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寧久戰無功,一直冷眼旁觀的雪衣女子突然冷笑道:“這就是武道宗嫡傳弟子,怎麼對付一個粗漢也是無計可施,縱然是不願占這人的便宜,也該知道什麼是見好就收,如今這兩人已經打了百十多招了,已經讓一個原本不過是二流人物的一戰成名了,莫非他還想等到戰到筋疲力儘,丟儘麵子才肯罷手麼?火鳳郡主天縱之才,怎會有這樣一個蠢笨的兒子?”顏紫霜也看不出楊寧這樣舉動的含義,便隻微微一笑道:“卻也拖不了許久了,妹妹不見東陽侯已經來了麼?”雪衣女子自然已經看到遠處淡淡的帆影,黛眉微蹙,疑惑地道:“師冥這人雖然趨炎附勢,憑著裙帶關係得到越國公信任,但是卻是有真才實學的,春水堂這些年成績斐然,雖然在幽冀屢造挫敗,卻是非戰之罪。【】這也難怪,幽冀雖然存在燕王和世子羅承玉的分歧,可是因此之故,監察內部的靖安司和鳳台閣白虎司彼此爭功,互相滲透,各大勢力滲透到幽冀的密諜,縱然可以瞞過一方的耳目,卻難以逃過另一方的清洗,彆說是春水堂,就是其他各方勢力,想要在幽冀立足也是分外艱難。師冥應是聰明人,這次中途攔截西門凜,已經是不智之舉,縱然出氣解恨,可是在這個時候挑動幽冀的怒火,隻怕反而讓燕王和世子殿下聯合起來,師侯爺想不到,莫非越國公就想不到麼?”顏紫霜笑道:“妹妹莫非忘記了逸王身邊的那位九殿下麼?越國公縱然膽大包天,也不能看著這位真正的九殿下還在天底下人世間瀟灑自如吧何況九殿下這是要去信都,不管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是一旦到了信都,就會落入羅承玉掌握之中。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燕王世子的確是雄才大略,他可未必會殺了這位懵懂無知的九殿下,若能將這個流著郡主血統的少年控製在手就是燕王也不能和他公然作對了,這樣一來,太祖景皇帝昔年的遺策再無作用,豈非可惜得很。”雪衣女子神色一動,道:“得姐姐相告此事內情妹便猜測皇室有意利用這個假殿下謀奪幽冀基業,此舉雖然不夠光明,但是若成大事,便需不計毀譽,心狠手辣,可是小妹原本以為這是皇室的安排,可是聽姐姐的意思,怎麼好像越國公更重視這件事情呢?”顏紫霜歎道:“昔年逼迫火鳳郡主嫁入皇室,乃是太祖景皇帝和家師的意思,令堂卻是堅決反對的,所以想必沒有向妹妹提及那件憾事。當初太祖皇帝和家師的心意是想令郡主之子承繼燕王王位,這樣一來天下最強大的藩王勢力就落入皇室之手,到時候縱然益州和南寧聯手,也沒有法子扭轉大局。更何況令尊和令堂也已經達成共識,一旦江北一統,就會納土撤藩,唉,天下諸侯多半都想割據稱雄,唯有漢王殿下隻想保土安民,甚至不惜前朝宗室的尊榮,漢王雖然素有懦弱之名,但是比起野心勃勃的其他諸侯,卻才真是大智大勇的豪傑。隻可歎景皇帝雖然謀劃已定,卻是天不假年,先帝性子又太寬厚,火鳳郡主的威嚴無人敢於冒犯,所以雖然有了一位九殿下,卻是沒有占到什麼便宜。不過越國公的手段卻是更加歹毒,他知道火鳳郡主不是任人擺布的人物,所以早就已經有了準備。在火鳳郡主嫁入皇室的同時,越國公便選了幾個容貌和郡主相似的女子暗中讓先帝臨幸,就在郡主生下九殿下的同時,這幾個女子也生下了幾名男女嬰孩,三個男嬰都由越國公秘密撫養,皆未列入皇室宗譜,為得就是將來如果不能控製九殿下,就讓其中一人代替。後來果然如越國公所料,火鳳郡主在先帝駕崩大行就將九殿下潛出了皇宮,皇室和越國公布下天羅地居然還是讓此子逃了出去,便是逸王殿下,也十分敬佩火鳳郡主竟然有如此手段。