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很……艱難——你想象不到這對我來說有多難——隻是把你帶走,留下他們……的性命。”他的聲音掩在了手臂之下。“我本來可以讓你跟傑西卡和安吉拉一起走的,但我擔心如果你讓我一個人待著,我會回去找他們。”他用幾近耳語的聲音承認道。我靜靜地坐著,一片茫然,我的思緒完全混亂了。我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虛弱地靠著椅背。他依然把臉藏在手掌之下,一動不動,就好像他是由和他的肌膚相似的石頭雕刻出來的一樣。(因為前麵說他的肌膚冷得像石頭,而不是像接力裡說的,和他的肌膚質地紋理相似的石頭。。。)最終,他抬起頭,他的眼睛搜尋著我的視線,眼裡充滿了他的疑問。“你準備好回家了嗎?”他問道。“我準備好離開了。”我更正道,因為我們將要一起度過開車回家的那一小時而過度興奮著。我還沒準備好跟他說再見。那個女招待出現了,就好像她被召喚了一樣。或者她根本就一直在看著。“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嗎?”她問愛德華。“我們準備結賬,謝謝。”他的聲音靜靜的,卻有些粗暴,依然反映著我們談話的氣氛。這似乎讓她困惑了。他抬起頭,等待著。“好——好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您的賬單。”她從黑色圍裙前麵的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皮夾子,遞給他。他手裡已經拿著一張鈔票了。他把它夾進夾子裡,立刻遞還給她。“不用找了。”他微笑著,然後站了起來。我笨拙地站了起來。她又一次向他充滿魅力的一笑。“祝你晚上過得愉快。”當他感謝她的時候,他的目光根本沒從我身上移開。我強忍著沒笑出來。他跟在我身後向門口走去,依然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碰到我。我想起了傑西卡說的她和邁克的關係,他們已經快到初吻階段了。我歎了口氣。愛德華似乎聽見了,他好奇地低下頭看我。我注視著人行道,對他似乎不能知道我的想法感到欣慰。他打開了乘客座的門,當我上車的時候他扶住門,然後在我身後輕輕地把門關上了。我看著他從車前走過,又一次驚訝於他驚人的優雅。也許我從現在開始就得習慣這一點了——但我還習慣。我有種感覺,愛德華不是那種能讓人習以為常的人。一坐進車裡,他就發動了引擎,把暖氣開到最大。現在變得很冷了,我猜想好天氣已經到頭了。但是,穿著他的夾克讓我很溫暖,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我總是偷偷地嗅著衣服上的香氣。愛德華把車開進車流裡,顯然看都沒看,就嫻熟地轉彎向高速公路開去。“現在,”他意味深長地說道。“輪到你了。”第九章 理論“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我懇求道。愛德華在安靜的街道上越開越快。他似乎根本就沒在注意路況。他歎了口氣。“就一個。”他同意了。他的雙唇又抿緊成一條謹慎的線條。“嗯……你說你知道我沒進書店,而且我往南走了。我隻是想弄明白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看向彆處,思索著。“我認為我們都不應該逃避的。”我喃喃地抱怨道。他幾乎微笑起來。“好吧,那麼,我一路跟隨著你的氣息。”他看著路麵,讓我有時間恢複臉上的鎮定。對此我根本想不出任何令人滿意的回答,但我小心地把它歸檔,以供日後研究。我試著重新集中注意力。既然他終於開始解釋了,我可不準備讓他就此打住。“還有,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問的一個問題……”我在拖延時間。他不讚同地看著我:“哪一個?”“這是怎麼起作用的——讀心術?你能讀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嗎?你是怎麼做到的?你家裡彆的成員能……?”我覺得自己很愚蠢,居然為了掩飾自己而要求他澄清一切。“這可不止一個問題。”他指出。我隻是十指交纏,然後注視著他,等待著。