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男一把抓起櫃台上的檀木盒,盒蓋彈開的瞬間,琺琅彩鼻煙壺折射的金光在他紋身的虎頭上流轉。
"走!他不要錢,咱們去喝一頓!
虎頭男將百元鈔票塞回褲兜,牛仔夾克掃落櫃台上的青瓷茶盞。
眾人哄笑著推搡著朝門口走去,卻突然僵住——門外不知何時站著個黑影,夕陽從他們身後斜射進來,在青磚地上投出鋸齒狀的陰影。
最前方那人戴著蛤蟆鏡,手中把玩的銅鑰匙正反射著刺眼的光,正是張震。
陽光從雕花窗欞斜斜切進店鋪,將張震的影子拉得老長,橫亙在青磚地麵上,如同一條蟄伏的巨蟒。
虎頭男身後的小弟滿臉橫肉抖動,攥著啤酒瓶的手青筋暴起,"哐當"一聲將瓶子砸在門框上,玻璃碴子濺得葉秋瑩尖叫著後退半步。
"找死的玩意兒!“小弟唾沫星子四濺,染著機油的牛仔衣袖挽到肩膀,露出半截青龍紋身,”知道我們是
話音戛然而止。張震摘下蛤蟆鏡,眼中一道厲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目光掃過眾人的瞬間,空氣仿佛被抽走了溫度。
那些人仿佛被攥住了心臟,呼吸都凝滯了幾分。
牆角蜷縮的老板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打翻的紫砂壺還在汩汩淌著茶水。
虎頭男喉結滾動,將紅絲絨盒塞進懷裡,皮靴碾著碎玻璃慢慢後退半步。
他佯裝鎮定地扯了扯領口,卻掩飾不住太陽穴突突跳動:"朋友,道上混的講究個規矩,你
"規矩?
張震摩挲著下巴,露出一口白牙,中山裝口袋裡的鋼筆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我看你們剛才挺懂規矩——不給錢拿東西,這叫硬搶。
他突然欺身上前,速度快得隻留下道殘影,葉秋瑩隻覺眼前一花,再定睛時,張震的食指已經點在虎頭男喉結前半寸,"這生意怎麼做,教教我?
店鋪裡死寂得能聽見眾人急促的喘息。
虎頭男盯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突然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他卻硬撐著冷笑:“知道這東西誰要的?敢碰,你
"啊——!”一聲慘叫撕破空氣。
虎頭男身旁的小弟剛伸出的手還保持著推搡的姿勢,整個人卻像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博古架上。
青花瓷瓶劈裡啪啦碎了滿地,那小弟蜷縮著抱住脫臼的肩膀,在滿地瓷片中抽搐,嘴角溢出鮮血。
張震垂在身側的手掌微微發紅,袖口的布料還在輕輕顫動。
他低頭吹了吹指尖,仿佛撣去灰塵:"生意談不攏,總得有點誠意。
話音未落,虎頭男的三個手下已經齊刷刷掏出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青光。
然而他們握刀的手,卻在劇烈發抖。
店鋪內空氣凝滯,隻聽得見破碎瓷片下的蟋蟀鳴叫。
張震的中山裝衣角還在無風自動,虎頭男的三個手下甚至沒看清他如何出的手,就被點中穴位癱倒在地。
最後那個握著匕首的漢子膝蓋一軟,匕首"當啷"墜地,在寂靜中撞出悠長的回響。
虎頭男後背緊貼著斑駁的老磚牆,看著對方緩步逼近。
夕陽透過破碎的窗欞,將張震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完全籠罩住他顫抖的身軀。
當那隻帶著溫度的手探入懷中時,他甚至能聞到對方袖口淡淡的檀香——與自己身上刺鼻的汗臭形成鮮明對比。
"你......"虎頭男剛擠出半個字,就被張震捏住下巴,喉間發不出半點聲音。
黑色檀木盒被抽出的瞬間,他眼睜睜看著那件寶貝重新暴露在光線下,琺琅彩折射的金光刺得他眼眶發燙。
張震翻找皮夾的動作不緊不慢,十塊錢紙幣帶著油墨味甩在他臉上,輕飄飄蓋住了憤怒扭曲的表情。
葉秋瑩的銀鈴手鏈在慌亂中纏上了張震的手腕,她被拽著跌跌撞撞往門外跑時,餘光瞥見老板癱坐在櫃台後,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竟透出解脫的光。
門外的青石板還留著白日的餘溫,街邊炸油條的香氣混著晚風湧來,卻衝不散身後店鋪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轉角,地上的混混們才陸續發出呻吟。
虎頭男第一個撐著櫃台爬起來,喉結處被捏出的青紫痕跡隨著喘息起伏。
他惡狠狠地吐了口帶血的唾沫,唾沫星子濺在老板新換的粗布圍裙上:“那人什麼來頭?去哪兒了,東西呢?
老板盯著滿地狼藉,顫抖的手摸索著撿起算盤,劈啪作響的珠子聲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慶幸:”客人,普通客人,走、走了
虎頭男踹翻一張太師椅,木屑飛濺間,他卻沒有追出去——方才那如鬼魅般的身手,還有張震臨走時落在他後頸的冰冷目光,讓他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寒顫。
貼著門框張望許久,確認街道上再無異常,他才帶著手下灰溜溜地消失在漸濃的暮色裡,隻留下滿地狼藉的店鋪,在晚風裡輕輕搖晃著"漱玉齋"的殘破匾額。
茶館內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雕花窗欞,張震指尖摩挲著蓋碗茶的青花瓷沿,望著街對麵那群混混消失的方向。
簷角懸掛的銅鈴被穿堂風撞得輕響,混著鄰桌漢劇票友的吊嗓聲,在空氣中織成細密的網。
"了塵師兄,麻煩你跟著他們,看看這群家夥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將茶蓋輕叩碗沿,泛起的漣漪映著窗外搖曳的梧桐葉影。
角落裡靜坐的灰袍了塵微微頷首,寬大的衣袖擺掠過八仙桌時,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檀香。
眨眼間,那道身影便融入挑著菜擔的行人中,隻留下木椅上未散的餘溫。
葉秋瑩攥著竹筷的手指發白,盯著碗裡漸漸涼透的熱乾麵。
方才的打鬥場景還在眼前揮之不去,店老板被掐住脖頸時凸起的眼球,混混們扭曲的哀嚎,此刻都化作胃裡的翻湧。
"這麼點場麵,你害怕什麼?
張震的聲音從嫋嫋茶霧後傳來,帶著幾分調侃。
"人家從小就怕打架嘛!
她用筷子狠狠戳著碗底的芝麻醬,濺起的褐色斑點落在藍白碎花的確良裙上。
抬眼卻見師兄已經掏出黑檀木盒,琺琅彩鼻煙壺在燈下流轉著華貴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