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鬥了百十餘劍,楊寧就已將生平所用的劍法幾乎都使了出來,雖然多半隻是其中威力最強的招式,但是已經足以讓眾人心悅誠服了,尤其是許多擅長用劍的高手,看到楊寧施展出來的精妙劍法,都是忍不住暗中揣摩。【】甚至有些人很無奈地看著楊寧,不明白為什麼他使得明明是自己師門的絕學,但是看起來不論是對招式的了解還是對劍意的把握都在師門尊長之上。這些人越看越是心驚,隻覺得自己若是和這少年交手,必然是有死無生,若是你覺所會的一切都在彆人心中藏著,可還會有勇氣和這樣不可戰勝的對手一決生死麼?在這些觀戰之人的心隻怕楊寧的危險已經過了任何人,不管是這次針對的目標——西門凜,還是隻用一管竹簫就將楊寧壓製住了的無色庵主。無色庵主毫不焦躁,淡黃竹簫揮灑自如,在楊寧酣暢淋漓的攻勢下,她也不再收斂攻勢,除了前麵用過的“木葉”、“鳴雁”、“涉深”三路劍法之外,另外三路劍法“殘燈”、“北風”、“寒梅”也用了出來。“殘燈”一使出來,楊寧便覺得仿佛生命已經陷入了最後的沉暮,再也沒有一絲希望,而“北風”則讓楊寧感覺到冬日的淒厲森寒,但是楊寧最覺得可怕卻是最後一路劍法“寒梅”,不管是冰天雪地的峭壁暗香,還是顧影自憐的溪邊疏影,甚至是碾落成泥的路邊香塵,都讓楊寧狼狽地差點棄劍而逃。一連串的清脆響聲,楊寧揮汗如雨地接下了無色庵主一招“胡沙漫天”,無色庵主使力極巧,竹簫的每一擊都刺在劍身上,可見遊刃有餘,楊寧使了天魔十九劍裡麵的絕招,又耍了一些無賴,強行用寶劍去削竹簫,無色庵主似乎舍不得心愛的竹簫,出招有些遲疑,楊寧才從劍下逃生,卻已經是氣喘籲籲。見楊寧脫出戰圈,無色庵主也不追擊,手持竹簫,簫在手心輕輕敲擊,十分悠閒地道:“子靜的劍法已經不錯了,能夠不拘一格,任意揮灑,這世上練劍的人十有**都做不到,隻不過這些劍法都不合你的本性,所以縱然威力無比,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子靜可想要認輸麼?你若是認輸,貧尼或許不便下手殺你呢?”楊寧努力爭著眼睛,任憑汗水滾落,卻不敢伸手去擦拭,雖然無色庵主並未出手進攻,可是從她淡定從容的身姿上,卻可感覺到殺氣泉湧而出,恐怕隻要自己稍有鬆懈,那竹簫就已經透入自己的胸口了,而且他也知道不論無色庵主現在說什麼,都是在打消自己的抵抗意誌,從方才開始,這個女子眼中就已經沒有遊戲的意味,除非是殺了自己,否則這女子絕不會罷手。此刻楊寧心中除了驚駭無色庵主的絕世劍法之外多的卻是慚愧,直到此刻,他才察覺,自己一向以來過分驕傲了,他出身天下數一數二的宗派,自幼學武雖然受了無窮苦楚,但是卻也是一帆風順,雖然隱帝從不出言稱讚,但是即使以他的單純,也能夠感受到娘親和師尊偶爾流露出的滿意。而他見慣了師尊的出手,彆人的武功在他眼裡就成了雕蟲小技,除了刀王楊遠的神刀曾讓他心悅誠服之外,便隻有平煙的劍法,以及滇王吳衡的烈雪刀法讓他生出欽佩之心,但是他有自信,再過幾年,就是這兩人也不能威脅到他。除此之外就是西門凜和射中了他一劍的伊不平,他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這些時日的經曆不免讓他有些看輕了世人,總覺得除了四大宗師之外,不會再有人能夠讓他陷入絕境,可是今日他卻遇見了無色庵主。