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進你心窩");
集體照部隊這邊是不參與的。
不過芮薏早前學過攝影,
這會接下相機,也是裝模作樣地咳了聲:“那個——”
宋念安和傅聽言聞聲回頭。
芮薏黑衣黑靴,酷颯利落地朝他們挑眉,
揚著下巴明豔又張揚,
“帥哥美女,來一張唄,免費的。”
傅聽言還是氣定神閒的姿態,
倒是宋念安扭捏了下,還是小步子靠近在傅聽言身邊,“這樣?”
芮薏可不滿意,
一手舉著相機,一手搖搖食指,“你倆就這點革命友誼?”
宋念安做不出的靠近,
傅聽言直截了當摟住她肩,淡淡浸沒笑意的一個眼神示意,“芮攝影師?”
芮薏嘖了聲,
壞笑:“傅隊,你這都摟肩了,
再加個腰不過分吧。”
隨即,旁觀的吃瓜新兵們和醫療隊的人都此起彼伏喊起來。
“傅隊!傅隊!傅隊!”
宋念安被搞得一陣羞赧,
轉身埋頭就把自己往傅聽言的懷裡藏。
傅聽言一個落手,
深笑摟在腰間。
“哦吼~”新兵起哄一絕。
聚焦的鏡頭裡,
明眸皓齒依舊似少女的女人手捧著臉抬頭,
神色儘是害羞,
男人則是成熟英氣,墨黑的眸,頃刻間萬川柔情融聚,
溫柔繾綣地垂眸。
目光撞上的那一秒,“哢嚓”一聲,時間碎片定格。
2019年2月28日。
照片第一時間傳到老院時,宋念安這邊已經在準備回程,具體時間還沒通知老院,但季老的重點已經轉移。
約定時間開始下午茶,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轟隆陣陣。
直到雨後見彩虹了,傅老才姍姍來遲,落傘時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背著他那十幾年都不換的小旅行包,鼓鼓的,看上去滄桑又老可憐。
全程,季老都是悠閒地搖蒲扇泡茶葉,斜靠著小庭院的躺椅裡,模樣美滋滋的,看上去就惹人羨慕,“喲,我們老傅這是真離家出走了?”
一旁難得有空過來的時老還是鮮少看到傅老這麼垂頭喪氣,笑著嘀咕:“估計是又被追著教訓了。”
兩老頭一對視,樂嗬了。
實錘,看來是被追著打,還給趕出來了。
反倒是傅老把傘一丟,糟心拍拍外套上的水漬,麵無表情地直接落座,旅行包往旁邊一扔,話裡火/藥味十足:“奶奶的,無理取鬨!”
季老一頓,眉梢挑起,吃瓜預備:“你這是......真敗了?”
“我敗什麼敗?”傅老一說到這就生氣,抬眼指著季老鼻子就罵,“你看看你這老東西成天炫耀的,這下可好,我旅遊沒了,還得做計劃攻略,不做完不得回家,你看看你!”
真是越說越氣。
季老簡直一頭霧水,挺直腰板,給他扇風扇兩下消消氣,話裡底氣還是不太足:“你這做什麼計劃攻略啊?”
“政委那飯局,怎麼解決他那親孫女的心思。”傅老煩得很。
季老搖蒲扇動作一停,懵:“什麼?”
“什麼什麼?”傅老上火地看他,“你現在耳朵也不靈光了?”
季老:“......”
“哎不是,我問的是你解決人親孫女乾什麼?”
這話說的,傅老眼皮冷冷一掀,言簡意賅:“還不是你誇宋家小子好,傳到薑政國耳朵裡,以為你敲定宋家,主意不就打到我這來了?”
“......”季老著實委屈,小聲反駁,“我那明明是激將法激你來著。”
傅老“哈”一聲,可真謝謝他這激將法,“我就差給你腦門上貼我未來孫媳婦名字了,你還給我扯淡,你看看,你看看!”
季老越發站不穩腳跟,“那現在怎麼辦啊。”
“怎麼辦?”傅老氣得直哼,臉色鐵青,還非得厚著臉皮說,“給我騰個房間,睡幾晚。”
季老莫名:“你家這麼大,跑我這來,做賊?”
傅老真是無語,指著旁邊行李,就朝時老指桑罵槐起來:“你說是不是氣人,這事誰引起來的?現在有家不能回的是誰?人闖了禍還知道自己收拾爛攤子,他呢?哪次不是我給他解決問題?”
時老:“......”
季老:“......”
真是受不了,季老看似妥協,隻是語氣變得有點邦邦硬,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給你騰地方,東邊客房行吧,還朝太陽的。你這人真是的,我不就說了幾次,誰知道會給薑政國聽到啊。”
“你可快擱人家門口吹了,人能聽不見?”傅老說著說著,一把擼起袖子,“我就不明白了,你這棋局什麼時候在老院組孤獨寂寞了?還非要跑到城西邊去找人下棋?”
