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霜是唯一心思不在鬥琴上麵的人,她的目光始終透滔滔江水,這一次鬥琴可以說已經達到了她的一半目的,楊鈞展露異彩,想必能夠得到焦尾琴可獲得那顆高傲無比的芳心,但是另外一半的目的能否達到呢?她用儘心機激使平煙前來江寧,可是明明報仇雪恨是平煙理所當然的選擇,可是為什麼平煙卻不肯出手呢?她真的無法理解這個師姐莫測的心思,唉,魔門餘孽死灰複燃也就罷了,怎麼翠湖當中也讓自己這麼費心呢?就在顏紫霜浮想聯翩的時候,一縷淒厲的聲宛若利刃一般撕裂了琴音,破空而起,眾人都是渾身一震,舉目望去,隻見楊寧神色孤傲地吹奏著陶,聲卻是雜亂無章,隻是透著琴音的空隙穿入,然後撕裂焚毀。【】不論是敵是友,四人都覺得那淒厲如猿猴哀鳴的聲漫天鋪地地潮湧而來,每一聲都擊在自己琴音的空隙節拍上,稍有容讓就被扯得支離破碎,無奈之下隻得強行抵禦,但是不過片刻,琴曲已經難以為繼。可是那聲卻是越來越淒厲,雖然毫無一絲美感,卻是毫不留情,摧枯拉朽一般將四人的琴音粉碎。楊鈞四人都覺得心中苦澀難言,鬥琴之道無論如何都有一個底線,就是自己的琴音也要成調才行,可是這楊寧卻絲毫不顧這個默契,隻憑一聲聲毫無章法的淒厲聲,已經占據了所有主動。將眾人有心無意地攻擊抵抗化成烏有。這哪裡還是鬥琴,分明是白刃交鋒,楊寧一人迎上了四人圍攻,還是遊刃有餘,四人卻已經捉襟見肘,勉強支撐。到了這時,眾人心中已經有了明悟,若想取勝,與其說是看琴藝高低。倒不如說是看武功見識的深淺,可是這些人裡,還有誰有楊寧這樣地武道修為呢?楊寧竟是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方式進行所謂的鬥琴,若是所料不差。方才的隱忍退讓,卻是想讓更多的人陷入戰鬥,避免在最後雷霆掃**的關頭遭遇背後突襲吧。若有所悟,秋素華想要罷手認輸。她原本的目的不過是攪亂局勢,等到楊寧出手的時候相助一番,也算是報答赤壁之戰地指點恩情,可是到了這時。她卻驚駭的覺那聲聲音宛若魔音一般,自己的心臟似乎隨著聲的變化忽快忽慢,一時間氣血紛亂。若是不以琴音相抗。隻怕會心碎而死。哪裡還敢停手。偷眼望去,隻見楊鈞和戰也是神色慘白。簾內地素娥雖然勉力奏出平和的清音,可是琴音斷斷續續,明顯也受了聲摧折,修長的嬌軀似乎在漸漸萎頓下去。=.淒苦悲愴,就連沒有參與鬥琴地諸人也開始變色,那個白衣侍女一聲慘呼,已經跌倒在地,昏迷過去,俞秀夫勉強運氣抵抗音,卻覺得氣血翻湧,若非沒有參與鬥琴,隻怕也脫不開音的束縛。6宏漸雖然是文士,但這些年來天下動蕩,即使是文人也往往會舞刀弄劍,他又是常見往來深山大澤,若沒有防身之力,隻怕早就沒命了,所以雖然臉色蒼白,還能勉強支撐。隻有吳澄始終神色平靜,在那裡側耳傾聽,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當然還有一個例外就是青萍,雖然她離楊寧最近,可是楊寧另一隻手按在她背心,將綿綿真氣緩緩渡入,護住了她的心脈,所以她反而聽得眉飛色舞,令人看得心中鬱悶。眼看楊寧即將大獲全勝,顏紫霜神色冰寒,她沒有帶琴來,原本就想冷眼旁觀,可是此刻再也按耐不住,正想出聲喝止楊寧的肆意妄為,一僂輕細柔和地簫音越過煙波重樓,一聲聲宛若歎息,好像直接滲透進了眾多幾近乾涸的心靈,音驀然一頓,那縷簫音已經如同藤蘿一般纏繞上來,音似要擺脫簫音的束縛,越地淒厲孤絕,但是簫音如絲如僂,幾乎將音湮沒其中。趁著這難得地良機,四縷琴音,彼此呼應,交向退避,漸漸低沉了下去,終至渺無聲息,宛轉閣中隻餘簫音聲纏鬥不休。沒有了琴音地乾擾,音漸漸有了曲調,其中竟有玉石俱焚,與敵偕亡的孤絕桀驁意味,而那縷簫音卻是凝聚起來,不再飄忽不定,音色明亮悲愴,卻每每在音逼近時緩退避敵,然後曲折迎上,簫音聲,一個輕柔纏綿,一個淒厲孤絕,一剛一柔,相互激蕩,鬥得難解難分,雖然比方才琴爭鬥時氣勢弱了許多,但是其間隱隱地鋒芒,卻透出無窮的殺機血腥,竟有生死相搏之勢。