“不,隻有我是這樣。而且我也不是可以聽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心。我得靠得相當近。越熟悉某人的……‘聲音’,我就能從越遠的地方聽到他們。但始終,不能超過幾英裡的距離。”他停下來想了想。“就好比在一個巨大的擠滿人的禮堂裡,同一時刻每個人.99lib?都在說話。那隻是一陣嗡嗡聲——一陣嗡嗡的背景聲。直到我把注意裡集中在某個聲音上,他們所想的才會清晰起來。”“大多數時候我都會把它們拒之耳外——實在是太煩人了。而且這樣會能讓我顯得更正常些”——他說這話時皺了皺眉——“我就不會出人意料地回答某人心中未出口的疑問。”“為什麼你認為你聽不到我的‘心聲’呢?”我好奇地問道。他看著我,眼裡寫滿了不可思議。“我不知道。”他喃喃低語道。“我唯一的猜想是也許你的腦子運作的方式和所有彆的人都不一樣。就像是你的思想在AM頻道,而我隻能收到FM。”他向我咧嘴一笑,忽然打趣道。“我的腦子不正常?我是個怪胎?”這些話比預期的更讓我困擾——也許是因為他的推測正中要害。我時常懷疑著這一點,而當它被證實時讓我感到局促不安。“我能聽到腦子裡的聲音,而你卻在擔心你是怪胎。”他大笑著。“彆擔心,那隻是個理論……”他的臉繃緊了。“現在讓我們回到你的理論上吧。”我歎了口氣。從何說起?“我們現在都不應該逃避,對吧?”他溫柔地提醒我。我頭一次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出合適的言語來表達。我無意中注意到了速度計。“我的天啊!”我喊出聲來。“減速!”“怎麼了?”他嚇了一跳,但車速並沒有放慢。“你開到了每小時一百英裡!”我依然在大喊。我驚慌失措地看了一眼窗外,但外麵太黑了,我什麼也看不見。路麵上隻有被前燈微藍的光線照到的長長的一片能看得清。路兩旁的森林就像兩堵黑色的牆——如果我們用這個速度衝出路麵,它們會堅固得像銅牆鐵壁一樣。“放輕鬆,貝拉。”他轉了轉眼睛,還是沒有減速。“你想殺了我們嗎?”我詰問道。“我們不會撞車的。”我試著調整自己的聲音。“你為什麼要這麼匆忙呢?”“我一向開這麼快。”他轉過頭來,向我彎彎一笑。“你給我看著路麵!”“我從沒出過事故,貝拉——我甚至沒有吃過罰單。”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額頭。“內置雷達探測器。”(接力這句翻成,車裡裝了雷達探測器。。。)“很有趣。”我怒氣衝衝地說著。“查理是個cop,還記得吧?我是被教育著要遵紀守法長大的。另外,即使你把我們變成了樹乾上的沃爾沃夾心餅,你也許還是可以全身而退。”“也許。”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勉強的笑聲,讚同道。“但你不能。”他歎息道。我寬慰地看到指針漸漸回落到八十英裡處。“高興了?”“差不多。”“我不喜歡開慢車。”他抱怨著。“這叫慢?”“就我的駕駛而言,相當中肯。”他忽然改變了話題。“我還等著聽你的最新理論呢。”我咬住唇。他低頭看著我,蜜糖似的眼神出奇地溫柔。“我不會笑的。”他保證道。“我更怕你會生我的氣。”“有那麼糟嗎?”“沒錯,相當嚴重。”他等待著。我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樣我就看不見他的表情了。“接著說。”他的聲音很平靜。“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坦白道。“為什麼不從頭說起呢……你說你不是自己想出來的。”“不是。”“你是從哪兒開始的——一本書?一部電影?”他試探著說。“不——是周六,在海灘上。”我冒險瞄了一眼他的臉。他看上去很困惑。“我碰巧遇到了一位世交好友——雅克布?布萊克。”我繼續說道。“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爸爸和查理就已經是老朋友了。”他依然一臉困惑。“他爸爸是奎魯特人的長老之一。”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困惑的神情立刻凝在了臉上。“我們一起散步——”我去掉了故事裡關於我的陰謀的那部分“ ——他告訴了我一些古老的傳說——隻是想要嚇唬我,我想。他告訴了我一個……”我躊躇起來。