季老理不直氣也壯:“還不是你們不陪我下棋?”
傅老真是氣笑了:“我奶奶的看上去很有空嗎,成天像你遊山玩水?”
眼見是要吵起來的架勢。
一旁的時老屢屢碰到這種情況都頭疼,這時候不忘緩和氣氛地說:“行了行了,我們還下不下棋啊。”
“不下了!”/“不下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季老把本來要炫耀的照片往兜裡一揣,板著臉起身撂挑子走人。
時老:“......”
哎,這糟心的。
因為傅聽言要晚回,所以宋念安算是提前一批,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奔向老院見季老,就是吧......這老院氣氛好像不太對勁。
“爺爺?”門開著,老院裡沒人。
宋念安難免覺得奇怪,想往裡走沒想到走出來的是拿著湯勺,係著季氏風格貓和老鼠圍裙的傅老。
宋念安一怔,趕忙喊人:“傅爺爺好。”
彆看傅老平時脾氣爆,一碰到宋念安就眉目慈祥溫和,上前就是幫著提行李:“是安安啊,來,快進來。”
宋念安有點懵地在進門時,抬眼看了下這家門牌號,沒錯啊,是自家。
“沒事的,傅爺爺,我自己來。”
一路走到廳堂,才看到坐在沙發上美滋滋吃水果的季老,反觀拿湯勺做菜的傅老,宋念安有那麼一秒的......難以置信。
“爺爺?”
“嗯?”季老慢一拍地反應過來,回頭一看,騰地一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安安?你不是說要明天回來?”
宋念安笑應了下,說:“我提前了。”
“那......”季老似有若無地視線往後探了探,“聽言呢?”
宋念安一眼就看穿,“他得再過幾天再回來呢。”
“哦。”季老摸摸頭,轉頭看向傅老,眯眼笑了下,“那我們開飯?”
傅老式無語,轉身邊往廚房走邊叨叨:“你就會一張嘴說說。”
宋念安和季老大眼瞪小眼的,最後勉強得到一個賠笑。
一整個晚上,季老都和傅老在鬥嘴,絲毫沒多過問她這次工作,甚至連傅聽言的名字都沒聽到,難得一次,宋念安都有點不習慣。
一路上回來很費精力,宋念安倦意上來,沒在樓下多待,洗完澡回了房間。
恰逢這時,手機響了。
聊天背景就是那天他們拍的照片,是傅聽言來的消息:[吃完飯了?]
宋念安靠坐在床邊,彎眼笑地視頻打過去。
傅聽言那邊很快接起。
“哥哥,你那邊還在忙嘛?”
“沒事,陪你會。”
宋念安雖然很想和傅聽言聊天,但那邊的背景好像還是辦公室,燈火通明的,似有若無有孟沛霖的聲音。
不知具體,宋念安躺到床上,手機放在床頭。
喃喃道:“你要是能忙完早點回來就好啦,晚上爺爺說到去掃墓的事,在出國之前兩家要一起去。”
傅聽言垂眸看著視頻裡已經閉上眼休息的宋念安,眉眼染了點溫和:“好,大概還有一周。”
此刻,對麵的孟沛霖隻是抬頭看了眼傅聽言,輕嘖了聲,繼續準備手上的資料。
醫療隊和心理隊是差不多時間回溪安的。
傅聽言能收到到家的短信,睡前還有視頻,但落在孟沛霖這,手機寂靜一整天,毫無動靜,風過無痕一樣沒一條消息。
孟沛霖表情很淡,完全看不出情緒。
沒一會,傅聽言注意到宋念安的手機鏡頭已經傾斜,噗通一下轉了視角,喊了兩聲,都沒回應,說明是睡著了。
他這才掛斷電話,隻是剛打算繼續工作,就收到芮薏三個拜托拜托的小表情,手機音量調沒後,無奈接通語音,看向對麵神色明顯涼淡的孟沛霖,佯裝不知問:“還沒回音?”
“什麼?”孟沛霖抬頭。
傅聽言笑,走到他身邊,拿起他整理好的文件,翻閱了遍,其中換了兩份的位置,“明顯心不在焉,怎麼,已經想回去了?”
