之上。
隻見,廣場之上,一位樣貌尋常的年輕男子正負手而立,神情平靜地站在廣場中央,正是易了容的蕭北夢。
而在他的身邊,數百名橫天門的弟子將他團團環繞,一個個神情凝重,眼神警惕。
橫天門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顧集,以及韋格的兒子韋三輯,這些橫天門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也都在其中。
而且,顧集和韋格等人或是身上帶傷,或是氣息紊亂,顯然,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戰鬥,並吃了虧。
當初,在怒風原舉行的昭英會,顧集和韋格都有參加,顧集進入了十六人大名單,最後被淘汰。
而韋格在昭英會開始之前,跑到聖城去耀武揚威,還當街調戲聖城蘇家的小姐蘇沐沐,也就是學宮書法院的弟子,被學宮給惦記上,而後,他在昭英會的擂台上遭遇了學宮的風淩意,結果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頓,被人從擂台上抬了下來。
如今,再見到顧集和韋三輯,蕭北夢隻是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而後便不再關注。當年的這些對手,現在連禦空境都還沒有達到,已經與他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同時,蕭北夢心中也是在暗歎,嘉元之亂時的橫天門,絕對是一個實力強絕、值得人尊重,敬仰的宗門,但是,嘉元之亂後,隨著橫天門三十一位強者的離去,橫天門便算是斷去了脊梁,也似乎失去了氣運,一代不如一代。
顧集和韋三輯乃是橫天門之中的佼佼者,與他們同一輩的人,比如麒麟四子、比如完顏天弓、比如淩未央,等人,他們早已晉入了上三境,有的更是已經成了法象境的強者,但顧集和韋三輯卻仍舊還是九品巔峰。
蕭北夢望著不遠處大門上的“橫天門”三個鎏金大字時,他能預見到,長此以往,橫天門必將連做落霞山跟班的資格都要失去。
“你是何人?竟敢擅長我橫天門!”
正當蕭北夢神遊八方的時候,韋格帶著一眾橫天門的高層們趕來了,其中一位灰袍老者感應到蕭北夢並非上三境的強者之後,臉色輕鬆的同時,怒喝出聲。
上三境的元修之間能夠在十丈以內的距離內生出奇妙的感應,韋格等橫天門的高層來到廣場之上時,沒有從蕭北夢的身上發現這種玄妙感應,一個個俱是長鬆一口氣。
直接打上橫天門,沒有天下十大的實力,絕對不敢做出這等行徑。
如今,一個其貌不揚的人,連上三境的修為都沒有達到,仗著皮糙肉厚就敢強闖橫天門,這對韋格等人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蕭北夢顯然也猜到了韋格等人的心思,於是,他乾脆讓這些橫天門的高手們更加放心一些,催動了丹田內的元力。
他的丹田已經修複,並且更勝往昔,他現在正在修煉《龍象不滅訣》,不滅訣雖然主要作用是煉體,但也能修出元力來,隻不過,修出的元力絕大多數都用來淬體,能夠儲存到丹田中的少得可憐,已經修煉了數月的時間,他才將將是一品元修。
隨著元力的催動,蕭北夢的身上有淡淡的元力波動散發出來。
“一品元修!”
韋格等先是一愣,隨即,這些橫天門的高層們一個個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尤其是方才說話的灰袍老者更是哈哈大笑,“區區一個一品元修,居然敢膽大包天地來我們橫天門撒野,簡直就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灰袍老者名叫段理目,乃是橫天門之中除開韋格之外,唯一的一名法象境強者,他自然看出顧集和韋三輯等宗門弟子在蕭北夢的手中吃了虧。
但是,在他看來,一個無名小輩而已,肉身再強大,又能強大到哪裡去了。他很自信,當今天下,除非蕭風烈、項燕這等肉身絕頂的人物,才有資格和自己一戰,而眼前這個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的年輕人顯然不在此列。
段理目等橫天門的高層在蕭北夢現出一品的元力修為後,俱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但是,顧集、韋三輯等人卻仍舊一臉的慎重,他們方才和蕭北夢交過手,所有人,沒有一人能夠當下蕭北夢一拳,他們真切地體會到了蕭北夢肉身的變態。
“我雖然是一品元修,但來闖你們橫天門,夠夠的了。”
蕭北夢麵帶淺笑地看著段理目。
“放肆!本尊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蚍蜉撼樹!”段理目怒哼一聲,就要飛身出手。
韋格卻是伸手阻止了段理目,而後把目光投向了蕭北夢,“閣下到底是何人,我們橫天門與閣下似乎並無仇怨。”
在說話之時,韋格的右眼皮連連跳動,如何也停不下來。
儘管感受到蕭北夢隻是一品元修,韋格在心中輕鬆的同時,仍舊有些不放心,因為,蕭北夢表現得太淡定了。
敢以一品的修為獨自闖橫天門,要麼就是傻子一個,要麼就是還有其他的依仗。而蕭北夢雙眼漆黑清澈,顯然不是前者。
這也是為何,韋格將段理目給攔阻了下來。
“韋門主倒還算有幾分氣度,那我便給韋門主一個麵子,說說我的身份,我姓楚,單名一個歸字。若是沒有仇,本尊可沒心思跑到你們橫天門這麼一個沒落宗門來。”
楚歸的名字不是蕭北夢隨意而取,而是大有深意,取漠北楚家歸來之意。
“放肆,哪裡來的沒毛小兒,竟然在我橫天門如此撒野!”
“狂妄小兒,今日你將要為自己的狂妄付出慘重的代價!”
“門主,請準許我出手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斬殺!”
…………
蕭北夢這一番話,不單輕視了韋格,更是觸動了橫天門上上下下的神經。
沒落宗門四字,戳中了場中所有橫天門人的肺管子。
韋格再也不忍了,對著身邊請戰的一位長須中年人點了點頭。
長須中年人當即飛身而起,去到了廣場中央,落在了蕭北夢身前二十步遠的地方。
同時,他大袖一揮,對著圍在蕭北夢身周的橫天門弟子沉聲說道:“都退遠些。”
“長老留心,此人體魄極其強大,…………。”
顧集生怕長須中年人輕敵,出聲提醒。
但是,長須中年人非但沒有領情,反而很是不耐煩地將顧集的提醒打斷,“聒噪!本長老還需要你來提醒?”
顧集當即臉皮一紅,退到了一邊。
“楚歸,你記住本尊的名字,殺你的人乃是,…………。”長須中年人顯然是要讓蕭北夢死得明白一些。
隻是,不等他把話說完,蕭北夢身形一晃,瞬間來到了長須中年的人麵前,而後一拳轟出。
長須中年人臉色微變,蕭北夢的速度快得讓他有些意外,但僅僅是意外而已,他認為,區區一個一品元修,速度快又能如何,自己即便站著讓他打,他也攻不破自己的防禦。
於是,長須中年人冷哼一聲,不避不讓,並單手負於身後,露出一副不願占便宜的高手模樣,同時,右手輕捏拳頭,朝著蕭北夢一拳轟出,拳麵之上,流轉著瑩瑩的元力光華。
顯然,長須中年人是要和蕭北夢對拳。
在出拳之時,長須中年人的臉上露著嘲諷之色,嘴裡還說著,“本來想讓你做個明白鬼,你自己卻這麼急匆匆地想去見閻王,本尊便發發善心,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