“繼續。”他說。“關於吸血鬼的傳說。”我意識到自己在低語著。現在我再也不敢看他的臉了。但我看見他抓著方向盤的指關節痙攣著繃緊了。“然後你立刻就想到了我?”依然很平靜。“不。他……提到了你的家族。”他沉默了,隻是注視著路麵。我忽然擔心起來,擔心著想要保護雅克布。“他隻是覺得那是一個愚蠢的迷信。”我飛快地說道。“他沒希望我把其中的任何內容當真。”這似乎還不太夠。我不得不承認道:“都是我的錯,是我逼他告訴我的。”“為什麼?”“勞倫說了一些關於你的話——她想要激怒我。然後部落裡的一個年長的男孩說你的家族不會來保留區,隻是聽起來他像是在暗示著彆的意思。所以我把雅克布單獨約了出來,哄騙他說了出來。”我垂下頭,承認道。他大笑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我抬起頭瞪著他。他大笑著,眼神卻顯得很狂暴,他直視著前方。“怎麼哄騙他的?”他問道。“我試圖向他調情——但效果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我回想著,語氣裡帶了點懷疑的色彩。“我真想親眼目睹那個情景。”他陰鬱地輕笑著。“你還指責我把彆人迷得神魂顛倒呢——可憐的雅克布?布萊克。”我紅著臉,轉頭看著自己這側窗外的夜空。“然後你做了什麼?”一分鐘以後,他問道。“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那證實了你的猜想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僅僅是感興趣。但他的手緊緊地鉗握住了方向盤。“不。沒有相符的內容。大多數內容都有點愚蠢。然後……”我停了下來。“什麼?”“我決定了,這無關緊要。”我低語道。“這無關緊要?”他的語氣讓我抬起頭來——我最終打破了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的假麵具。他的臉上寫滿了懷疑,還帶著一絲讓我害怕的憤怒。“是的。”我柔聲說道。“不管你是什麼,這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生硬和嘲弄的色彩滲進了他的聲音。“即使我是個怪物你也不在乎?即使我不是人類!”“我不在乎。”他沉默了,又一次直視著前方。他的神情陰暗而冷漠。“你生氣了。”我歎息道。“我本來應該什麼也不說的。”“不。”他說道,但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生硬。“我很想知道你在想什麼——即使你的想法愚蠢透頂。”“所以我又錯了?”我挑釁道。“我不是在說這個。‘這無關緊要’!”他引述著我的話,咬緊了牙關。“我是對的?”我喘息著說。“這要緊嗎?”我深吸了一口氣。“不怎麼要緊。”我頓了頓。“但我很好奇。”隻是,我的聲音維持著平靜。他忽然順從起來:“你好奇什麼?”“你幾歲了?”“十七歲。”他迅速答道。“你滿十七歲多久了?”(我最愛的一段對話。。。)當他注視著路麵的時候,他的嘴唇扭曲起來。“有一陣子了。”他最終承認道。“很好。”我笑了起來,對他依然對我坦誠這一點很高興。他低下頭,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就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樣,那時他正擔心著我會不會震驚得休克過去。因為受到這樣的鼓勵,我笑得更開懷了,而他皺起了眉頭。“不許笑——可你是怎麼能夠在白天出來的呢?”他總算笑了。“鬼扯。”“被陽光灼燒?”“鬼扯。”“睡在棺材裡?”“鬼扯。”他遲疑了片刻,他的聲音帶上了某種奇特的語氣。“我不用睡覺。”我用了一分鐘才消化了這句話。“完全不用?”“從來不用。”他說道,他的聲音幾不可聞。他轉過頭來,用一種渴望的神情看著我。那雙金色的眸子抓住了我的眼睛,我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我凝視著他,直到他看向彆處為止。“你還沒問我那個最重要的問題。”現在他的聲音又生硬起來了,當他再次看向我時,他的眼睛冷冰冰的。我眨了眨眼,依然迷茫著。“哪一個?”“你不關心我的日常飲食嗎?”他挖苦地問道。“哦。”我喃喃地說著。“那個。”