不過幸好三位替身之有一人相貌和郡主極為相似,所以越國公就將那位殿下送到了逸王身邊,安排了李代桃僵之計。”雪衣女子冷笑道:“雖然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越國公當真是夠狠毒,且不說將原本堂堂正正的皇子當成了替身棋子,這李代桃僵之計也未免過於卑鄙了。如今恐怕最大的威脅就是這位真正的九殿下了,怪不得越國公居然會同意春水堂在江水攔截西門凜和九殿下,絲毫不給燕王、燕王世子和滇王三位麵子。隻不過越國公卻犯了兩個錯誤。其一,若選替身,倒不如選一個和九殿下相貌相近的少年,難道幽冀就真的沒有人知道九殿下的相貌氣度麼?其二,就是替身再能夠魚目混珠,難道還能比得上真人麼,既然有了九殿下的下落,還不如將他製住,利用他分裂幽冀,雖然他武功似乎十分高明,但是難道皇室和越國公就沒有法子擒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麼?”顏紫霜淡淡一笑,道:“這個替身必須是皇室血統,這是太祖景皇帝的旨意,否則逸王殿下絕不會參與此事,若是沒有逸王作為後盾,就是真的九殿下也可能不被承認彆說是假的九殿下了。至於相貌的問題,這是越國公的意思,十幾歲的少年,相貌可以日新月異,與其尋一個和九殿下相貌相似的,還不如尋一個像郡主的,這樣也更容易被燕王接受何況幽冀無人知道九殿下的相貌隱秘,這倒是火鳳郡主成全了我們。至於利用這真正的九殿下麼,就是原本有這個意思,如今也不行了,半年之前,長安那位替身已經和燕王取得聯係,想換人也來不及了。”雪衣女子微微皺眉,心中生出無窮煩惱,顏紫霜的身份畢竟不同,她所知道的隱秘遠遠勝過自己,畢竟自己至今仍未得到足夠的權力,許多機密是不能知道的,可是今日卻從顏紫霜口中得知許多不應知道的隱秘,若是此事泄漏出去,隻怕越國公就不會任憑自己安然返回益州,隻是她性子高傲,自然不會過分憂慮,片刻之間,已經想出了如何和益州在附近的外秘站聯絡的幾個法子。心中雖然千回百轉,卻是不露絲毫神色變化,反而從容笑道:“原來如此,難怪越國公不惜將自己在江南的勢力都顯露了出來,我原本還覺得他此舉得不償失,為了一個西門凜,卻是太費心了,但若是為了火鳳郡主唯一的血脈,自然是值得的。隻是越國公就不擔心消息泄漏麼,一旦被人知道九殿下為江寧所殺,不僅燕王不會善罷甘休,就是那受了好處的羅承玉也不會放過這個為弟報仇,收買人心的機會何況家母若是知道郡主這一點骨血如此斷送,隻怕一怒之下,必會傾城破國。姐姐應該知道,家父對母親敬愛非常,一旦家母決定興兵,父王必然不會反對何況母親多年結下的人脈何等雄厚,姐姐應該是知道的。”顏紫霜自然能夠領會這其中若有若無的威脅,自己邀請明月前來赤壁,雖然彼此有先輩的淵源,事先又給了許多安全方麵的承諾,但是明月卻絕不會當真完全信任自己,若是她安然無恙,那麼自然不會讓彆人知道這次會麵,但是如果明月出了什麼意外,定會有人通知她的父母今次的約會,明月表麵上說其母對楊寧的重視,但是世間哪有不愛子女的父母,若是明月出了什麼意外,情況隻會更糟,卻不會更好。隻是她原本就沒有打算留難明月,所以隻是淡然道:“道理雖是如此,隻是要殺九殿下的並非隻有越國公,莫非妹妹看不出來麼,隻怕最想殺楊寧的就是燕王世子的心腹重臣——西門凜!”明月初時聽得心中一震,但是瞬間便冷靜下來,她生在權貴之家,又無同母兄弟,雖然父母恩愛非常,但是世子之位卻隻能由庶出的兄弟繼承,所以她一向以來都是專攻權謀,心念一轉,已經想通了西門凜這樣做的原因,忍不住冷冷一笑,道:“姐姐,好心機,利用越國公不願大事生變的心意,加上西門凜維護燕王世子的私心,雙方聯手,自然會讓九殿下死無葬身之地。