“沒有。”孟沛霖後靠在沙發上,死鴨子嘴硬。
傅聽言隨意把文件放在一邊台上,蓋住手機一角,靠在後麵桌前,慵懶的光色攏在他肩頭,將白日處事的嚴肅含戾消退大半。
“答應飯局了?”意有所指。
孟沛霖搖頭,“沒有。”
“那怎麼司令和我說,出席名單表上有你的名字?”傅聽言漫不經意地落下目光。
孟沛霖沒說話。
傅聽言偏頭掃了眼手機上在一分一秒延長的通話,唇角微揚,使壞問:“薑姝寧不是不錯?政委孫女,軍人世家,性格不錯,還和你早就認識,不如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
空氣一瞬的安靜,隨後手機像是發了瘋一樣,聊天框轟炸式出現問號,扣在桌上發出“滋滋”的擾人聲響。
芮薏大無語:[傅聽言你故意的是吧!我讓你幫我緩和一下你說什麼玩意兒呢?我讓你開語音是說這個的?!]
孟沛霖皺眉看來,“你手機要炸了?”
傅聽言挑眉,輕描淡寫說:“垃圾短信。”
芮薏在那頭聽得清清楚楚,人已經快氣死在浴室了。
聊天話口顯然拋到孟沛霖那邊。
他為什麼會和芮薏鬨不虞,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好像快走到那一步,卻因為清明的靠近而惶惶不安。
似乎,不該是這樣。
似乎,是他走錯了。
芮薏離開前,孟沛霖接到一通來自海外的電話,不知是怎麼知道他私人號碼的,接起不出意外,是芮薏父親。
兩個人在對話裡並沒太多交流。
隻有最潦草的:
“小薏說還是很喜歡你。”
“不管當初,現在你呢?”
奶奶走前,在她那隻手機裡留過一份錄音,是老人家覺得新奇,孟沛霖教她的,說好以後就這麼記錄。
沒想到用,是最後一次。
老人家說:“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
來自戰國時期孟子《孟子儘心上》。
還說:“孩子,救人永遠是對的。”
老人家讀過書,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繼續。
所以她最大的心願,是孫子不能不讀書。
無論當時謾罵和譏諷到了什麼程度,老人家都堅持孫子不要管輿論,隻管自己讀,沒做錯就是沒做錯,無愧於自己。
做著救人的事,卻被冠以殺人的名頭。
儘管輿論澄清,孟家那些親戚還是對孟沛霖避而遠之。
孟沛霖自小沒有雙親,和奶奶一起長大,以至於那件事爆發之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好睡不好,渾渾噩噩。
即便後來上了軍校,現在當了軍人,光榮了。
那件事卻依舊是他心坎中的一根刺,軟化在骨髓,拔不出來。
所以麵對芮薏父親的問話,孟沛霖沉默之後,沒給出答案。
因為他不確定。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談及以後,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他的能力......和家庭。
芮薏是捧著童話故事書長大的漂亮大小姐,但他不是。
所以她選了他,他真的能給她想要的麼?
孟沛霖一向這麼篤定的人,第一次沒了答案。
傅聽言看出了孟沛霖的顧慮和遲疑。
把蓋在電話上的紙拿開,眼見芮薏那邊的顯示從靜音到解除靜音,再到靜音,他這邊開了擴音。
“如果她就要你呢?”
孟沛霖極為少有地卸去眉眼的戾氣,淡淡笑了:“不覺得很虧麼?”
傅聽言抬眼看向他,“感情哪來那麼多盈虧可講?”
“我和你不一樣。”孟沛霖嗓音很低,有幾不可查的一抹冷涼,“我們家世不相當,發展不並攏,人生軌跡都不在一條直線上,硬生生扭在一起,隻是因為一種念想。”
“你後麵如果回國了,我應該還在國外。”孟沛霖抬眼時,軍襯頂扣的鬆散,混合在暖調光景下,將他的鋒利棱角都虛化緩和,但話仍是逃不過落寞,“被派在外,生死都不確定,我怎麼在國內安家?”
傅聽言眼見對話框裡,芮薏的“對方正在輸入”從延續到變回名字備注,似乎隻在幾秒之間,聊天框歸於沉靜。
“司令給你的規劃中,有回國進行工作調動。”傅聽言把話說在前麵,“你還有選擇。”
“如果我拒絕了呢?”
孟沛霖臉上笑意散去,隻剩趨於冰涼的那抹眼神。
傅聽言看著他,不置一詞。
隻是,隨手,就將擴音關掉,也可以說是一通操作後,芮薏那邊聽不到半點這邊的聲響。
芮薏瞬間急了。
[傅聽言!是不是信號不好?]