“是的,那個。”他的聲音很陰冷。“你不想知道我是否飲血嗎?”我畏縮著。“嗯,雅克布有說過一些這方麵的內容。”“雅克布怎麼說的?”他冷漠地問道。“他說你不……獵食人類。他說你的家族應該不會有危險性,因為你們隻獵食動物。”“他說我們不危險?”他的聲音裡有著深深的懷疑。“不太確切。他是說你們應該沒有不危險。但奎魯特人依然不想讓你們踏入他們的土地,隻是以防萬一。”他看著前方,但我說不準他是是不是在看路麵。“那他說得對嗎?關於不獵食人類這一點?”我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儘可能地保持正常。“奎魯特人的記性不錯。”他低聲說道。我把這句話當作一個肯定。“不過,彆因為這個沾沾自喜。”他警告我。“就和我們保持距離這一點來說,他們是正確的。我們依然很危險。”“我不明白。”“我們是在嘗試,”他慢條斯理地解釋著。“我們通常很善於自我控製。但有時我們會犯錯誤。我,比方說,讓自己和你獨處。”“這是個錯誤?”我聽出了自己聲音裡的悲哀,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也能聽出來。“一個非常危險的錯誤。”他低聲說著。然後,我們都沉默了。我看見前燈的光線在路麵拐彎的地方扭曲著。它們移動得這樣快,看上去一點也不真實,像是某個電視遊戲。我意識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就像車下漆黑的路麵一樣,我心頭湧起一股可怕的恐懼感,生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像這樣和他在一起了——彼此開誠布公,我們之間的牆消失了,但僅此一次。他的話暗示著一切都結束了,一想到這個念頭,我就畏縮起來。我不能再浪費我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一分鐘了。“告訴我更多的事。”我不顧一切地問道,根本不在乎他說什麼,隻想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他飛快地看著我,為我語氣的轉變而震驚著:“你想要知道更多什麼的?”“告訴我你為什麼獵食動物而非人類。”我建議道,聲音裡依然帶著絕望的氣息。我意識到自己的眼睛已經潮濕了,我反抗著那陣試圖壓製我的悲痛。“我不想成為一個怪物。”他的聲音很低。“但動物並不能讓你滿足?”他頓了頓:“當然,我不能肯定。但我可以把它比作靠豆-腐和豆-奶過活。我們稱自己為素-食-者,這是我們私底下的小玩笑。這並不能完全滿足饑餓——或者說,口渴。 It doesnt pletely satiate the hunger-or rather thirst. But it keeps us strong enough to resist. 大多數時候是這樣。”他的語氣有所保留。“有些時候,這會比彆的時候更困難些。”“現在這對你來說很困難嗎?”我問道。他歎息著。“是的。”“但你現在不餓。”我肯定地說——是陳述,而非詢問。“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呢?”“你的眼睛。我告訴過你我有一個理論。我注意到人們——尤其是男人——饑餓的時候會更暴躁些。”他輕笑著:“你是個觀-察-家,不是嗎?”我沒有回答。我隻是聽著他的笑聲,把它銘刻在記憶裡。“你上周末去狩獵了嗎,和艾美特一起?”當我們再次安靜下來的時候,我問道。“是的。”他停頓了一秒,似乎在決定某件事該不該說。“我不想離開,但這很有必要。當我不那麼渴的時候,待在你周圍會更容易些。”“為什麼你不想離開呢?”“這讓我……不安……因為不在你身邊。”他的眼睛很溫柔,但有些緊張,它們幾乎要讓我的骨頭都酥了。(。。。)“上周三我要你千萬彆掉進海裡,或者彆被絆倒,那不是在開玩笑。整個周末我都心浮氣躁,擔心著你。而在今晚發生的事以後,我很驚訝,你居然能毫發無損地平安度過整個周末。”他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好吧,並不是完全毫發無損。”“什麼?”“你的手。”他提醒我。我低下頭看自己的掌心,看見了手腕上那些快愈合了的擦傷。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摔倒了。”