日後若是越國公得手,此事可以作為要挾唐康年的把柄,若是羅承玉得勝,隻要泄漏西門凜在此事之中的立場,就可以讓幽冀內亂不止,姐姐的心機當真是無人能比。隻是你邀請小妹前麵觀戰,卻究竟是為了什麼,你應該明白,就算小妹嫁給了三殿下,也不代表益州就會順理成章地納土撤藩,事易時移,家母因為昔年之事,對朝廷心懷不滿,而我幾位兄弟都已經長成,個個都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姐姐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麼?”顏紫霜目中閃過笑意,道:“妹妹說我狠毒,紫霜自然承認,隻是若不狠毒,如何可以應對這些狼蟲虎豹,幽冀早有反意,隻待權力一統,就會向朝廷難,妹妹若是飲過幽冀名酒‘易水寒’,就應該知道為了昔日之辱,他們上下一心,是絕不會有絲毫寬容的。當年人人都以為漢王和滇王起兵呼應火鳳郡主,可是妹妹卻應該知道,若非漢王出兵不出力,太祖景皇帝哪有那麼從容,還有充裕的時間和火鳳郡主周旋,妹妹莫非還會以為他們會對益州手下留情麼?且不說幽冀,滇王吳衡威震南疆,近來更和幽冀結盟,不臣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就是漢王殿下,如今也未必還像二十年前那樣肯輕易答應納土撤藩了彆說越國公擅權專斷,如今的朝廷內憂外困,紫霜若不狠下心腸,如何可以力挽狂瀾?”雪衣女子眉宇之間寒意森森,卻是不言語,顏紫霜唇邊卻是笑意更濃:“妹妹乃是女中豪傑,一向希望能夠涉足軍政,可是令尊令堂雖然寵愛妹妹,卻是不願將權力賦予,若非如此,妹妹又何必一怒之下行走江湖,弄出了一個三大殺手的虛名,明月縱橫益州,殺得儘是對漢王不利的官員豪強,妹妹這樣做不就是希望得到雙親的信任麼?可是到了如今,令尊還是要為妹妹選婿,隻恐妹妹成婚之後,就要做回相夫教子的賢德郡主,再也不能肆意妄為了。紫霜鬥膽請問一句,妹妹是想益州割據一方,永為漢王愛女,益州的公主,還是願意儘展所長,笑傲天下,占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益州不過是神州一隅,怎及天下之大,四海之闊?”雪衣女子聽得心中震撼,回想十九年來的種種往事,竟是不能自抑,她自幼讀書,心中常有鴻鵠之誌,素來仰慕火鳳郡主和翠湖宗主的事跡,雖然常自嗟歎火鳳郡主竟然為了舊情人的骨血自陷深宮,也常常鄙薄翠湖宗主隻圖名義上的一統,弄得天下實質上仍是分崩離析,每每想到這些,都恨自己沒能早生二十年,若是能夠和這兩個奇女子並立於世,或者能夠讓天下當真一統。隻是她雖然有這樣的誌向,卻不為父母接受,父親隻希望她溫柔賢淑,母親更是不喜歡她涉足權勢,所以她雖然備受寵愛,卻也是有誌難伸,甚至為了得父母歡心,而違心矯飾,就是創造出明月這個身份,也是借著一個隻說是為了父親分憂。即使如此,等到選婿大婚之後,明月這個身份也不得不消失在人世間了。為了此事,多日來她鬱鬱寡歡,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輕易接受顏紫霜的邀請。如今聽到顏紫霜的勸誘,她隻覺野心之火熊熊而起,幾乎難以自抑,良久,她才淡淡道:“小妹既然來了,總要看看再如果姐姐今日心想事成妹和姐姐締結盟約何妨?若是姐姐不慎失手,卻也不要來和小妹爭論了。”