[孟沛霖說什麼呢?我聽不見了。]
[你回下我消息。]
然而,傅聽言看著這一連串的消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隻是說:[網斷了,等等。]
芮薏這才緩下:[好。]
然而,孟沛霖不知道這些。
“如果我拒絕了呢”還近在耳畔,他隻知道,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驚喜,打破了他的束縛,給了他向前衝的希望。
可親眼看著心理隊離開的車影,周圍歡笑聲止,什麼都像回到了原先。
孟沛霖突然覺得交問卷那天下午,他被汪珈成攔著,居然心生著急,就怕自己完不成芮薏開玩笑給的十分鐘時差而著急,是有多麼可笑。
那天下午大概是他最不清醒,最想戳破那道隔膜的時段。
原來一不小心就陷進去,是這種感覺。
想見她,想陪她,想剖出每分每秒的時間去滿足她每一個撒嬌說出的願望,就像是著了魔一樣,毫無歸途。
一切發展,都變得可怕,又可笑至極。
孟沛霖淡淡扯了嘴角:“其實我很羨慕你。”
傅聽言就站在他麵前,卻讓他無比羨慕,無關能力,而是他的感情基調,那麼純粹淨澈。
“羨慕我從小陪著她長大?”傅聽言說。
孟沛霖沒否認:“你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喜歡,可以毫無顧忌地選她,也不會有更多顧慮。”
傅聽言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姿態,而是坐在他麵前,微揚起眉,說起:“錯了。”
孟沛霖:“什麼?”
“宋念安其實和表麵看到的那個她很不一樣。”傅聽言一字一句,說得篤定又清晰,“她可以很活潑很可愛,在彆人麵前做所有人的開心果。”
“但人總有情緒,她是開心就笑,卻不像彆人那樣,難過就哭。”
“她長得漂亮,家世也好,長這麼大卻像隻小刺蝟,難過起來隻會把自己藏進所有的刺裡,不露出一點皮膚,讓彆人都沒機會看透她的情緒。”
“你說我了解她的一切,不會有更多顧慮。”傅聽言隻是用笑化解倏然沉重的氣氛,“但我現在還做不到。”
“隻能說我運氣好,在她願意袒露自己的時候,我追到了她。”
話到這,傅聽言引出重點:“那芮薏呢,她比宋念安要願意袒露自己更多心思,你抓住了麼?”
孟沛霖竟如鯁在喉的澀意。
是啊,芮薏在他麵前像是時時刻刻都充滿電,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都傾訴給他,可他帶有界限的了解,永遠停留表麵。
傅聽言不能保證芮薏那邊的想法,卻能看到孟沛霖這邊動搖了。
“芮薏說過一句話,”就是那晚吃完燒烤,兩人在休息室外的對話,傅聽言現在原封不動複述給他,“感情裡最缺的不是一根韌勁,而是怕孤注一擲到最後,隻有自己在跑。”
孟沛霖明顯眸色泛了深。
傅聽言最多隻能說到這:“政委那邊的飯局,既然報了你的名字,那就一起去,薑姝寧那邊麻煩的,我幫你做工作。”
“三月第二個周六下午一點,我告訴她了,該談的,好好談談。”
“這麼多年了,喜歡的話,彆鬆手了。”
“她想要的,彆人都給不了。”
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宋念安卻過出了大半年的感覺。
雖然芮薏三天兩頭都到老院來蹭飯,再能哄老頭們,宋念安還是敏銳發覺她的不對勁。
終於,傅聽言回來之前的最後一晚。
芮薏照常過來,宋念安還在和徐穗淇商量明晚迎新的飯局,電話打了好久才下樓。
宋念安瞧著涼亭邊和毛栗子玩的芮薏,神情懨懨的,絲毫沒被狗的興奮帶動半分。
宋念安過去,毛栗子那點吃了興奮劑的衝動瞬間被吹散,她一個眼神,它就嗚咽著朝旁邊挪了挪位置。
宋念安隨即在芮薏身邊坐下。
“芮薏姐?”
“嗯?”
“你怎麼看起來不開心啊。”
芮薏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慢一拍地回應:“有麼?”
宋念安不知道那晚的對話,也不知道芮薏這些天心裡做的較勁,隻是點了點頭,“爺爺說一會就吃飯啦。”
芮薏應了聲,隨後問:“你是不是月底或是四月初出國?”
宋念安還不確定,“安排是這樣,怎麼了?”
芮薏:“紀老師那邊有聯係我,戰地醫療區需要心理支援,我之前有過經驗,問我要不要去。”
“這好事啊。”宋念安勾唇笑了,“這次的工作據說就是在維和部隊的工作區域內,這樣不就又有機會見到了?”
但芮薏疑慮的是:“我還沒答應。”
宋念安:“為什麼?”