我歎了口氣。“這正是我想到的。”他的嘴角彎了起來。“我料想著,就你來說,情況本來可能會更糟——而這正是在我離開的整個時間裡一直折磨著我的痛苦的根源。這真是非常漫長的。艾美特幾乎被我煩死了。”他慘兮兮地向我笑著。“三天?你不是昨天才回來嗎?”“不,我們星期天就回來了。”“那為什麼你們都不回學校呢?”我很沮喪,一想到因為他不在我所經受的那麼多的失望的折磨,我就憤憤不平。“嗯,你問過我陽光會不會傷害我,當然不會。但我不能走到太陽底下——至少,不能在任何會被彆人看見的場合。”“為什麼?”“我會找個時間向你展示的。”他保證道。我思考了片刻。“你應該打電話給我的。”我下定決心說道。他很困惑。“但我知道你很安全。”“可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我——”我遲疑著,垂下了眼簾。“什麼?”他天鵝絨般的聲音催促著。“我不喜歡這樣。見不到你。這也讓我很不安。”這樣大聲地說出來讓我羞紅了臉。他很安靜。我惴惴不安地向他瞥了一眼,看見了他痛苦的神情。“啊,”他低聲呻吟道。“這是錯誤的。”我不能理解他的反應。“我說了什麼?”“你還看不出來嗎,貝拉?這完全是兩碼事:對我來說,是我讓自己如此悲慘的;可對你而言,你不應該被牽涉得這麼深的。”他移開了寫滿痛苦的目光,看著路麵,他說得太快,我根本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我不想聽到你有這種感覺。”他的聲音很低,卻很急迫。他的話刺痛了我。“這是錯誤的。這不安全。我很危險,貝拉——求你了,領會這一點。”“不。”我非常艱難地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像個鬨彆扭的孩子。“我是認真的。”他咆哮著。“我也是。我告訴過你,你是什麼根本無關緊要。太遲了。”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低沉而刺耳。“永遠不要這樣說。”我咬住唇,慶幸他不會知道這有多傷人。我看著車外的路麵。現在我們一定快到了。他開得太快了。“你在想什麼?”他問道,聲音依然很陰冷。我隻是搖搖頭,不確定自己能否說得出口。我能感覺到他正凝視著我的臉,但我隻是看著前方。“你在哭嗎?”他聽起來嚇壞了。可我並沒有感覺到眼裡的液體盈出眼眶。我飛快地用手擦了一下臉頰,確實,叛徒眼淚正在那裡,它們出賣了我。“沒有。”我說道,但我的聲音嘶啞著。我看見他遲疑著把右手伸向我,但他停住了,然後慢慢地把手放回了方向盤上。“我很抱歉。”他的聲音被懊悔灼燒著。我知道,他不隻是在為刺痛了我的那些話道歉。黑暗在沉默中從我們中間飛掠而過。“和我說說話。”又過了一分鐘,他要求道。我能聽出來,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更輕柔些。“說什麼?”“今天晚上,在我轉過拐角以前,你在想什麼?我不明白你的表情——你看上去並不那麼害怕,看起來就像是在聚精會神地想著某件事。”“我在努力回想著要怎樣挫敗攻擊我的人——你知道,防身術。我本來打算猛擊他的鼻子,把它打進他的腦袋裡的。”我想起了那個黑發男人,不由得一陣厭惡。“你打算反抗他們?”這讓他不安起來。“你沒想過逃跑嗎?”“我跑步的時候老是摔倒。”我坦白道。“那為什麼不大聲求救呢?”“我正要那樣做。”他搖了搖頭。“你是對的——我確實是在和命運抗爭,努力讓你活下來。”我歎了口氣。我們開始減速了,穿過了福克斯的邊界。總共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我明天能見到你嗎?”我請求道。“能——我也有一篇論文到期要交。”他微笑著。“午餐的時候我會給你留個座位的。”這太愚蠢了。在我們經曆了今晚的每一件事以後,這個小小的承諾居然能讓我如此忐忑不安,讓我說不出話來。我們開到了查理的房子前。燈亮著,我的卡車還在老地方,一切完全正常。就好像從夢裡醒來一樣。他把車停下來,但我沒動。“你保證明天在那裡?”“我保證。”我思索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我把夾克脫下來,吸了最後一口香氣。“你可以留著它——你明天可沒有夾克可穿。”他提醒我。我把它遞還給他。