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皎視角————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個晚上。我和鄔遇許定了終身。可也是之後,他差點又失去了所有。不久後,他的母親就趕到了醫院,老人家非常傷心,亦非常擔憂。柔弱的母親哭著問:“阿遇,怎麼會這樣?傷得這麼重?”鄔遇明明很累也很痛,卻一直小聲安撫母親。他說是為了抓壞人受得傷,壯魚一撞沈時雁胳膊,於是警察同誌也吭聲說,阿姨,非常感謝鄔遇的幫助,要不將來我們破不了案。鄔母卻哭著說:“你好好的讀書不好嗎?要是你真出什麼事怎麼辦?”那時鄔遇的表情很溫柔,也很平靜,他握著母親的手說:“媽,我有分寸,你聽兒子的就好。”他抬眸看著我,隻有我懂得他孝順之後的藏著的多麼深重的情緒。我也出言相勸,再三保證醫生說鄔遇沒有生命危險,鄔母的情緒才漸漸安穩。“鄔妙呢?”鄔遇問。鄔母答:“我給她打過電話,她也馬上會到。”鄔遇又問:“大晚上的,她怎麼沒和你一起?”鄔母答:“沒有,之前譚皎不見了,聯係不上,我們很擔心,就一直分頭在外麵找她,打你的電話也不通……”鄔遇便沒有出聲,隻是望著門口。而我心裡莫名的,有些不安。鄔遇看向我,我心領神會,從桌上拿起他的手機,遞過去。他開的是免提,撥通鄔妙的號碼。我們都安靜地等著。“嘟——嘟——嘟——”接連響了十幾聲,卻無人接聽。鄔遇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重新再撥。再撥。再撥。“阿妙怎麼不接電話?”鄔母喃喃道。不,不可能的。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在心中默念,阿妙,快接起電話,沒聽到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鄔遇握著手機,對著那機械的聲音,一動不動。我仿佛感覺到,某種僵硬而腐朽的東西,正在他的身體裡滋生著。那是什麼?突然間,仿佛我們所有人的期待,起了作用。“嗒”一聲,電話被接起了。鄔遇表情一震,幾乎是立刻吼道:“鄔妙?你在哪裡?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鄔妙的聲音好像隔得有點遠,但依然能清晰聽得出是她。“哥……對不起。”她說。鄔遇連眼珠都定住不動了。她說:“我遇到……他了。我還是遇到他了……逃不掉。永彆了,哥哥,照顧好媽媽……”在她哽咽的聲音中,電話驟然掛斷,隻餘急促盲音。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滯。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鄔母,撲過去從鄔遇手裡搶過手機,問:“怎麼回事?鄔妙怎麼了?她怎麼了?”眼淚卻先搶了出來。壯魚一臉寒色。沈時雁幾乎是立刻轉身跑了出去:“我去通知老丁!”我隻覺得腦子裡還是木的,有點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在一片茫然背後,某種強烈的、悲痛的、憤怒的情緒,已經如同一隻手,鉗住我的心。終於發生。這件事終於發生了。可怎麼會這樣?這樣的關頭,他不忙著逃命,反而強勢下手?他是衝著我和鄔遇來的,不顧一切,魚死網破,衝著我們來了。第235章 譚皎二十九(2)“鄔遇!”“阿遇!”鄔母和壯魚的驚呼聲,令我回過神。我看到鄔遇以手按住胸口,嘔出一大口血。被單上已是殷紅點點,一片狼籍。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臉,沿著手掌邊沿,我看到兩行淚,慢慢淌了下來。壯魚吼道:“撐住,醫生!醫生!來人啊!”跑了出去。鄔母哭著撲在鄔遇身邊,但是鄔遇始終不肯放下手。我腦子裡嗡嗡響著,想要靠近他,卻忽然邁不動腿。因為我已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去安撫他。我恍恍惚惚轉過身,朝外走去。腳下就像沒踩到實地,變得輕飄飄的。我一直走到走廊儘頭,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我站在欄杆邊,看著遠處。城市這樣遼闊,它這樣遼闊。究竟藏著多少罪惡,多少悲傷和幸福?我想起鄔妙的笑靨,想起來每次總是快快樂樂地叫我大神;想起她被鄔遇趕到客廳去睡,也毫無怨言,隻是在第二天對我一個勁兒的眨眼睛;想起她在鄔遇的管教下,老老實實看書卻始終坐不安分的樣子,想起她偷偷對我說:嫂子,你們什麼時候會結婚啊,我真是好開心;想起她看著家人,看著我時,那雙永遠清澈的眼睛。還有她剛才,在電話裡的哽咽說哥哥永彆。我的眼淚終於流下來。鄔妙,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我們努力了那麼久,鄔遇他在時光中無悔穿梭,吃儘苦頭,隻為來到你身邊。你現在一定很害怕,也許已經在受折磨。我要怎麼才能祈求,祈求你堅持住。不要死,不要在我們找到你之前,就如同曆史上一樣死去。我們接受不了,鄔遇他真的已經無法接受。那個人,我真的恨死那個人了。比他帶走我時,還要恨。因為他帶走的是鄔遇全部的希望。他知道怎麼樣,才能令我和鄔遇徹底崩潰。心惶惶之際,有人來到我的身邊。我木然不語,眼睛濕得發疼。壯魚輕聲問:“你躲在這裡乾什麼?”我慢慢吸了口氣,說:“我緩緩。”壯魚靜了一會兒,說:“差不多就得了。現在最需要安撫的不是你,是你男人好嗎?”我的眼淚再次掉下來,然而頭被壯魚按住,按在她纖細的肩膀上。我捂著臉又哭了,說:“魚啊,鄔遇他,真的太苦了,他那麼好,那麼頑強的一個人……我真的不能再看他這樣下去了,我快受不了。隻要他能好好的,我真的願意付出一切。”壯魚摸了摸我的頭,說:“所以你更加要振作啊,你昨天不是還跟我說過,他把你當成自己的小太陽嗎?他現在需要你。”我說:“可是小太陽……也需要熱量,才能發光啊。”壯魚溫柔地笑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表達,我有多愛她。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可是在我需要時,她總是以最簡單赤誠的情義,將我的心安撫。她說:“傻瓜,難道他不是你的太陽嗎,給你熱量,讓你發光。你都不知道自己愛上他以後的樣子,跟以前有多大不同,簡直像一顆恒星,光彩照人,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