“就......公私分明,我們心理一塊還有隊員。”芮薏抓了抓臉頰,局促道,“要是我的話,他應該不太期待。”
這話聽得毛栗子都難過了。
它嗚咽兩聲,難得安分地朝芮薏腳邊一躺,蹭蹭,不出聲。
宋念安一向有很強烈的直覺,感覺芮薏和孟沛霖之間的羈絆,除了孟沛霖那點擰巴的拗勁,就是芮薏看似很自信的不自信。
這還不好辦嘛。
宋念安晃了晃手機,笑說:“明晚你和我一起去吃飯吧。”
“啊?”話題跳得太快,芮薏一愣,“吃什麼飯?”
“我們的新人見麵會,歡迎一下。”宋念安湊到芮薏耳邊,手攏著,連毛栗子都不給聽的悄悄話,“聽說有帥哥。”
“噗嗤”一下,芮薏笑了。
待在一旁叫也不是,靜也不是的毛栗子,眼巴巴瞅著兩個人互通暗號,不知道在講什麼,氣地跺了跺腳。
但沒人搭理它。
“那就這麼說定啦。”宋念安一個暗示的眼神,“總得最後試一次,知道正確答案再做決定是不是?”
芮薏被她逗笑,輕輕“嗯”了聲:“我不是你們醫療隊的,真不要緊啊。”
宋念安揮揮手,大氣道:“小事,開心就好。”
“那行,”芮薏爽快答應,“我和你一起去。”
出奇地,宋念安不僅這兩天沒揪著傅聽言哥哥這哥哥那的,還在隔天,部隊統一回來那天,除了幾個可愛的表情包,沒更多動靜。
傅聽言隻當她忙,結束工作還有政委那邊的飯要吃,就和孟沛霖一起過去。
路上,傅聽言問:“芮薏這幾天聯係你沒?”
“沒。”孟沛霖閉著眼,語氣很淡,“心理隊回來之後沒聯係過。”
殊不知,現在的芮薏正和宋念安逛完街準備去歡迎新人的飯局。
整天的好好打扮,即便是春寒的蕭瑟,芮薏也還是隻穿了在黑裙外套了件駝色的大衣,栗色的波浪卷柔軟垂落及腰,高跟鞋一踩,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回之前的靚麗出挑。
是和宋念安清純風相反的嬌俏風情,一進包廂就惹得眾人注意。
今天,除了醫療隊主心骨和新人,還有匆匆趕回的裴灝。
然而,沒等裴灝開場,那幫興奮的新人就插科打諢起來。
“宋老師,這是你朋友啊,好漂亮。”
“果然美女和美女玩。”
“今晚真是重磅驚喜。”
芮薏本就開朗愛笑,自然熟,融入集體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她坐在宋念安旁邊,而宋念安旁邊的位置,原先是徐穗淇。但因為徐穗淇跑去和談律坐,後來乾脆就是裴灝。
寥寥幾次,芮薏和裴灝有碰麵,不過兩人不熟,最多隻知道裴灝對宋念安有意思這一層。
果然,話題沒走幾輪,裴灝就和宋念安私聊起來。
“聽說這次工作還碰到了病人?”裴灝消息靈通,自然也知道了醫療車被替換司機的事。
他實在太背,似乎每次出車出事,問題都卡在他這。
宋念安卻不在意,隻一筆帶過:“不算危險,大家都安全去,安全回來,師兄放心。”
然而,裴灝想聽到的並不是這些。
他想關心宋念安,但想不通,對彆人都那麼熱情好說話的宋念安,到他這邊怎麼會冷淡疏離,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步。
眼見新人過來敬酒,裴灝和宋念安一起敬時,宋念安都要起身,裴灝卻一下給她擋開,爽朗笑說:“和我喝就行,這桌女士都以茶代酒。”
不言而喻的答案,宋念安隱隱皺了眉。
新人不太有社交技巧,看裴灝這麼熱情,而宋念安好像反應平平,也不接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反倒是宋念安沉默幾秒,向後退了步,拿起剛到好的酒杯,避開裴灝擋在半空的手,微笑著說:“聽說這次檢測考是最高分,很厲害。”
新人被誇得不好意思,摸摸頭。
宋念安說:“機會難得,那就一起來一杯吧,就當慶祝,繼續加油。”
話至此,裴灝也不好多說什麼。
三人把酒喝完,新人輪番繼續往下。
而裴灝剛才過度表現的行為,已經落入芮薏的注意。
不動聲色的觀察,即便芮薏是在和旁邊的小男生聊天,也依舊一點不落地觀察仔細。
不自覺和傅聽言的對比,芮薏已經在心裡落定答案。
不用擔心,傅聽言毫無危機。
而裴灝並不知道這一切。
他全程都關注著宋念安,想夾菜,他會幫著轉盤,飲料空杯,他會想幫著倒。
雖然倒飲料並不是一件多親昵的事,但宋念安這人對感情的分界感很強。除了傅聽言,其他人都不行。
這樣看似隨手一幫卻又曖昧意思極強的事,就會讓她很不舒服。
終於,中間起身去洗手間。
宋念安再出來,裴灝果然等在外麵。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但宋念安是傅聽言帶出來的,處理事情的單刀直入向來是習慣,“師兄,我們談談。”
裴灝像是一下子被機會砸中的感覺,喜形於色,走在宋念安身邊,直接去了旁邊休息露台。
春夜的風,還帶著沁骨的寒。
宋念安沒穿外套,單薄瘦削的身板在冷風中卻不見一點瑟縮。
她很直接地說:“師兄,你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拿捏主話權的那秒,裴灝就注定落入下風。
他似是反應了幾秒,隨後輕輕一笑:“所以你還是選的他。”
宋念安淡淡看他,“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嗓音冷靜無緩,絲毫不見一點柔和俏皮的可愛。這好像和他印象裡,某個午後,傅聽言到大學去找她,那時很會撒嬌的宋念安不一樣。
裴灝眉眼黯然,也不是第一次碰見她這麼乾脆利落地拒絕人。
隻是沒想,有一天的自己也會被踢進那個行列。
“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麼?”