“我可不想被迫向查理解釋。”“哦,好吧。”他咧嘴一笑。我遲疑著,把手放到門柄上,努力拖延著動作。“貝拉?”他用一種不同尋常的語氣問道——嚴肅,但猶豫。“嗯?”我太過熱切地回過頭去看著他。“你能向我保證一件事嗎?”“好的。”我剛說完,立刻為自己這個太過絕對的同意後悔了。假設他要我遠離他呢?我沒法信守那樣的承諾。“彆再獨自一人走到森林裡去。”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困惑地看著他:“為什麼?”他皺起眉,當他的目光越過我看向窗外時,眼神緊繃著。“在那裡我不總是最危險的生物。讓我們離它遠遠的。”(呃,現在才發現Edward已經暗示過真的有狼人存在了。。。或者說那時候他已經知道山姆變形了。。。)他聲音裡的陰鬱讓我微微顫抖著,但我還是很寬慰。至少,這是個容易遵守的承諾。“如你所願。”“我們明天見。”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他想讓我現在離開。“那麼,明天見。”我不情願地打開門。“貝拉。”我回過頭來,他向我側過身子來,他蒼白絕倫的麵孔離我隻有幾英寸遠。我的心跳停拍了。“祝你睡得好。”他說著。他的呼吸輕拂著我的臉,讓我一陣暈眩。和沾染在他的夾克上的味道一樣,一陣甜膩的香氣,卻更為濃鬱。我眨了眨眼,完全陷入了恍惚中。他已經退回去了。我一直沒法挪動步子,直到我的大腦恢複運作為止。我不得不撐著門框,才笨拙地走下了車。我想我聽到了他的輕笑聲,但這聲音太小了,我不能肯定。他一直等在那裡,直到我走到前門那裡,被它絆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了他的引擎安靜地加速的聲音。我轉過身去,看見那輛銀色的車消失在轉角處。我這才意識,現在很冷。我機械地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屋裡。查理從起居室那邊喊道:“貝拉?”“是的,爸爸,是我。”我走進去見他。他正在看籃球賽。“你回來得很早。”“是嗎?”我很驚訝。“還不到八點呢,”他告訴我。“你們幾個女孩子玩得開心嗎?”“是的——太開心了。”我的腦子高速運轉著,試圖回想起我原本計劃的女孩之夜的所有內容。“她們倆都找到了裙子。”“你還好吧?”“我隻是有點累,我走了很多路。”“好吧,也許你應該上去躺著。”他聽起來有些擔心。我想知道我的臉看起來怎麼樣。“我想先給傑西卡打個電話。”“你剛才不是還跟她在一起嗎?”他驚訝地問道。“是的——但我把我的夾克落在她車裡了。我想讓她明天帶給我。”“好吧,但先讓她有機會回到家。”“好的。”我同意了。我走進廚房,精疲力竭地坐進一張椅子裡。現在我真的覺得頭暈目眩起來。我想知道是不是直到現在我才開始震驚得要休克過去。振作起來,我告訴自己。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我把聽筒從座機上拉下來。“你好?”我屏住呼吸,問道。“貝拉?”“嘿,傑西,我正要打電話給你。”“你到家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寬慰……也很驚訝。“是的。我把夾克落在你車上了——你明天能帶給我嗎?”“當然,但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她要求道。(居然都不是疑問句。。。)“呃,明天吧——三角函數課上,好嗎?”她立刻領會過來。“哦,你爸在那裡?”“是的,沒錯。”“好的,我明天拿給你,那麼,再見!”我能聽出她聲音裡的急不可耐。“再見,傑西。”我慢慢地走上樓,一種沉重的麻木感籠罩著我的頭腦。我把睡覺前的準備工作流程過了一遍,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直到我淋浴的時候——水太燙了,灼痛了我的肌膚——我才意識到自己快凍僵了。我劇烈地顫抖了好幾分鐘,直到噴灑下來的水霧最終讓我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而後我站在噴頭下,累得根本不想動,直到熱水快要用完為止。我跌跌絆絆地走出來,安心地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來,試圖把熱水帶來的熱度保留住,這樣那種痛苦的顫抖就不會再發生了。