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素道疾步走向郡守府的後園,剛剛得到燕王世子遇刺的消息,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可是他仍然難以平息心中驚異。【全文字】昨日羅承玉令人傳信是要推遲一日和滇王相見,來人語焉不詳,隱隱透漏將有大變。寧素道乃是吳衡心腹,自然知道這一次吳衡拒絕了唐仲海的聯盟之請,可能會帶來的腥風血雨。如今天下太平,雖然朝堂上麵暗流洶湧,可是畢竟還沒有公然兵戈相見,各方勢力之間的矛盾常常以江湖手段解決,若是皇室或者唐家派來殺手,行雷霆一擊以儆效尤並非什麼不可理解的事情。燕王屬下人才濟濟,和皇室、唐氏又是多年敵對,必然是費儘心思探聽兩家的機密,得到自己一方不知道的情報也不出奇。在寧素道的判斷下,燕王世子既然得到消息有人行刺,卻不說明的緣故,多半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實力,此舉雖然有些狂妄,但是卻也可以接受,畢竟燕王世子身份尷尬,就是寧素道也在暗自懷疑,在失去了火鳳郡主的鼎力支持之後,羅承玉是否能夠順利繼承王位,所以他也有試探羅承玉實力的意思,不過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增派精兵護衛聽濤閣,又派出族中高手暗中監視。他倒不擔心羅承玉的安危,燕山護衛的聲名天下皆知,隻想趁機擒住幾個漏網的刺客,迫出皇室或者唐氏在嶽陽暗伏的力量罷了。不料事情的變化卻出了他的預料,當寧素道得知那刺客竟然憑著一人之力殺儘了自己派去的護衛在燕山護衛的重圍之中殺出,幾乎是瞠目結舌,若非是看到自己屬下的慘況,他都會疑心是否羅承玉的實力太弱了,可是如今看來,卻是那刺客過分厲害。負責監視的一個親衛也曾在嶽陽樓隨侍,遠遠看見子靜的容貌,便認出了那刺客的身份。得知出手之人竟是子靜之後,寧素道越驚詫,在他想來,若是有人行刺羅承玉,多半是皇室或者唐氏的人,而子靜既然與雙絕姐弟相稱,和幽冀先天上已經有了淵源。也之所以寧素道沒有公然派人去延攬這難得一見的少年高手,並非是顧及顏紫霜和唐仲海的麵子,擁有一名絕品高手的誘惑足以讓他忽視這些威脅,隻不過因為清絕先生之故,寧素道早已隱隱將子靜看作是幽冀所屬。怎也想不到此人竟會出手刺殺羅承玉,此舉令他再也不可能被幽冀延攬。得到這樣的消息,寧素道心中絲毫沒有考慮到幽冀和滇王之間的盟約是否能夠達成,反而立刻下令軍士嚴守道路關隘,捉拿“膽大包天”的刺客,當然下的命令是定要生擒。寧素道心知此事若是傳開,那少年子靜必定名揚天下,若是此子被彆的勢力延攬,可就太可惜了,當今天下,各方勢力正是處在彼此掣肘,分庭抗禮的情形之下,這等高手的歸屬將會破壞各方的平衡,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的。心中盤算著如何招攬這古怪的少年高手,寧素道對守在園門的幾個滇王侍衛微笑示意,那幾個侍衛也都凜然還禮,毫無阻攔之意,寧素道走入後園,便見到園中那株鬱鬱蒼蒼的橘樹之下,布衣寬袍的滇王吳衡正在和一個秀麗如仙的女子對坐弈棋。