無色庵主的劍法已經脫離了翠湖劍法的巢臼,將一腔悲憤之情化入了劍雖然隻是基本的三十六招劍式,已經是驚天動地,或許還不能勝過翠湖經過曆代宗師千錘百煉的嫡傳劍法,但是足可分庭抗禮,若論真實武力,無色庵主實在已經可以和四大宗師一較高下,隻是她杜門自守,不為人知罷了,今日楊寧遇見她,也是運氣太差了些。不過楊寧是如何懊悔從前的自大,眼前的死局卻是不能不應付的,他眉頭緊鎖,想來想去,自己所會的劍術都不能勝過無色庵主,不僅是劍法上麵的差距,就是真有可以與之一戰的劍法,一個對劍法一向敬而遠之的少年和一個在劍法上麵浸淫了數十年的劍道高手對決,豈有公平可言。不過楊寧並沒有因此生出怨言,如果三十六式基本劍法都如此厲害,那麼若是無色庵主使出第二層、第三層的劍法,隻怕自己早就沒命了。楊寧絲毫沒有懷疑無色庵主的劍法隻有這三十六招,不提當日平煙演示的一招劍法,就是隻憑著無色庵主那睥睨天下的氣宇風華,他也不會懷疑無色庵主會對他謊言欺騙。無色庵主沒有打擾楊寧的苦思,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峙,無色庵主的目光落到了楊寧清秀的容顏上,雖然陷入了眼前的困境,而且神色有幾分迷茫,但是那緊緊抿著的嘴唇,和眉宇間的傲氣卻是絲毫不減,這樣的神態讓無色庵主心中一陣恍惚,仿佛見到了一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神思恍惚的無色庵主耳邊響起一個堅定不移的聲音道:“前輩劍術高明,晚輩自愧不如,這一陣我理應認輸了,但是這一次子靜不是為了自己而戰,所以除非是死在前輩劍下,否則不能停手,而且前輩既然說過要殺晚輩,那麼就是認輸也是無濟於事的了,請恕晚輩失禮,接下來晚輩不會隻用劍法了,前輩也不必再自我設限,既然是生死之決,又何必講求什麼公平呢?”無色庵主心中突然一片雪亮,她知道這個少年像誰了,同樣的傲骨,同樣的堅持,縱然明知必敗也不肯輕易放棄。從來都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裡,卻不會存著任何僥幸的想法,就像當年,明明在生死邊緣掙紮,那人卻不肯屈服放棄。心中泛起無限痛楚,再次憶起長劍刺入那人胸口的感覺,溫熱的鮮血滾滾流淌,濺落在自己的身上手上,仿佛現在還能夠感覺到那熱度。正在無色庵主陷入了回憶當中的時候,突然心靈顯出一絲警兆,不需細想她的身形已經自動地閃躲開來,一縷劍氣從耳邊掠過,一綹秀無聲無息地斷裂,飄灑在風無色庵主下意識地還擊了一劍,十二劍式之中的殺招“曉戰金鼓”一氣嗬成,劍過衣裂,楊寧在千鈞一之際避過了淩厲的反攻,雖然有些遺憾沒有趁著無色庵主失神之時一舉得手,但是楊寧並沒有過分煩惱,長劍挽了個劍花,擺開了天魔十九劍的起手勢,劍光繚繞,宛若秋水迤邐,此刻也隻有這套劍法,讓楊寧還有支持下去的希望,雖然說了不會限製自己使用劍法,但是手上有寶劍不用,卻棄劍用掌,這等事情,楊寧也是不會做的。無色庵主已經恢複了冷靜,並沒有指責楊寧趁勢偷襲的行徑,隻是淡淡一瞥,竹簫使出了狠辣的劍招,第一次主動起了攻勢,和上一次那隻是存著懲戒意味的“渾沌初分”大相徑庭,殺意淩人,迫得楊寧劍掌並用,才鬥個旗鼓相當。其實在這之前,無色庵主這三十六招孤寒劍法看在楊寧眼雖然威力極強,卻還是脈絡清晰的,但是到了此刻,雖然仍是先前的劍法,但是其中變化卻是飄渺難測,再也沒有一絲端倪。隻不過楊寧絲毫沒有怯意,反而因為沒有了隻用劍法的束縛,一邊糅合了各家之長的劍法儘情施展出來以左手配合,或指或掌,一時之間倒是絲毫不漏敗相。