我飛快地穿上睡衣,鑽到被子底下,蜷縮成球狀,緊緊地抱住自己,好讓自己暖和些。一陣輕微的顫栗傳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大腦依然讓人頭暈眼花地旋轉著,充斥著我無法理解的畫麵,還有一些我掙紮著不去看的畫麵。一開始根本什麼也看不清,但當我漸漸失去意識地時候,幾張特定的畫麵清晰起來。有三件事我非常肯定。第一,愛德華是個吸血鬼。第二,他的某一部分——我不知道這一部分能起的效力有多大——在渴望著我的鮮血。第三,我毫無保留,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第十章 審問早上,我的某一部分非常肯定昨晚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而與之辯駁實在是件非常艱難的事。邏輯並不站在我這邊,或者說,常識。我抱定了自己絕對想象不出來的那個部分——比方說他的香味。我相當確定,我永遠都不可能自己夢到這種事的。窗外霧蒙蒙,陰沉沉的,實在是好極了。他今天可沒有理由不來學校了。我想起來自己的夾克不在,便穿上了層層疊疊的厚衣服。這進一步證實了我的記憶是真實的。當我下樓的時候,查理也已經走了——我的動作比我意識到的還慢。我三口就咽下了一個格蘭諾拉燕麥棒,直接用一盒牛奶把它送下去,(通常燕麥棒是泡在牛奶裡吃的。。。貝拉把碗省掉了。。。),然後匆忙地奔出門外。這場雨很有希望能拖延到我找到傑西卡以後才下。這霧大得不可思議:空氣裡幾乎浸透了濃霧,一片模糊。霧氣侵襲著我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部和脖子的肌膚,冰冷刺骨。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鑽進車裡取暖。這霧太濃了,當我離車道隻有幾英尺遠的時候,我才注意到那裡有一輛銀色的車。我的心砰砰直響,如小鹿亂撞,然後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節奏。(stuttered。。。in double time。。。我又要開始撞牆了。。。)我沒看見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忽然間他就在那裡了,為我拉開車門。“今天你願意搭我的車嗎?”他問道,被我的表情逗樂了。他又一次出其不意地抓到了我。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確定。他確實給了我一個選擇的機會——我完全可以拒絕,而且他的一部分希望我這樣做。這是一種徒勞的希望。“是的,謝謝。”我說道,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靜。當我鑽進溫暖的車裡時,我注意到他那件棕褐色的夾克正搭在乘客座的靠背上。我身後的門被關上了,然後,在短得幾乎不可能的時間裡,他坐到了我旁邊,發動了車子。“我帶了這件夾克給你,我不希望你生病或者怎麼樣。”他的聲音警惕著。我注意到他自己並沒有穿著夾克,隻穿了一件淺灰色的V領長袖恤衫。和上次一樣,布料緊緊地貼著他完美的,肌肉結實的胸膛。他的臉為我能把視線從他身體上移開作出了巨大貢獻。“我沒那麼柔弱。”我說道,但還是把那件夾克拉到了膝上,把胳膊伸進對我來說太長的袖子裡,好奇地想要知道那股香味是不是真的和我記憶中的一樣美好。有過之而無不及。“真的?”他反駁的聲音太低了,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說給我聽的。我們開著車穿過覆滿濃霧的街道,但總是開得太快,至少,讓我感到很不自在。昨天晚上,所有的隔閡都消失了……幾乎是全部。我不知道今天我們還能不能這樣坦誠相待。這個想法讓我舌頭打結。我等著他先開口。他轉過頭來,向我壞笑著。“怎麼,今天沒有二十個問題了嗎?”(今天沒有好奇寶寶二十問了嗎?)“我的問題讓你困擾了嗎?”我如釋重負地問道。“沒有你的反應帶來的多。”他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但我不敢肯定。