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有福的膝蓋重重磕在櫃台下,發出悶響,他結結巴巴地辯解,唾沫星子濺在布滿裂紋的賬本上:“六、六爺,真賣了
"賣了?賣給誰?
六爺猛地拍案,震得殘存的茶具叮當作響,”上午剛從我手裡搶走,下午就沒了蹤影?
他眯起眼睛,掃過張震鼓起來的衣兜,嘴角勾起一抹獰笑。
"黃老板,彆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對鼻煙壺,今天我要定了!
店外突然響起悶雷,狂風卷著沙塵撲進店內,將緊張的氣氛渲染得愈發壓抑。
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點砸在滾燙的青石板上,騰起刺鼻的白煙。
店鋪外的梧桐樹在狂風中劇烈搖晃,枝葉拍打著牆麵發出"劈啪"聲響,仿佛無數雙急切的手在敲打。
黃有福盯著地麵升騰的水霧,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六爺毒蛇般的目光下,終於顫抖著抬起胳膊,指向持槍而立的張震。
六爺摩挲著碎裂的翡翠扳指,鏡片後的目光像冰錐般刺向張震:"就你?買得起?
他刻意拉長語調,折扇輕敲掌心,發出挑釁的節奏。
張震冷笑一聲,正要開口,突然瞥見店外雨幕中閃過的黑影——十幾名戴著黑色袖標的壯漢,正舉著黑色雨傘,將漱玉齋圍得水泄不通。
"說實話,我還真好奇,您這位六爺是哪路神仙?
張震將槍口輕輕轉動,金屬反光晃過六爺的眼睛。
"黃老板,要不您給介紹介紹?
黃有福像被抽走骨頭般癱軟在地上,腦袋幾乎要埋進膝蓋,喉嚨裡隻發出含混的嗚咽。
六爺猛地扯開月白唐裝領口,露出盤著金鏈的胸膛:“小子,在江城打聽打聽,我陸六的名號
話音未落就被張震打斷。”美名還是罵名?
張震晃了晃手槍,雨滴順著槍管滑落,“看您帶著打手搶文物的做派,怕不是後者吧?
陸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抓起桌上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等王隊長來了,我要扒了你這身皮
"您覺得,他還能來到嗎?
張震突然笑了,從懷裡掏出個銀灰色的長方形物件。
在這個大哥大尚未普及的年代,鋥亮的金屬外殼和密密麻麻的按鍵,引得所有人倒吸冷氣。
陸六眯起眼睛,以為那是改良版的警用對講機,卻見張震拇指重重按下凸起的按鍵。
"開始行動!
暴雨中炸響沉悶的破風聲。
三扇雕花木門同時被撞開,黑色作戰靴踏碎積水衝了進來。
特戰隊員們戴著戰術頭盔,槍口的紅光劃破雨幕,動作快如閃電。
虎頭男剛想掏藏在腰間的匕首,就被人用槍托狠狠砸在後頸。
陸六還來不及掙紮,已經被反扣雙手按在碎瓷滿地的櫃台上,昂貴的唐裝被雨水浸透,貼在他扭曲的臉上。
店外,警笛聲穿透雨幕由遠及近。
張震將衛星電話收回內袋,雨滴順著帽簷滑進衣領,卻澆不滅眼底勝利的光。
黃有福抬起頭,看著渾身濕透卻依舊挺拔的年輕身影,突然想起北方有些朋友正在傳說又一對人馬正在四處掃蕩六爺這些壞人,也是這樣風雨無阻的模樣。
六爺的瞳孔猛地放大,突然瘋狂扭動著身軀嘶吼起來,脖頸青筋暴起,發髻淩亂的頭發垂在臉上,整個人如同困獸。
“手下留情,我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千萬彆帶我走!”
唾沫星子隨著嘶吼飛濺,在滿地狼藉的碎瓷片上劃出一道道痕跡。
張震冷冷地盯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重重啐了一口,“都給我帶走,派人火速送回京城處理!”
話音剛落,六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褲襠處暈開大片水漬,混著地麵的泥水,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雨來得快,走得也快。
當眾人押解著六爺等人走出店鋪時,烏雲漸漸散去,陽光穿透雲層,灑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濕潤的空氣裡彌漫著泥土的芬芳,街道上的積水倒映著天空的顏色,竟像極了汝窯瓷器那“雨過天晴雲破處”的絕美釉色。
車隊在江城耽擱了整整一天。熊戰、了塵、霍勇罡各自帶領人馬,根據線索摸排。
查封六爺名下的古玩店、倉庫,將其多年來暗中進行的文物走私網絡連根拔起,還有牽連的那些勢力也都被風卷殘雲般的收拾乾淨。
完成清掃工作後,隊伍兵分兩路,一路押送著涉案人員踏上回京的路途,另一路則跟著張震,駕駛著吉斯118和軍用吉普,繼續朝著西邊進發。
車輪碾過黃土路,揚起漫天塵土。
車隊在蜿蜒的國道上疾馳,車燈穿透漸漸濃重的暮色。押運人員緊繃著神經,時刻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六爺蜷縮在座位角落,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褲襠處的水漬在昏暗的車廂內散發著刺鼻氣味。
當車隊駛入京城地界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晨霧中,巍峨的城樓若隱若現,護城河上的石橋橫臥如龍。
熊戰望著熟悉的景色,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放鬆。
車輛緩緩駛入一處戒備森嚴的大院,早已等候在此的工作人員迅速圍攏上來,將六爺等人押解下車。
晨光灑在青磚灰瓦上,為這場驚心動魄的抓捕行動畫上了句點。
熊戰立刻帶著人馬,啟程向著長安的方向疾馳而去。
另外一邊當車隊接近長安時,夕陽正緩緩西沉,給遠處的古城牆鍍上了一層金邊。
城樓上的飛簷翹角在暮色中勾勒出古樸的輪廓,護城河波光粼粼,倒映著天邊絢爛的晚霞。
張震探出車窗,望著越來越近的長安,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曆史的厚重氣息。
突然,路邊傳來陣陣清脆的駝鈴聲,一隊馱著貨物的駱駝正慢悠悠地走過,駝夫們的吆喝聲與卡車的轟鳴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新舊交融的獨特樂章。
黃土公路揚起的塵霧裹著車隊緩緩前行,葉秋瑩將臉貼在車窗上,望著遠處蜿蜒如墨線的駝隊。
駱駝脖頸上的銅鈴在烈日下泛著古舊的光,鈴聲混著趕駝人的吆喝聲,穿透半開的車窗。
“師兄,現代怎麼還有駝隊?”她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沙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褪色的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