滇王吳衡今年已有五十四歲,有著質樸冷肅的容貌,少年貧寒的歲月是在他的形貌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雖然如今已經是一方諸侯,可是他依然維係著樸素的生活習慣,袖口卷起,露出古銅色的手臂,布履粗服,烏黑的長胡亂挽了一個懶漢髻,若是換了一個地方,隻怕外人多半會將他看成一個平凡的農夫,最多是性情古板嚴肅一些罷了。可是當寧素道的目光落在吳衡平凡的麵容上時,卻是從心底湧起尊崇和敬意,能夠以寒微之身,躋身王侯,當今天下更有何人?前朝末年,民不聊生,各地有異心的門閥世家紛紛趁機起事,割據地方,曲靖大族寧氏因為不滿南寧州總管巫節的製約,悍然起兵謀反,將朝廷委任的官員清洗一空,閥主寧萬生自立為南寧州總管,一時之間,氣焰囂張無比。可是巫節治滇十四年,勤政愛民,頗有盛名,而寧氏素來飛揚跋扈,此舉大失民心,其後寧氏更是壟斷西南夷道,將茶馬交易儘收囊令南寧州的商賈平民幾不聊生,終於紛紛揭竿而起。吳衡出身寒微,卻少有大誌,趁勢而起,憑著武藝本領,用了六年時間終於一統南寧。吳衡自知出身不高,難以懾服世家門閥,依附於他的勢力不過是仰仗他的軍略武功,忠心很難保證,若是沒有寧氏的威脅,隻怕就會有人想要奪權,就是眾人依舊奉他為主,也會漸漸將他架空。這樣的結果吳衡當然不會接受,所以他一方麵籠絡世家門閥,一方麵竭力加強自己的實力是在最後關頭,對寧氏網開一麵。吳衡麾下可以分為三大勢力,寧氏和其舊部雖然昔年慘敗,損傷慘重,但是畢竟百足之蛇,死而不僵,支持吳衡的世家雖然勢力龐大,但是人多口雜,紛爭不休,反而不如寧氏精誠團結,兩股勢力針鋒相對,吳衡所掌握的精兵便成了足以控製大局的殺手鐧。就是憑著這樣的手段,吳衡不僅漸漸穩定了在南寧的統治是在數年之內將勢力展到了牂牁、黔中、沅陵、武陵、長沙諸郡,甚至將觸角深入嶺南鬱林、始安諸郡。洛陽會盟,吳衡受封滇王,割據南疆,滇王府便設在南寧是趁著永和五年的宮變之機,一舉奪下巴陵郡,至此吳衡才有了中原爭雄的根基,若是時機一至,便可北上荊楚,以向中原,也正是為了這個緣故,唐氏和幽冀才會各自遣使結盟。隻不過唐氏之意,是希望吳衡放棄巴陵郡,唐氏願以廬陵郡交換,一個是荊楚重鎮,一個是偏遠荒涼的所在,這是漫天開價,吳衡自然不肯,故此唐仲海失意北返,比較起來,幽冀結盟之意甚誠,雙方疆土不接,彼此沒有恩怨糾纏,如今楊氏、唐氏占據關中、河洛、東南諸般精華之地,幽冀一隅之地,不免相形見拙,縱然據有並州和青州大部分疆土,也是頗有不如,遠交而近攻,自然意誠。寧素道乃是寧氏嫡子,當年寧氏兵困糧絕,族主戰死,寧素道的父親臨危受命,繼承族主之位,卻是無計可施,便是寧素道挺身而出服族中長輩,白衣素服步行入吳衡大營請降,其時寧素道早已盤算妥當,若是吳衡要斬儘殺絕,必會將自己斬示眾,這樣一來寧氏就可成為哀兵,死命一戰,雖然身死族滅,但是他事先留下的暗棋卻可蟄伏以待天時。可是吳衡的器量心智果然不同尋常,不僅接納寧氏的請降是暗中扶植寧氏的力量,令寧氏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雖然有著平衡勢力的考慮,但是寧素道依然十分感激吳衡的恩德,又欽服他的氣度本領,所以甘心相事。建平十三年,寧氏族中一些野心勃勃之輩被人挑唆,看不清局勢,竟然想要奪回失去的權力,密謀起叛亂,身為寧氏嫡子的寧素道得知之後,親自執行了族中清洗是將自己的父親幽禁廢黜,至此寧氏才真得成為吳衡的左膀右臂,寧素道更是因此得到了吳衡的最大信任,不到兩年的時間,寧氏便重新奪回了南寧第一世家的地位。