宋念安抱臂站在原地,溫柔的五官在墨墨夜色的浸潤下,無形多了冷戾的風格,隻是話音依舊不變:“是我曾經做了什麼,讓師兄有了彆的心思?”
說實話,沒有。
不僅沒有,宋念安還因為對異性自然而然的疏淡,而讓他始終覺得她很不好說話,是後來一起工作打破了他原先的印象。
宋念安至始至終的公私分明,都不涵帶任何一點私人感情。
這是他做不到的。
她不知道,知道她在阿耶於出事當晚,他有多擔驚受怕。
所有錯誤的歸結都是那輛被蓄謀替換的車,他原以為這個錯誤不會再犯,卻沒想這次還是意外出了事。
而每次認真詢問的安全問題,落在宋念安這,隻有再輕鬆不過的一句:“我沒事,謝謝師兄關心。”
這話噎在嗓子眼,就像是樹在她心裡的一根刺。
寒風過耳,呼吸聲薄弱,裴灝緩緩勾唇,苦澀地淡笑了下:“你沒做什麼,是我一直很喜歡你。”
有一個問題,他很好奇答案:“如果我早一點主動追你,還有機會嗎?”
宋念安盯著他,淺淡的瞳色在光下流光也難浸。
蓄勢待發的鋒芒,卻在很快的收斂中,化為虛無。她搖了搖頭,很篤定又認真地說:“沒有。”
“為什麼?”裴灝不明白。
那宋念安不介意告訴他:“到現在為止,我喜歡他整整十年,所以你喜歡我的程度,遠遠不到我喜歡他的程度。”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是彼此協助的同事,而不是更多。”
所以,不是他追得晚了,而是他早輸在起跑線上。
宋念安就是一根筋,認定了就不會改,她可以花整整十年去追逐一個人觸不可及的背影,就有恒心站在安全界限繼續關注那顆星星。
感情世界不講道理,但講先後順序。
在宋念安的小小世界裡,傅聽言就是原則,不可破的底線。
然而,傅聽言今晚收到最大的“禮物”,並不是宋念安這所謂的真心告白,而是芮薏那邊的一段語音,外加薑姝寧在餐桌上無例外的嬌羞討好。
原先隻是想幫孟沛霖一把,但芮薏發過來的語音,除了含含糊糊的話,還有嘔吐聲。
孟沛霖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
而薑姝寧這會還在大放光彩地和長輩們討論自己的發展規劃。
軍校畢業,軍人底子,卻沒往這個方向走,而是大膽選擇了誰都沒想到的戲劇專業,現在正要赴外深造。
未來發展勢頭正好。
今晚的局,明麵上是交流感情,說白了就是挑對象。
來的好幾個都是家世背景都好的小姑娘,幾家交好。
正因如此,傅嚴民才要帶上孟沛霖,以前不急,現在傅聽言那邊算是落定,他就開始急自己這培養出來的人才了。
傅嚴民原先沒想傅聽言來的,但後來聽他是來幫孟沛霖做擋箭牌的,瞬間懂了不少。
飯桌上的促進也一度卡在他這邊,難走下去。
薑政國可能是看出傅嚴民這邊的意思,晦澀地表示:“小傅啊,孩子來了怎麼說也得留點空間他們自己聊聊是不是?”