顏紫霜心中甚有把握,淡淡一笑道:“應該如此,妹妹乃是做大事的人,不輕諾於前,必也不會違約於後。”雪衣女子漠然不語,目光移向江水,這時候,師冥乘坐的樓船已經到了赤壁山下。江水之上,一艘高有五層,長達二百步的樓船迤邐而來,船舷的樣式仿著城牆箭樓,外麵蒙著鐵甲,船身前後左右共有六具拍杆有無數用牛皮遮掩住的弩機利器,樓船四麵開門,設有走馬道,可容納騎兵步卒兩千人,樓船頂部乃是露台,上麵建有“統軍亭”,交戰之時,可以供主將居高臨下,指揮戰局。這艘戰船乃是江寧親製的戰船,除了東南水軍,再沒有類似的樓船,因此不需打出旗號,江水之上已是無人不識,見者退避。“統軍亭”之內,師冥身著金絲繡麒麟的黑色錦袍,玉冠翠帶,雖然麵容略現蒼白,但是依舊是英俊儒雅,氣度不凡,他含笑立在亭負手而立,遠眺江水,神態悠然。除了師冥之外,亭中還有三人,一個身著青色儒衫,明豔嫵媚的男裝麗人倚在亭柱上,憑欄俯瞰,雖然是素麵朝天,卻是肌膚如雪,檀口含丹兼神態慵懶,美目迷離,引動了無數目光的流連。另外兩人皆是男子,一人身著黃色葛袍,大概二十**歲年紀,相貌醜陋,但是一雙眸子波光粼粼,眉宇之間氣度清奇,腰間懸著一柄樸素無華的長劍,另一人卻是個劍眉星目的錦袍少年,笑容可掬,爽朗可親,他身上並沒有帶著兵刃,隻是左手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之上各自戴著一枚黑色指環,而腰間則佩著一個豹皮錦囊。在亭子四角,各自立著一個青袍鬼麵的護衛,而在階下,靳長空肅手而立,神色凜然,除了他之外,露台之上,亭子外麵還站著數十個相貌各異,氣度皆是不凡的高手,他們或者交頭接耳,或者神色不安,空氣中流露著緊張的氣氛,這些人都是東南有數的高手,而且和越國公府關係密切,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春水堂的外圍組織了,還有許多武功略低,或者關係較為疏遠的白道高手,那些人還沒有資格上到樓船最高的一層,隻能在下麵艙房四周的廊道上觀戰等待。師冥目光敏銳,離著赤壁山下還有數裡之遙,雖然還有大小水賊的船隻遮擋,他卻已經看清楚了正在台上龍爭虎鬥的二人,看了片刻,他揚聲道:“十一弟,你可認得那位和對方交手的高手是誰?”那個錦袍少年目光閃動,道:“四姐夫,你應該見過那人的畫像,那人就是六大水寇排在第五的骷髏會的會主,他姓褚,沒有名字,人人都叫他褚老大,姐夫莫非是將他忘記了麼?”師冥皺眉道:“我雖然非是過目不忘,但是這樣的人物又怎會忘記呢?可是在我記憶這人不過是個粗莽漢子,除了悍不畏死,頗講義氣之外,並沒有什麼長處,若非他的結義兄弟,二當家文縉儒足智多謀,骷髏會絕對沒有法子展到這樣的規模。是我忽略了什麼,還是和他交手的那人並非是武道宗的嫡傳弟子許子靜,還是許子靜不過是個浪得虛名之輩?”說到最後,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搖頭,歎道:“許子靜在嶽陽樓下出手挫了顏仙子的鋒銳,又在聽濤閣裡麵殺進殺出,就連滇王殿下和羅世子對他都是另眼相看,怎會是浪得虛名之輩,隻見他身法如電,倏忽來去,本侯就知道此子果然不好對付,莫非是我們收集到的情報有了誤差,疏忽了這麼一個少見的高手麼?”說到最後已經是語氣冰寒。眾人皆是默然不語,誰也不願多言,畢竟若是真的如師冥所言,那麼就是春水堂內部出了差錯,這件事情可大可他們自然不願多言,以免引火上身。