耳中傳來沉穩凝重的足音,吳衡知曉是寧素道來了,卻是沒有回頭招呼,隻是將一粒黑子打入白子腹地,倒是那仙姿秀麗的少女明眸流轉,在寧素道匆匆走入的身影上停駐了一下,然後展顏笑道:“王爺贏了。”說罷伸出纖纖素手拂亂坪上棋子,按劍起身道:“王爺想必有政務需要處理,晚輩先回館邑去了。”吳衡微微一笑,原本沉鬱黯淡的雙目中射出寒芒,便如破雲而出的閃電一般犀利,卻是轉瞬即逝,溫和地笑道:“紫霜既然倦了,就回去休息吧,尊師的意見吳某會仔細考慮的。”青衣少女聞言肅容道:“此事關係重大,家師也知皇室此舉頗有負義之處,然燕王世子與皇室本有血海深仇,為人又是英明果決,一旦正式掌握軍政大權,多則十載,少則三載,必定興兵反叛,到時候生靈塗炭原父老皆將骨肉成泥,太平盛世將遭兵燹之災,家師每每思之,都是坐立不安。若能釜底抽薪,可保天下太平,黎民安康,幽冀變亂不生,則帝藩之間可保平衡,一旦戰亂再起,必是皇室與幽冀兩敗俱傷,一旦胡戎趁機南下,大好河山將淪入蠻夷之手,若能消洱禍端,不僅王爺可以安然經營南疆,也是天下之幸,此等利國利民,利人利己的兩全之策,還望王爺慨然應諾,家師素知王爺有體念天下蒼生之大誌,想來王爺定會做出明智的決定。”吳衡神色微動,卻未答言,那少女躬身一禮,緩緩向濃蔭道中走去,穿過這片橘林,走出後園的側門,便是嶽陽接待貴客的館邑,隻是若非得到寧素道肯,是萬萬不可能有人穿越那森嚴的守衛的。寧素道凝眸望去,隻見那青衣少女身形被橙黃橘綠的滿園橘樹掩住,不由低聲輕歎,世人隻知唐仲海黯然北返,卻不知道顏紫霜卻轉了回來,便是自己,也沒有料到王上竟會在今日召見此女,要知道本來今日本來應該是王上和燕王世子羅承玉密會之日,莫非王上早已料到今日得見麵會被推遲麼?心中有著無窮疑問,寧素道走到橘樹蔭下,施禮道:“王上,燕王世子聽濤閣遇刺,刺客已經逃走,臣已令人搜捕刺客,請王上示下,應該如何向世子解釋此事?”吳衡似乎並不關心羅承玉遇刺一事,目光彷佛想要透過重重雲霧,犀利而冰寒,他淡淡道:“素道可知道當初為何本王會同意擁立楊威稱帝,而不是閉關自守,稱孤道寡?”寧素道對此事早已想了千回百回,隻是吳衡不言,他也不敢談及此事,此刻精神一震,道:“臣以為王上此舉意味深長,當年會盟之時,王上雖然有南疆之險,卻無進取中原之徑,若是不肯擁立楊氏,一旦引起各方不滿,隻需楊氏和唐氏兩方兵討伐,漢王李子善也不會放過奪取南寧領土的良機,便有國破身亡之險。反而向楊氏稱臣之後,不僅可以名正言順的立足雲貴可以徐徐展,伺機而動原群雄自相殘殺,王上冷眼旁觀,正是上上策。如今楊氏雖然三代為帝,可是除了楊威之外,楊侗和楊宏都是平庸之輩,而幽冀厲兵秣馬已經將近二十年了,燕王世子羅承玉即將繼承王位,到時候必然起兵反叛,王上正可蓄勢待,縱然不能稱霸天下,占據半壁江山當非難事。”吳衡微微一笑,道:“素道這卻是抬舉我了,本王昔日會盟之時,卻沒有想到這許多事情,當年本王起兵和令祖相抗之時,本是激於義憤,並無多少雄心,縱然日後割據南寧,也是抱著有一日過一日的想法,哪裡有什麼天下之誌。本王和嶽宗主結識之時,正是兵敗下關,四顧茫然之時,若非嶽宗主激勵,本王早已心灰意冷得嶽宗主指引,才令本王有機會東山再起,當日本王便立誓相報以佩刀相贈嶽宗主,見刀如見人,縱然是要吳某性命,也無不可。所以在本王平定南疆之後,受嶽宗主相邀前往洛陽會盟之時,雖然你等都唯恐本王一去不回,可是本王仍然一意孤行,去了洛陽。”