轉眼之間,百餘招已經一晃而過,雖然楊寧已經儘展所長,但是無色庵主並沒有再度施展十二劍式,隻是反複運用著六路三十六招孤寒劍法的基本劍式,即使如此,楊寧還是沒有占到半點上風。不論是根基的紮實、內力的精深還是招式的精妙,甚至是意誌的堅忍,無色庵主都在楊寧之上,除非是楊寧主動逃脫,否則隻有落敗一途。但是此刻,楊寧就是想逃脫,也不容易了,因為無色庵主的劍勢已經封鎖住了楊寧幾乎所有的退路。感覺到死亡的威脅,楊寧眼中寒芒一閃,連連使出了天魔十九劍裡麵的殺招,無色庵主果然暫時回劍防守,就在這時,楊寧突然化劍為刀,刀勢如同雪龍滾動,殺意縱橫萬千,這一刀已經使出了烈雪刀法的意境,在楊寧意下,即使是無色庵主,也不免要稍避鋒芒,畢竟劍法是不能和刀法正麵相抗的。但是無色庵主劍眉揚起,不僅沒有絲毫閃避的打算,反而正麵迎上,一簫點出,劍勢如同奇峰突起,縱然在無邊風雪之中也是毫無退縮之意,劍嘯龍吟之竹簫已經點落在楊寧右肩。楊寧不禁一聲悶哼,純鈞劍跌落在地,強忍疼痛,楊寧沒有一絲驚恐,一掌切向順勢點向自己咽喉的竹簫,身形斜斜飛退,向江水之中飛墜而去,雖然落敗,但是這一刀終究是擊破了無色庵主布下的天羅地網。這等生死關頭,即使是楊寧,也不甘心當真就這麼戰死在浮台之上。就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什麼十陣決勝負,縱然勝不了無色庵主,至少可以死死將她纏住,這樣一來,就可以讓西門凜催舟突圍了。不說西門凜武功高強,若是猝不及防難,彆無對手,何況青萍出現在伊不平身邊,那麼能夠得到伊不平相助,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若是這樣還不能安然離去,自己也就無話可說了,至於受傷的林誌恒等人,就要看他們的運氣了,不過如果樓船能夠衝出重圍,他們已經可以保住性命吧。雖然楊寧沒有完全想清楚,但是此刻突圍總好過束手待斃吧。他在方才已經暗中傳音通知了西門凜,想必西門凜會知道怎麼做的。不過即使纏戰,也要選好地方才是,這數丈方圓的浮台可不是楊寧最習慣的戰場,所以他才全力衝破了無色庵主的封鎖,就是要將無色庵主引到另外一個戰場。不出楊寧的意料,當他的身形將要觸到江麵的時候,淡黃的竹簫已經毫不留情地追擊而至,楊寧真氣流轉,身形未向水中沉沒,而是貼著水麵滑行飛退,一掌拍在水麵,蘊滿殺機的水柱卷向無色庵主的雙足,無色庵主身形在空中折轉,避過水柱,這一耽擱,楊寧已經拔身而起,落在了將浮台和赤壁連在一起的鐵鏈上。同時手掌一招,一聲龍吟,原本跌落在浮台之上的純鈞劍在“擒龍手”的作用下,流星掣電一般飛來,落入了楊寧手中。楊寧一聲長嘯,嘯聲中滿是自信,劍指無色庵主,揚聲道:“那浮台太小了,既然庵主也這樣覺得,那麼我們就在這鐵索之上決出勝負如何?”按照事先的約定,楊寧被迫下了浮台就是敗了,如果無色庵主沒有追殺而來,那麼第九陣就是楊寧敗了,可是無色庵主既然也離開了浮台,那麼楊寧就勉強可以用這個當作借口搪塞一下,雖然這其中不是沒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可是無色庵主又怎會和晚輩斤斤計較,所以隻是淡淡一笑,道:“好個聰明的孩子,想必看出了貧尼在輕功身法上麵不甚用心,才將這鐵索當成戰場,也罷,貧尼就讓你死而無怨。”無色庵主既然這樣說了,彆人自然也沒有法子以此來指責楊寧,隻能看著這兩人在漂浮不定的鐵索上繼續廝殺。