我皺起眉:“我的反應有那麼糟嗎?”“沒有。這才是問題所在。你對待每件事都是那麼冷淡——這太不尋常了。這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麼。”“我通常都會告訴你我在想些什麼。”“你編輯過了。”他控訴道。“沒改動多少。”“足夠讓我發瘋了。”“你不會想要聽到的。”我低聲說道,幾近耳語。但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我聲音裡的痛苦非常地微弱,我隻能希望他沒有注意到。他沒有回答。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把氣氛給毀了。當我們開進學校停車場的時候,他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你的家人在哪裡?”我問道——不僅僅是因為和他獨處而快樂,更多的是因為想起來他的車通常都是滿的。“他們坐羅莎莉的車。”他聳聳肩,把車停到了一輛閃閃發光的,車篷敞開著的火紅色敞篷車旁。“太浮誇了,不是嗎?”“呃,哇噢,”我喘息著說。“既然她有這輛車,為什麼她還要坐你的車呢?”“就像我說的,這樣太浮誇了。我們努力保持低調。”“你沒成功。”我們一起走出車外時,我大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會遲到了。他瘋狂的駕駛讓我提前了不少時間到學校。“如果這樣更引人注目的話,為什麼今天羅莎莉還要開車呢?”“你沒注意到嗎?現在我把所有的規則都打破了。”他和我在車前碰頭,當我們走進校園裡的時候,他一直緊挨著我。我很想把這段小小的距離消滅掉,想要伸出手觸碰他,但我很怕他不喜歡我這樣做。“為什麼你們的車都是那樣的呢?”我大聲地表達了自己的疑問。“如果你們想要保持隱私的話?”“一個嗜好。”他頑皮地笑著,承認道。“我們都喜歡開快車。”“有道理。”我低聲呢喃道。(“德性。”其實我很想這樣翻來著。。。figures。。。但人家是俚語。。。)自助餐廳的屋頂伸出的屋簷下,傑西卡在等待著。她的眼球幾乎要掉出眼眶來了。在她手臂上的——上帝保佑她——是我的夾克。“嗨,傑西卡。”當我們走到幾英尺外的時候,我說道。“謝謝你還記得。”她把夾克遞給我,什麼也沒說。“早上好,傑西卡。”愛德華禮貌地說。他的聲音是如此地讓人難以抗拒,但這真的不是他的錯。也許他的雙眸要負上一點責任。“唔……嗨。”她把那雙大眼睛移向我,試圖找回混亂的思緒。“我猜,我們三角函數課上見。”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抑製住了一聲歎息。我到底要告訴她什麼呢?“好的,待會兒見。”她走開了,但途中停頓了兩次,從肩膀上偷瞄我們。“你準備告訴她什麼?”愛德華低聲說道。“嘿,我以為你不能讀我的心!”我噓聲說著。“我確實不能。”他驚愕地說。然後,心領神會的神情點亮了他的眼睛。“但是,我能讀她的心——她正等著在課堂上伏擊你呢。”我呻吟了一聲,把他的夾克拉下來,遞給他,穿上了我自己的夾克。他把它搭在了手臂上。“那麼,你打算告訴她什麼?”“給點提示?”我懇求道。“她想知道什麼?”他搖了搖頭,壞心地咧嘴一笑:“這不公平。”“不,你不分享你知道的內容——那才叫不公平。”我們一邊走,他一邊仔細思考著。我們停在了我要上第一堂課的教室外。“她想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偷偷地約合。還有她想知道你對我的感覺。”他最終說道。“呀。那我該怎麼說?”我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非常無辜。人們從我們身旁走過去上課,也許在盯著我們看,但我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呃。”他停下來,抓住一縷迷路的,從我脖子上的發卷裡逃離出來的頭發,把它纏繞回原處。我的心過度亢奮地砰砰亂跳。“我料想,你最好對第一個問題說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比任何其他解釋都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