說出心中所想,吳衡嘴角再度露出緬懷的微笑,仿佛再度回到了少年之時,若在嶽陽,那一日也應是秋高氣爽,洱海卻是四季如春,波平如鏡,自己兵敗到了下關,卻有隨時覆頂的可能,自己為了安穩軍心,帶著將士在山下圍獵,可是在將士們在水邊清洗獵物,高聲歡笑的時候,自己卻是心冷如冰,便在這時,湖麵上傳來清麗動人的琴音,自己生出好奇之心,聞聲尋去,便在山海之間,見到了令自己終生銘刻在心的紅顏知己,洱海之上,一杯清茗,一席深談,令自己豁然開朗,定下了連縱對敵的策略,奠定了平定南疆的根基。再次見麵,卻已經是十年之後,洛陽會盟之時,那風姿如仙的絕麗女子,就那般談笑宴宴,揮斥方遒服了五方諸侯停戰立國,那種無以倫比的風姿令吳衡至今難忘,雖然他向楊威稱臣多半是因為寧素道所說的緣故,可是若非是嶽秋心的要求,他斷然不會輕易應允。到如今若論權勢地位,吳衡已經是十指之數,但是每每想起昔日的湖上仙子,心中仍是感激非常。寧素道眼中閃過憂色,肅然道:“王上可是有意考慮放棄巴陵郡麼?”吳衡一愕,巴陵郡乃是他窺伺中原的北上通道,怎可能輕易放棄,寧素道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目光落到寧素道麵容上,見他眸中滿是憂慮,不由心中一亮,笑道:“素道多慮了,嶽宗主從無私心雜念不會提出什麼不合情理的要求,這一次紫霜隨唐仲海南來,非是為了替唐氏謀奪巴陵,不過是希望本王答應一件事情罷了。”寧素道心中略寬,卻又擔憂地道:“嶽宗主胸懷日月,素以四海升平為誌,所謀不為己身,為天下事不惜一身,若有所求,必定不是小事,還請王上仔細思量,莫要步火鳳郡主後塵才是。”吳衡微微皺眉,轉瞬卻是一歎,他與嶽秋心結識在先,心中對她欽服,故而雖然明知道嶽秋心有負火鳳郡主,卻也不願有人提及,憶起昔日洛陽會盟之時,火鳳郡主英姿颯爽的形容,歎道:“若論謀略軍機,氣度胸懷,彆說是天下女子,就是我輩男兒,卻也無人可以勝過嶽宗主、火鳳郡主,隻可惜火鳳郡主死於宮變,若是她至今尚在,怎會有人敢於窺伺幽冀權柄?”寧素道心思靈透,啊呀一聲道:“莫非顏仙子此來,是希望王上不要乾涉皇室謀奪幽冀王位的舉動麼?”吳衡歎道:“紫霜有言,燕王世子羅承玉雖然是火鳳郡主義子,卻與許氏並無血緣,如今幽冀內部紛爭已經浮出水麵,羅承玉以世子身份執掌信都郡主府,燕王依舊駐駕範陽臨朔宮,表麵上幽冀的大權仍在範陽,但是有識之士皆知道信都已經重於範陽,這本是火鳳郡主一手策劃,如果火鳳郡主能夠重回幽冀,自然大權一統於信都,再無異議。隻是郡主卻已經歿於洛陽,這局勢就難以揣測了。按照嶽宗主的意思,郡主雖歿,卻有九殿下楊寧尚存,九殿下雖然年幼,卻是仁厚聰慧,皇室欲令九殿下歸宗範陽許氏,承繼燕王王位,此事有違帝藩之間的盟約,所以嶽宗主希望本王能夠諒解此事,素道以為如何?”寧素道駭然道:“萬萬不可,當初洛陽會盟,相約皇室不得乾涉三藩王位承繼,燕王世子乃是火鳳郡主親立是早已上書朝廷,天下儘知,如今皇室想要出爾反爾,不傳檄相責已經是有失道義,如果再任由楊氏侵吞幽冀權柄是錯上加錯。事若不成,幽冀必然起兵討伐皇室,天下大亂,一旦事成,天下將再沒有能夠和皇室對抗的勢力,到時候我南寧也不能避過削藩之禍。天下甲銳以幽冀第一,關中第二,南寧第三,唐氏第四,蜀中第五,當初諸位諸侯擁立楊威稱帝,一來是因為楊威已得中原,二來卻是因為幽冀許氏隻有火鳳郡主一脈,沒有繼承之人。楊氏最忌的就是幽冀鐵騎,若非如此,怎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趁著火鳳郡主赴雁門郡禦寇之時侵入幽冀,致令兩家結下血海深仇。