誰都知道,薑姝寧以前喜歡傅聽言,隻是怎麼都捂不熱這冰塊,就掉頭看上了樣貌同樣不輸,還冷漠肆野的孟沛霖。
傅嚴民哪能不懂薑政國意思。
隻是薑政國算是和傅老一個級彆的,他說的話,他不好回,隻是認同帶過,不過也要說:“畢竟都牽到這一步,孩子們怎麼走,讓他們自己決定,我也不插手了。”
薑政國暗裡沒應,明麵上表現淡然。
長輩們吃完就撤了。
剩下的零零星星兩個兩個走,最後唯獨傅聽言、孟沛霖和薑姝寧三個人。
薑姝寧今天打扮得很張揚,不得不說,氣質上是漂亮優雅的大小姐,溫室的花朵,濃妝紅唇搭配波浪卷,卻總是比芮薏少了幾分淩厲的氣勢。
不知不覺地,孟沛霖想到好久不聯係的芮薏,竟然怔然。
薑姝寧有點不爽,“那我們還聊嗎?”
傅聽言沒說話,話語權落到孟沛霖手裡,他回神,一語經風的淡漠:“薑小姐,我早就說過不可能。”
薑姝寧倒是不鹹不淡,紅唇翹起,明目張膽提到:“那你之前不也拒絕芮薏,我怎麼覺得你現在很動搖?”
誰都沒想到薑姝寧會這麼說話。
代表著事先調查過,還知道芮薏的名字。
孟沛霖皺眉。
薑姝寧隻是無感,撩了波頭發,笑意嫣然地看向傅聽言,“傅隊,我沒說錯吧。”
傅聽言盯著她,眸色晦深。
薑姝寧覺得好笑,“真不知道我差在哪,你們一個個的都看不上我,怎麼,我是有多不好,甚至連個機會都拿不到?”
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薑姝寧平白無故被冷落一晚,自然火氣在身,“我說我喜歡,我說我想要,你們覺得實現的概率有多少?”
本以為是施壓,傅聽言卻突然諷刺哂笑:“你大可以試試。”
薑姝寧眯眼瞧他。
傅聽言說話向來有分寸,也是第一次,這麼撂話:“試試看是老院的將軍們話語權重,還是你在你爺爺麵前所謂的話語權重。”
他笑:“如果你覺得你可以贏,那你大可以試試。”
薑姝寧突然覺得這場遊戲有意思了。
她挑著細眉,“那我眼前豈不是有兩個選擇?傅聽言,有時候話彆說太滿,不是誰都看你身份辦事的。”
“你連感情都要動手腳,不覺得可笑?”孟沛霖在薑姝寧和薑家的壓力下,很難說全身而退,但傅聽言不一樣,他就是有資本和薑姝寧硬碰硬。
甚至可以說,薑姝寧現在搞不清楚情況,就是自不量力。
一句話把薑姝寧的囂張堵住。
傅聽言站起身後,居高臨下,給出最後的忠告:“如果你敢動,我必定讓你後悔。”
後來的一路,孟沛霖就有明顯的消沉。
其實在傅聽言和宋念安的通話中,他有注意到一旁喝得七歪八倒的芮薏,心裡莫名的不適,像是異物橫亙在心眼,不上不下,徒增難受。
傅聽言知道薑姝寧查人的手段不乾淨。
但他能保證:“她動不到你頭上。”
孟沛霖應了聲:“聽言,謝謝。”
傅聽言偏頭看了眼他,“現在車往餐廳開了,想清楚了?”
正因為剛才薑姝寧剛才那些話,孟沛霖現在滿腦子都是芮薏。
像是消不去的痕跡,喝完酒之後的思緒更是繚亂,他隨淡扯了抹笑:“嗯,我想見她。”
他們似乎,是該好好談談。
然而,車開到餐廳門口。
副駕駛的車窗降下,被宋念安攙扶的芮薏和孟沛霖撞上視線時,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甩開宋念安的手,轉身就跑。
孟沛霖開門下車,“芮薏。”
芮薏腳步加快,卻是連站穩都踉蹌,沒兩步就栽在地上。
站起來,狼狽繼續往前走。
宋念安皺眉剛想上前,就被傅聽言攔住了。
他朝她搖頭,示意:他們的感情,該他們自己解決。
在芮薏再一次想要把自己藏起來時,孟沛霖一把扯住她手,“你躲什麼?”
芮薏隻是反手想甩開他,“你放開我。”
“芮薏!”孟沛霖的嗓音低沉沙啞,卻因加重音量而似是冒了火,“你躲夠了沒?!”
像是直戳心臟的苦澀,芮薏真是覺得可笑。
也不管現在是在大街上,反手甩不開他,乾脆冷眼說:“我躲什麼了?孟沛霖,我就問你,我躲你什麼了?”
“哪次不是我主動去找你?哪次不是我熱臉去貼你冷屁股?哪次不是你要趕我走我死皮賴臉說要陪你?”