這時候,那儒衫麗人柳眉飛揚,舉步上前一揖道:“侯爺這卻是太小看了春水堂的力量了,素華可以保證,在此之前絕對無人知道骷髏會的褚老大竟然可以和許子靜鬥個平分秋色,而且以妾身看來,或者並非如同侯爺所想,請諸位放眼看去,那褚老大其實並沒有還手之力,隻是似乎練了什麼護身真氣,所以才沒有在那人的猛攻下落敗。一會兒到了地方,侯爺不妨招人來問問,必然可以知道其中緣由,侯爺不見那些正在喝彩觀戰的水寇,並沒有人露出驚駭的神色,反而都是興奮激動,想必他們知道什麼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的隱秘。”聽了秋素華的分辯,師冥眉宇之間的怒氣漸漸淡去,有些愧疚地回頭看了秋素華一眼,春水堂裡麵負責收集整理情報的正是秋素華,他方才的話語不免會讓人誤會是在質疑秋素華的能力,隻是雖然兩人已經暗中訂情,他卻是公私分明的人,若果然是秋素華玩忽職守,他也是不會輕輕放過的,而秋素華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當眾辯駁,免得傳出師冥袒護她的流言。四目相對,兩人靈犀相通,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便各自移開了目光。師冥轉頭看向那葛衫男子和錦袍少年,這兩人一個是越國公府客卿之中有數的高手,和自己更有隱秘的關係,另一個是自己的妻弟,越國公唐康年的愛子,又是自己的得力臂助,他自然要問問兩人的意見。錦袍少年目視葛衫男子,他雖然身上也有侯爵的爵位,又深得父親寵愛,自己又是文武雙卻是難得的從無驕縱的脾氣何況這葛衫男子乃是唐康年也極為重視的客卿,所以他等待這人先開口。但是那葛衫男子淡淡一笑,道:“何必為了這件小事費心呢,想必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侯爺和十一郎還是想一想該如何應對那些水寇的怒氣吧,這次侯爺故意遲遲不至,不就是想要讓燕山衛和這些水寇先起衝突麼,也好讓這些水寇的立場涇渭分明。隻是如今衝突雖然起了,卻是讓武道宗的許子靜力壓群雄,這可不符合侯爺事先的計劃啊!”師冥在這葛衫男子說話的時候一直肅容聆聽,直待他說完才微微躬身道:“多謝葉先生教誨,本侯明白了。”那錦袍少年卻在這時伸手指著遠處的浮台道:“姐夫,葉先生,快看,勝負要出來了。”師冥和葛衫男子原本就沒有忽視遠處的交手,但是聞言卻都是一愣,方才還是沒有絲毫勝負分明的跡象,這少年為什麼會這樣說呢,都是凝神望去,目光落到正在交手的兩人身上,眼中神色都是一變。楊寧手掌從褚老大胸口要**移開,退後幾步,負手望天,神色淡漠如冰,隻是褚老大卻不像方才那般若無其事,甚至還會大吼叫罵幾聲,隻見他頭上青筋暴露,一滴滴冷汗從額頭上滾落,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顫抖收縮,雖然依舊站在那裡,卻是仿佛變成了泥塑木雕,動彈不得。不知過了多久,那褚老大突然咬牙切齒地道:“賊廝鳥,你用了什麼妖術,啊——”剛說了幾個字已經大聲呼叫起來,顯然痛苦難當。江水之上誰不知道骷髏會的褚老大一向自詡好漢,曾經在對頭圍攻之下被人砍了十幾刀,差點被亂刃分屍,也沒有見他喊一聲痛,今日如此慘呼,想必當真是痛苦難當。圍觀的眾水寇都是心驚肉跳,方才見到楊寧久戰不勝而生出的輕視和僥幸之心立刻消失無蹤。當然骷髏會的眾人都是驚呼連連,他們素來和褚老大投契,感激他的恩義,如今見到領吃苦,雖然顧忌楊寧厲害,可是還是毫不畏懼的高聲喝罵縉儒連連出聲喝止,才略微壓住了船上混亂的局勢。