如今火鳳郡主雖然已歿,但是幽冀權柄皆在她舊部掌握之下,羅承玉乃是火鳳郡主親自指定的繼承人,多年來早已深得幽冀軍心民心,王上可以想一想,火鳳郡主那般人物,怎會沒有伏兵後手,隻怕皇室多半會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們絕對不可支持此事,免得大大得罪了羅承玉。”吳衡若有所思,沉默不語,目中寒光閃爍,寧素道見狀心一橫,道:“王上也應留心,七殿下乃是王上親甥,王上諸子皆年幼,若是王上有何閃失,皇室故技重施,想要利用七殿下奪取南寧權柄,王上今日若支持皇室擁立九殿下為燕王,那麼日後又如何拒絕七殿下入主南寧?”此言一出,吳衡眼中頓時寒光暴射,此事乃是他的心病,吳衡雖有四子二女,卻都未滿十歲,皇室不論,東南唐氏、漢王李氏的下一輩都已參與軍機,就是幽冀,也有一個素有賢名的世子羅承玉,卻是吳衡,子女尚未**,自身又無多少親族,頗有後繼乏人之感。再想到如今正在洛陽的裕貴太妃表妹,以及素來寵愛的外甥七皇子楊邛,心中生出戰栗之感,垂望向那早已紛亂的棋坪,吳衡突然伸手將坪上棋子儘皆拂落,淡淡道:“明日本王親往聽濤閣密會羅承玉,素道隨本王前去即可。”寧素道知道吳衡已經意動,大喜道:“臣遵命,王上,燕王世子遇刺之事,頗為蹊蹺,臣原本以為應該是皇室得知世子離開幽冀,故意在嶽陽境內刺殺暗算,縱然不成,也可挑撥王上與幽冀的關係,可是如今看來,那刺客與皇室絕無關聯,反而和幽冀有些瓜葛。”吳衡眼中露出疑問之色,寧素道連忙將詳情一一說明,吳衡聽後沉思良久,道:“火鳳郡主若在,幽冀自然是鐵板一塊,如今郡主已死,燕王是否也有意立九殿下為世子?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血緣之親。清絕先生對火鳳郡主忠心耿耿,如果有心輔佐郡主之嗣,也未必不可能,那少年行刺燕王世子,是否和幽冀的內部紛爭有關呢?素道,你認為羅承玉是怎樣的人?”寧素道斬釘截鐵地道:“燕王世子年紀雖輕,氣度心胸已是不凡有王者氣象,臣昔年也曾見過火鳳郡主一麵,燕王世子頗有郡主之風,且深得屬下之心。據聞羅承玉十四歲已經主掌信都軍政,如今就連範陽權柄十之**也在其掌握之火鳳郡主為了此子必定費儘苦心李三家後人,無人能及此子。若非如此,臣也不會堅持王上與幽冀結盟,與此人為敵,必定得不償失。”吳衡眼中閃過饒有趣味的神色,此刻他已經不再沉浸在回憶之平凡剛毅的麵容上神采飛揚,顧盼之間,便有凜然之威,這方是割據南疆的滇王的真麵目,他站起身來,在橘樹之下緩緩踱步,龍行虎步,身姿傲然,可見多年的富貴榮華並未讓他壯誌消磨。寧素道肅手而立,等待吳衡最終的決定。良久,吳衡停住步伐,淡然道:“若是本王還是昔日的吳衡,或許會答應嶽宗主的要求,可是如今我卻不能不為部眾後人考慮,幽冀若亡,皇室聲威大震,隻怕下一個目標就是漢王和本王了,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北方兩雄相爭,那麼本王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羅承玉乃是火鳳郡主親自選定的繼承人,據聞多年來洛陽與信都驛馬不絕,羅承玉隻要有郡主七成才能,幽冀就會屹立不倒,本王已經決定和幽冀結盟,素道以為如何?”