孟沛霖的臉色越發濃沉,涼薄夜幕下,像極風雨欲來。
但芮薏根本沒管孟沛霖現在是什麼狀態,自己情緒激動起來,腎上腺素被刺激,血液近趨滾燙,鼻酸之後,眼眶隨之發紅發燙。
漂亮的紅唇發顫,幾句之後,連說話都開始變抖。
“你彆忘了,這次是你讓我走的,你說你不需要我的假關心,不需要我那所謂的真心,我好好一顆真心焐熱到你麵前,就是等著被你這麼潑冷水的嗎?”
她嗓子發澀發乾,一顆兩顆眼淚掉下來,最後還是她在努力強忍。
“孟沛霖,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玩具,那我能不能求你行行好,你不喜歡那就算了,我不找你,你也彆來找我,我們各過各的,一彆兩寬不行嗎!”
空氣一瞬的凝滯,像是有了窒息的味道。
宋念安在一旁看得,儘是揪心和擔心。
她就不在那一會,芮薏就拚命灌了很多酒,完全不像今天下午的颯爽果斷。
本質到底,還是酒精釀情是麼?
似乎是猜到眼前這個男人會被自己堵到說不出話,芮薏還大肆笑笑,月光之下晃了晃手機,“孟沛霖,你是覺得我很不討人喜歡是麼?還是覺得我這輩子就非得是你,無你不歡了?”
“不瞞你說,我今天加了好多朋友的聯係方式,有帥的,有身材好的,哪個不能讓我開心?”
“你說我為什麼偏偏要在你這自討苦頭?”
孟沛霖眉頭緊鎖,攥住芮薏的力勁漸漸大了。
大到芮薏疼得都開始胡亂扒拉他,“孟沛霖,你鬆手......你弄疼我了。”
然而,並不管用。
孟沛霖一扯,芮薏就踉蹌地跌進他懷裡。
臉蛋埋在他胸前,感受起伏不斷的熱息,男人胸膛滾熱炙燙到快要將她融化的溫度,似是熔岩迸發,熾燙她心。
“芮薏,”孟沛霖撫著她的頭,嗓音極低極啞,已然沒了往常的淡定,多出的那一縷,似乎是懇求,“你乖點。”
似曾相識,那天等著宋念安喊傅聽言名字吃瓜等反應時,孟沛霖就是無奈地撫摸了她的腦袋,告訴她:你乖點。
偏偏現在又是這一句話。
芮薏怔了兩秒,情緒實在沒繃住地潰堤,淚水盈出眼眶,剔透不斷地往下掉。
她氣急了,這些天都憋著的情緒,化到抬起要打他的手上,卻是在快要扇到時,力道驟降,變成了輕輕地貼合在他頸間。
芮薏終究狠不下那個心,抽泣著:“你永遠這樣,打個巴掌又給個甜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你想我來,我就來,你想我走,我頭也不回地卷鋪蓋走人,孟沛霖,我說的對嗎?”
“我沒有。”孟沛霖閉上眼,醉酒後的疲軟湧上,他手上的動作都在無意識地放輕,放緩,情動深處還沒忘安撫她。
“芮薏,對不起。”
欠你的對不起太久了。
是我執拗在之前的事情裡,還牽連本就無辜的你一直受傷害。
對不起,是我錯了。
你再看看我,再給我個彌補的機會。
芮薏一個勁地哭,孟沛霖卻不覺得煩。
他真的敗了,他真的所有耐心都花在了她身上。
“芮薏,聽話,跟我回去,行麼?”孟沛霖緩緩睜開眼,退後想去看看芮薏的臉,卻被她一下捂上。
她不回答他,隻說:“孟沛霖,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
他彎下身去看她,正中的就是那對藏有璀璨星月的眼眸。
周圍的一切喧囂,這一刻,仿佛都被迫按了暫停鍵。月色皎皎,浸透搖曳,什麼都變得空淨。
唯獨他們的對視,呼吸,情意,在這夜下濃情繾綣。
孟沛霖這麼個向來不談感情的人,第一次在女人麵前願意彎腰,第一次抬手替一個女人擦去眼淚,第一次為了哄自己喜歡的女人開心,甘願說——
“是我先喜歡的你。”
“一直都是。”
芮薏怔懵地盯著他看,一時都忘了換氣。
“所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孟沛霖已經忘了自己原本的性格,這一刻的眸色深邃,隻為她一人蕩漾,“最後一次機會。”
芮薏莫名的皺眉,卻是雀躍想哭做出的偽裝。
最後一縷風聲劃過耳際,帶來最動聽的情話。
“這次機會,”他說,“讓我能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爆更是做到了,但這個甜......
嗯!甜!
七夕快樂!
2("跌進你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