而伊不平卻是眉頭微皺,眼中雖然有些欣賞之色,卻有更多的不滿,站在他身後的黃麵少年則是唉聲歎氣,似乎想要出言勸阻,卻又十分為難的模樣。楊寧緊緊盯著褚老大的雙目,隻見這莽漢雖然已經汗流如雨,五官變得猙獰可怖,周身肌肉的抖動已經變得越急促,眼睛裡麵儘是血絲,眼眥欲裂,且又動彈不得,可是他的眼中除了怒火和不屈之外,卻是沒有一絲乞憐,不由有些佩服,方才差點被這莽漢丟入水中的芥蒂煙消雲散,伸手一拂,褚老大隻覺渾身的劇痛驀然消失,然後原本無影無蹤的力量漸漸湧回體內,再過片刻,手足都有了知覺,他已經都能移動身形了,他幾乎是立刻雙腿一軟,坐到在地,喘了幾口大氣,嘶聲道:“你這賊廝鳥,使了什麼手段,這兩年來,還沒有誰製住過老子的**道呢?”文縉儒在褚老大大聲痛呼的時候隻忙著壓製屬下們的放肆言語,他心機深沉,早已覺楊寧對大當家有些好感,若是任憑屬下辱罵,反而可能會激怒這有些喜怒無常的少年,果然如他所料,不過片刻,楊寧就解開了褚老大的禁製,但是見到褚老大依舊一口一個賊廝鳥,氣得挑腳,恨不得親手將褚老大的腦袋擰下來。這時候卻聽見一個心腹水賊低聲稟報道:“二爺,東陽侯他們已經來了,我們怎麼辦,原本您的意思是不要介入太深的,可是老大現在還在台上呢?”文縉儒摸摸額頭,覺得萬分頭痛,有些賭氣地道:“如果有一天老大能按照事先的約定行動,那恐怕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罷了,見機行事吧,總不能讓兄弟們替這些達官顯貴賣命就是。”他剛說完這句話,隻覺身上掃過一道冷厲的目光,他心中一凜,裝作沒有看到,卻用餘光暗暗觀察,覺那冷眼瞧著自己的正是隔著一艘戰船的京飛羽,雙方距離將近百丈,這樣的距離,自己的聲音又不大,可是這人居然聽到了自己的語聲,再想到天羽盟近年來的立場縉儒心中生出無比寒意。褚老大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副手正在萬分苦惱,猶自瞪著楊寧等他解釋,渾然不覺自己不應該追問彆人的武功絕技,隻是在場之人並非隻有他不理會這個忌諱,事實上楊寧也不是很理會這些規矩的人。武道宗一向博采眾家之長,和外人互相探討武學乃是尋常事,除了幾種看家的本領不能外泄之外,彆的倒沒有一定的規矩何況楊寧原本就是宗子的唯一人選,所以西門烈對他的約束更是極少,再加上他這門功夫本就是專門針對大須彌金剛力的,彆人就是聽了也沒有什麼用處,所以楊寧也毫不隱諱,淡淡道:“大須彌金剛力練到第三層,周身**道就已經有真氣保護,縱然以重手法製**,也很難製住流動的真氣,隻需片刻時間,就可**道自解,唯一的法子就是同時製住你周身所有大**,才能將你的真氣鎖住。隻是你的真氣可以有意無意地阻止彆人的真氣侵入經脈,縱然我以震**手法,也沒有辦法一下子製住你所有的經脈。不過本宗前輩宗主留下了數種手法,可以奏效,今次我用的就是最麻煩的一種,方才我和你動手,每擊中你一處**道,就留了一道真氣潛伏在你體內,待到全部**道都被我擊中之後,才用掌力催這些潛伏的真氣,所以一舉奏效,不過這法子原本隻是將你製住,是不會有什麼苦痛的,隻不過方才我見你太過得意,才額外給了你一點教訓。”武功已經登堂入室的人聽了這番話自然是心中惴惴,能夠將真氣潛伏在彆人體內,然後隔了半天才激出來,這等武功手段,足以殺人於無形,縱然是絕頂高手,也未必有這樣的手段,所以這些人稍有見識的都是側耳傾聽,不想錯過聽到武道宗秘傳武技的良機。褚老大雖然一戰成名,可是畢竟還是見識不深,自然不知道楊寧這手法的可怕和難度,反而皺眉道:“賊廝鳥,你都說了出來,以後若是彆人用上這樣的手法,老子豈不是完蛋大吉了。”