顏紫霜神色一寬,出一縷笑意,靜下心思仔細聽去,隻覺簫音聲雖然明,但是淒厲孤絕中也有一絲隱忍容讓,輕柔纏綿中也有竹節般的堅韌不屈,簫音清麗,令人意蕩神搖,聲淒厲,宛若鬼哭猿啼,不成曲調,兩者相比,猶如天淵之彆,隻是簫音固然是九轉回腸,聲卻也是變化莫測,竟是平分秋色的局麵。正聽得入神,顏紫霜突覺丹田真氣一滯,心中微驚,正要調息氣血,隻覺原本在耳邊的簫音不知怎麼聲聲纏繞在心頭,而淒厲的音似乎也和自己的心聲一起跌宕起伏,周身真氣似乎都消散開來,強行忍住心中的驚慌,顏紫霜四下瞧去,隻見琴室內眾人都已經癱倒在地,陷入了半夢半醒的境地,就連那自己瞧來高深莫測的吳澄也不例外。心中電光一閃,顏紫霜已經明白自己太過大意了,雖然簫音聲彼此為敵,但是不知道是那兩人心有默契,還是無意的結果,卻聯手將卷入其中的其他人全部無聲無息地製服,而且事先毫無征兆,就連自己也未能事先覺,一聲輕歎,顏紫霜無奈地搖搖頭,斂去心思心全意地調理起真氣來,即使以她的武功,也是過了一拄香時間,才將那幾乎點點滴滴滲透進心房的簫音和一聲聲催肝裂膽的聲隔絕在心靈之外,感覺到真氣點點滴滴的開始恢複,顏紫霜這才放下心來,看來師姐並沒有想和魔帝同流合汙呢。楊寧停下吹奏,一聲輕歎,揚聲道:“你既然已經來了,為何還不顯身,這裡已經沒有外人可以打擾我們了。”一聲幽幽歎息不知從何處傳來,人影一閃,窗前已經多了一個荊釵布裙,長身玉立的女子,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五官絕麗,風姿無雙,容顏卻如冰雪般寒冷,雖然青春依舊,但是兩鬢微染,給這女子憑添了幾分風霜憔悴。腰間束著青絲纏銀的帶子,除此之外這女子周身上下再沒有一件飾物,隻有手中一管淡黃色的竹簫上係著一塊尋常青玉,算得上略有價值。一望見這女子,楊寧眼中原本澎湃的戰意驀然一滯,目光在那女子鬢角眉梢流連了許久,才訥訥道:“平姑娘,你是要來殺我的麼?”平煙深深凝望著楊寧的麵容,雖然分開不久,可是這個少年的氣質有了明顯的變化,再沒有從前的那三分稚嫩青澀,眼底凝結的沉鬱悲涼雖然被淡漠的神情遮蓋住了,那種被世人拋棄,遺世而獨立的孤傲越鮮明,若非偶然瞥見身邊少女的眼神還帶了幾分柔情蜜意,隻怕這少年對塵世已經再無牽掛了。心中生出一縷酸楚,轉瞬間又被怒火和仇恨淹沒,平煙舉步走到楊寧身前,冷冷道:“十年之約,我不能再守,你若有什麼要求,可以對我我會儘量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楊寧心中千回百轉,良久才道:“世間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我接受你的挑戰,但是要你一個承諾,你我之間的恩怨和青萍無關,不論何等情形下,你不能傷害她。”平煙沒有立刻答應,目光在楊寧和青萍身上徘徊了片刻,淡淡道:“你可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楊寧坦然道:“我知道,我已經將自己生平最大的軟肋呈現在你的麵前,若論武功,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我大有進步,雖然無法和你相比,但是如果我執意逃走,你也無奈我和,可是如果你全力攻擊青萍,我為了保護她惟有死戰到底,十年的差距不是短短時日可以彌補的,你掌握了我這個軟肋,就是將我置於必死之地。”平煙微微一曬,道:“你是篤定了我的性子,知道我不會作出這等無恥行徑,才敢說出來的麼?”楊寧淡淡道:“若是你也像彆人那般無恥下流,這世上還有何人配做我的對手呢?”平煙眼中閃過璀璨的光芒,半晌才道:“好,我答應你,縱然日後她來向我挑釁,我也不為難她。”楊寧低下頭去,正瞥見青萍驚恐欲絕的星眸,微微一笑,低聲道:“姐姐,你放心,我若不想死,沒有人可以殺我,你在這裡等我回來。”說罷輕輕在青萍睡**上點了一指,青萍好不容易掙紮著醒過來,卻隻能任憑楊寧的影子在眼中漸漸淡去,緊緊地抓住楊寧的衣襟不肯鬆手,最深的恐懼將她完全淹沒,好像這一入睡,就會失去了所有,卻終究隻能不甘不願地陷入沉眠。