就在這時,西門凜緊鎖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一聲輕嘯,身形閃動,淩波渡水,落到了浮台之上,無色庵主的身後,朗聲笑道:“庵主不和子靜計較,但是本座不能等閒視之,方才的第九陣是我們輸了,既然是平手,勝負就在這最後一陣,前輩的武功和輩分都在子靜之上,這第十陣就讓本座和子靜聯手對敵,想必庵主不會介意才對。”西門凜這句話一說出來,江水上下都是一片寂靜,西門凜是什麼人,幽冀燕山衛赫赫有名的統領大人,除了四大宗師之外,恐怕他已經是北地第一高手,位高權重,心狠手辣,身份高崇,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會和彆人聯手對敵,而且是在這樣的公平對決,雖然當初約定可以二對一,但絕沒有人想到西門凜會這樣做。而且即使西門凜可以放下麵子,楊寧又是什麼人,彆說他是武道宗嫡傳弟子,隻看他一向的言行,就知道這少年絕對不是喜歡以眾淩寡的人。不出眾人的所料,楊寧聞言神色驟寒,目光掠過無色庵主的肩頭,落在西門凜的身上,眼中儘是冰寒,不滿之色昭然若揭。西門凜卻是仿若未見,揚聲道:“庵主與當今翠湖宗主是同輩,德高望重,若論身份地位,子靜是庵主的後輩,庵主若是想考較子靜一番,或者給些懲戒,都是情理中事,但是庵主卻不顧尊長身份,竟然要和子靜作生死對決,如今子靜正在替本座出力,若是本座坐視這等事情生,豈不是令人齒冷,但是若讓本座向庵主挑戰,一來庵主未必肯放手,二來本座自知不是敵手,故而和子靜聯手,領教高明,庵主以為本座的要求可還公平麼?”在說著這番話的時候,西門凜的目光卻是落在楊寧身上的,請冷的目光帶著絲絲溫暖,又帶著一些不滿和責備,一邊說著話,他的左手在不停地打著各種手勢,那是武道宗弟子耳熟能詳的秘密聯絡手語,西門凜傳遞著自己的心意。子靜,彆介意師叔的決定,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麵對這樣的強敵,而且我們聯手一定可以取勝的,畢竟眼前的是無色庵主,而不是四大宗師之一的某位高人何況難道你忘記了武道宗還有一套幾乎很少麵世的聯手劍法麼?垂下眼簾,品味著很少得到的溫暖,這些年來,不論是在棲鳳宮中練武,還是流浪江湖之後的幾場廝殺,他從未有過任何助力,與人聯手更是從未想過,若非西門凜提醒,他都忘記了還有一套劍法可以使用。那就是武道宗弟子不論是嫡傳還是記名,都一定要研修的一套劍法《天地同歸》。武道宗曆代宗主雖然多半都是桀驁不馴之人,可是卻從未忘記過門下弟子遭遇險境的可能,所以留下了一套聯手劍法,而且曆代宗主都有刪改,精益求精,隻不過無人知曉罷了。原因很多,一則武道宗弟子多半性子高傲,而且大多獨來獨往,彆說不屑聯手對敵,就是想要聯手對敵,也沒有可以聯手的人,二來若真是聯手對敵,那麼對手幾乎沒有任何生機,就算有人見過了這套劍法,也多半是沒有機會宣揚出去了,所以雖然武道宗並沒有限製泄漏這套劍法的門規,但是可還真的沒有人知道這套劍法的存在。猶豫了片刻,終於被西門凜眼中的堅持打動,楊寧輕輕一歎,劍鋒斜指,擺開了《天地同歸》的起手勢,劍氣衝天而起,眼中卻神采黯然,顯然並不喜歡這樣的決定。西門凜見狀微微一笑,伸手在腰間一抹,一道銀芒破空而起,注滿了真氣的柔韌劍身臨風輕拂,一身若隱若現,兩人劍氣一激烈,一陰柔,遙相呼應,頃刻間已經嚴絲合縫,將無色庵主籠罩其中。無色庵主神色沒有一絲驚慌,眉宇間反而漏出淡淡的欣喜之色。