楊寧絲毫不覺褚老大的問題有什麼可笑,在他心目這樣的手法隻是雕蟲小技,想必很多人都應該能夠做到,所以認真地答道:“不妨事,你不過是才練到第三層,又不能將自己的內力控製自如,才會被我製住,其實你可以化去我輸入你**道的真氣,隻要四成以上的**道沒有受製,你就不會落敗,這門手法其實很不實用,費了這麼多時間才能完成,想要破解卻是舉手之勞。”不理會許多聽到此語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褚老大卻是神色迷惑,他練功一向是糊裡糊塗,哪裡知道這樣精妙的技巧,楊寧看了出來,不耐煩地道:“不用多想了,我教給你破解的法子就是了,以後彆人就製不住你了。”這下子就是褚老大也覺得有些不對了,赧然道:“賊廝鳥,不,公子爺,好像功夫是不能隨便外傳的,你教給我,豈不是以後就打不贏老子了。”楊寧難得地給了褚老大一個白眼,冷冷道:“我說了這次用的是最笨的法子,自然有彆的手法,隻是如果一天兩次將你製住,不免有些太損你的元氣,這次也就算了,下次遇見你會讓你見識一下的。”褚老大麵色尷尬,連連搔,楊寧也不管他想什麼,隻是伸手握住他腕脈,輸了一道真氣進去,在經脈裡麵運轉幾圈漸漸散去,然後道:“記住了沒有,這樣就可以,這樣一來,縱然彆人用重手法製你的**道,隻要你及時運轉一下真氣,就連從前那般短暫氣血的凝滯都不會有了。”褚老大雖然資質不高,但是身體力行,按照楊寧真氣的運轉方式試了幾次,便點頭表示記住了。楊寧這才滿意地收手,淡淡道:“今天你已經敗了,下去吧!”褚老大這才再度想起自己已經戰敗的事實,懊惱地拍拍腦袋,撿起早就丟在台上的重劍,望著自己的戰船大吼道:“還在那裡什麼呆,還不快來接老子回去,娘的,這群笨蛋。”幾個如夢方醒的小水賊連忙駕舟前來迎接領,一邊用羨慕的眼光看著褚老大,一邊偷偷用莫名的目光瞧向楊寧,眼中滿是古怪的神色。楊寧雖然擊敗了褚老大,但是消耗的內力卻是不少,目光一轉,正想轉身回去,耳中卻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好一番龍爭虎鬥,本侯來得遲了,沒有看見褚會主的風采,子靜公子今番大勝,可喜可賀,十陣之約,幽冀已經勝了一陣,不知道子靜公子可有興趣再接再勵。”楊寧舉目望去,隻見江水的大小船隻向兩邊分開,一艘巨大的樓船緩緩駛來,方才出言的正是站在船頂“統軍亭”裡麵的身穿黑色錦袍的華服男子,楊寧雖然不認得這人,但是見到群雄環伺的氣派,也知道這人定是對方的領,所謂的盟主,東陽侯師冥,他的目光在師冥身上轉了一圈,原本有些興奮的眸光就淡了下去,漠然道:“方才一戰乃是在下私人的交鋒,並不算在十陣之內。”師冥朗聲笑道:“子靜公子此言差矣,今次江東豪傑邀戰諸位,乃是公平對決,豈能占了諸位的便宜何況褚會主如此武功,原本就應該列入十陣人選之內,隻是本侯有眼無珠,險些錯過了這樣的高手,若非子靜公子,本侯還不知道江水之上還有褚會主這樣的人物,褚會主替我江東豪傑一戰揚威,雖敗猶榮,本侯若是不承認這一戰,豈非有損江東黑白兩道英雄的尊榮,縱然閣下不在意,本侯卻是不能不講道理的。”聽了師冥這番慷慨陳辭,江水之上,不論是隨他而來的白道高手,還是這些黑道水寇,多半都是目光欣然,望向師冥的目光少了幾分芥蒂,多了幾分敬意,就是西門凜也是目中寒光閃動,頗為佩服師冥收買人心的手段。唯有楊寧一雙眸子沉靜冷漠,沒有絲毫波動,好像師冥的話語,在他心中並沒有引起任何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