寧素道雖然是支持兩家結盟,但是此刻身為滇王重臣,卻不能不考慮周詳,正色道:“王上此意,臣深表讚同,但是顏仙子透露皇室意圖令九殿下入主幽冀,王上以為應如何應對,無論如何,九殿下楊寧都是火鳳郡主所出,莫非郡主真得絕情至此,毫不顧惜母子之情,若是她心意不堅,難免會留下空隙,一旦楊寧真能承繼燕王之位,王上也要考慮今日之舉的後果。”吳衡點頭道:“火鳳郡主雖然是天縱之才,心誌果決,但是她終究是女子之身,若是全然沒有母子之情,也殊不可能,本王之意,雖然要和幽冀結盟,但是也要心存警惕,本王雖然希望幽冀和皇室相抗,卻也不想看到幽冀取代楊氏,羅承玉既然是王者之才,若是他君臨天下,必然不容本王割據南疆,若是他敗落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本王之意,我們不妨做兩手準備,一方麵和羅承玉結盟,牽製皇室不能擅自以武力乾涉幽冀內務,一方麵也不能和皇室撕破臉皮,那麼即使九殿下登上燕王之位,卻也無妨。”說到此處,吳衡突然冷笑道:“其實九殿下乃是火鳳郡主親自教養不定也是驚才絕豔之人,皇室縱然想要利用此子,又豈知不是落入了火鳳郡主的圈套呢?”寧素道心中欽服,道:“王上所言既是,臣也不信火鳳郡主之子會甘心被人當成棋子傀儡,楊氏和許氏都是當世梟雄,雖然楊侗暗弱,但是就是沒有火鳳郡主這樣的母親,孫常肖祖不定那九殿下也是一個厲害人物呢。”吳衡眼中光芒一閃,道:“既然皇室想要利用九殿下奪幽冀權柄,就不會將九殿下雪藏,我當日便疑心九殿下非是失蹤,而是皇室將其控製起來,免得許氏名正言順地將九殿下接到幽冀,看來應該讓七殿下在洛陽多多探聽九殿下品性為人,如今沒有了火鳳郡主翼護,一旦此子在人前出現,楊邛應該能夠看出一些端倪才是。”寧素道笑道:“此事七殿下定能辦妥,王上,既然燕王世子遇刺,那麼知道他來到嶽陽的已經不止我們,何不光明正大地設宴款待貴客,將羅承玉行蹤傳揚出去,這樣一來,我方就可順理成章地沿途護送世子返回幽冀,不會給人可乘之機,而且原本王上準備和羅承玉聽濤閣密會,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既然事情已經泄漏,也就不必移樽就教,有失王上身份體統。”吳衡搖頭道:“什麼身份體統,這種時候哪裡還顧得上,燕王世子在嶽陽遇刺,本王便擔了無數乾係,還是讓本王親自去探視一下的好,也免得有人趁機興風作浪,挑撥幽冀和本王的關係。而且這種情況下去看望羅承玉,應該能夠看到燕王世子的真正鋒芒吧,當初火鳳郡主二十芳齡便統率大軍,裂土分疆,受封信都,乃是冠絕當世的英傑,如今本王倒要看看這位燕王世子,氣度風采可否和當年的火鳳郡主相比?”想了一想,吳衡接著說道:“你就不用去了,親自主持緝拿刺客,一定要生擒活捉,本王身邊的侍衛分給你一半,在嶽陽布下天羅地絕不能放他逃走,至於雙絕麼,”猶豫了一下,吳衡又道:“如果尋到,便交給幽冀處置,不要為難她們,她們畢竟是清絕先生的弟子。”寧素道凜然承命,雖然吳衡分散了身邊侍衛,他卻絲毫不為吳衡擔憂,若論武功,天下之間除了四大宗師之外,再無人可以穩勝吳衡,事實上,如果吳衡肯拋開世俗權力,專心武道,數年之內,未必不能晉身宗師之列,有了吳衡親手調教的侍衛相助,寧素道再也不會懷疑是否能夠生擒那古怪少年——子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