她一生研修劍術,凡是世上存在的劍法多半都見過,原本她對西門凜要和楊寧聯手這件事並不在意,武功之道,並不是一加一就一定等於二的,若非是經過長期磨合,聯手對敵可能不僅不會得到助力,還可能互相掣肘,而孤寒劍法裡麵也有應對群攻的招式,所以縱然看出西門凜武功和楊寧在伯仲之間,卻也沒有放在心上。而且西門凜和楊寧擺開劍式之後,兩人隱隱有著某種默契的劍氣是讓無色庵主見獵心喜,所以不但沒有憂慮,反而極想見見這套從未聽聞的合璧劍法。江風颯颯,西門凜和楊寧前後將無色庵主圍住,除了西門凜尚且立在浮台之上,楊寧和無色庵主腳下隻有幾條鐵索,而且浮台在江水中載沉載浮,幾條鐵索也是搖曳不定,可是三人卻都是淵停嶽峙,身形沒有絲毫動搖,雖然還未動手,但是三人劍氣在空中激蕩盤旋,直衝雲霄,一隻水鳥覓食歸來,展翅翱翔,恰好從三人頭上掠過長空,豈料還未及振翼,便出一聲悲鳴,血肉橫飛,碎羽紛飛,已經被三道膠結在一起的劍氣撕成粉碎。血雨飛濺,三人同時動作,丈餘銀芒如靈蛇揮灑,銀光鋪地,秋水橫空,橫斬旋落,雖然從未聯手過,但是兩道劍光頃刻間已經合在一起,頓時劍光暴漲。《天地同歸》並非一招一式的固定配合,乃是根據劍道至理寫成的心法,講究的是劍勢消長,陰陽協調,隻需懂得訣竅,不論使用何等劍法,都可以聯壁合擊,天衣無縫,不過數招,兩人劍勢已經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樣一來,兩人聯手的威力何止增加一倍,若非兩人尚欠缺些默契,威力還會更大。滄海橫流,方見英雄本色,這等險惡的局勢,無色庵主卻是沒有動容,甚至也不施展絕技強行破去重圍,隻是將三十六式孤寒劍法從容使來,護住周身要害,一管竹簫流轉縱橫,竟將兩柄神兵利器生生擋住,這等劍法,縱然不論無色庵主本身的造詣,招式本身恐怕已經不在翠湖劍法之下了。見到無色庵主這樣驚世駭俗的劍道修為,就是滿腹心機的西門凜也不免生出爭勝之心何況楊寧性子桀驁,與人聯手還不能取勝,不由性起,索性施展開與敵偕亡的狠辣劍勢,隻求傷敵,不顧自身安危是仗著無上輕功,一口真氣源源不斷,騰挪飛舞,攻勢如同水銀瀉地,無所不至,隻是偶然才在鐵索上麵借力罷了。而他既然展開猛攻,西門凜自然而然地轉入助攻,若是無色庵主出手反攻,便從後攻擊,迫使無色庵主回劍自保是仗著“一丈紅”可以及遠的特性,不時地繞過無色庵主替楊寧接過部分攻勢。這時候西門凜也已經踏上了鐵索,幾條鐵索之上,三道身影貼著鐵索倏起倏落,江風獵獵,衣袂飄舞,宛似飛仙,看得眾人眼花繚亂。看到這樣的慘烈戰局,青萍不禁握緊雙拳,不知道何時,手心已經滿是冷汗,她一向以劍舞聞名江南,自己更是劍術高手,能夠施展天魔劍舞,可見她在劍術上的造詣,即使如此,她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法,隻覺得目不暇接,雖然楊寧和西門凜還未漏出敗相,但是隻憑無色庵主依舊遊刃有餘的模樣,她就不敢肯定楊寧真的能夠取勝。轉身看向伊不平,一把扯著他的衣袖,珠淚盈盈欲滴,哀告道:“伊叔叔,你就答應了吧,若是你覺得五十萬兩銀子還不夠,隻要你提出數目來,最多三年五載,我們姐妹一定如數奉上。”伊不平皺眉道:“二小姐,我們的約定隻是助你救出子靜公子,現在小姐卻讓伊某助幽冀一行逃出生天,這豈不是讓我們和大江上下的同行結怨麼?”青萍一頓足,強詞奪理道:“當初我們可沒有約定是從哪裡救子靜出去的,總之叔叔答應我在江水之上動手,就不能反悔,現在子靜不就是在江水上麼,而且正在生死關頭,叔叔若是不肯出手相助,豈不是不講信用,到時候誰還敢和叔叔訂約呢?我也不要叔叔理會那些幽冀的人,隻要你們助子靜一臂之力就成了。”伊不平失笑道:“二小姐,眼下子靜公子明顯要替西門凜張目,我若是助他豈不是相助幽冀,這些王公貴胄,都隻將我們這些草寇當成棋子擺布,我們的性命榮辱何曾放在他們眼裡。說實話,若僅是二小姐相托這件事,伊某帶幾個兄弟來就行了,何必傾巢出動呢,這一次伊某也是有為而來。二小姐想必不清楚,不論是信都還是江寧,這一次都是有備而來,若論消息靈通,江水之上無人能夠勝過我。反正伊某已經不準備在江水上廝混了,這一次我就是來攪局的,決不能讓這些達官顯貴在江水之上為所欲為,本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小姐能夠說服子靜公子這樣的絕頂高手相助伊某,不要再管那些狗屁倒灶的混賬事,伊某可以保證讓他們全部铩羽而歸。”青萍聞言不由渾身一震,她從羅承玉手中逃出,一路南來,就直接尋到了伊不平,求他相助。三年之前,雙絕揚名洞庭之時,伊不平曾經微服到畫舫之上拜訪,綠綺認出了伊不平隨身攜帶的羿王弓,出言試探之下,雙方才彼此相認,雖然是故舊重逢,恍如隔世,可是雙方都無意再有什麼牽扯,隻不過伊不平感念尹天威昔日的恩德,允諾雙絕若有急難,可以前去求助。青萍私自南來,就是希望能夠求得伊不平的幫助,當然她知道昔日的故舊之情,並不能讓伊不平拿整個錦帆會來冒險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但是直到此刻,青萍才肯定,伊不平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的,若非自己的要求暗合他的意願,縱然自已用五十萬兩紋銀的代價,也是無法請他出手的,想到此處,青萍神色間不由有些不自然。察覺到青萍的神色變化,伊不平溫和地道:“二小姐不必多心,主公昔日的恩德,伊某並不曾忘記,若是小姐的要求不合情理,伊某雖然不會同意兄弟們插手此事,但是伊某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助小姐一臂之力,如今我們目的相同姐又有重酬,正可讓伊某名正言順地插手此事,這沒有什麼不好。就算子靜公子當真不肯撒手不管,也不過是多費些手腳罷了,難道他和還能和小姐作對麼?再說比起一向對我等予取予求的江寧來信都還是比較講禮數的,就是相助他們一臂之力,也沒有什麼不好。”青萍性子剛強,卻是胸襟廣闊,聽到此處不由有些羞愧,躬身行禮道:“伊叔叔,是侄女胡思亂想了,今次叔叔若是出手,可以說幾乎要把朝廷和各地諸侯全部得罪,侄女清楚,您雖然這樣可是若非是為了您和先父的恩義,縱然金山銀海,也不能讓伊叔叔這般明目張膽的插手燕王世子和越國公的紛爭的。”伊不平見青萍這樣快就拋開了芥蒂,也是心中感慨,想起當日初見雙絕,綠綺聲色不動,將自己置於絕境,然後才詢問自己羿王弓的來曆,若是自己對答不當,隻怕自己這條江上的蛟龍,就要在洞庭湖裡麵翻船了,而青萍雖然沒有那樣的心機,但是也是聰明過人有著不遜乃父的胸襟氣度,這兩個女子,都不愧是老主公的愛女啊。兩人達成協議,開始低聲討論起如何行事來,雖然伊不平早有準備,可是如今局勢有變,自然有重新計算,再加上青萍的才智他十分看重,對於楊寧的武功深淺,性情行止,又是青萍比較了解,正當兩人商量妥當之後,青萍抬頭看向戰局,卻是渾身巨震,渾身上下仿佛僵硬了一般是連驚叫之聲都忘記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